第三十八章、树图

虫褐一城依托河谷地形而建，面积称不上小，但离平原上的西池沔都肯定要差得远些。 其房屋多用就地取材，砍伐平地树木留出空间，建成合拢的木屋，将一棵棵苍郁古树包围其中，观雨打落叶，听风啸林声，算是一道独属于虫褐城的景观。 城中明月寨独据山崖顶部，真如一轮明月，与人间相隔，自成一区。 大寨之下，依照地势走向，划分为上，中，下，边四个城区，彼此勾连，拼凑出虫褐乃至笠国的全貌。 山险人稀，人口散乱，自我加冕情况下，一城冠以国的称号并不少见。 然而城池虽小，该有的功能却一应俱全，充满特色风情的小摊铺沿街道俩边一字铺开，原本稳重的少女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悸动，不断拉扯少年的衣服带他走走停停。 “又是这样，你能不能注意点！别一来逛街就挪不开步子，矜持点行不行啊，我的大小姐！” 谢莹莹放下手中多彩小虎偶，转头让商家把身后摆着的大号虎偶拿出，压根没理会少年惯常哽她一下的言语，一心沉浸于购物世界。 谢昌见她没反应，上前反拉住少女衣袖，侧脸道：“实在喜欢以后再来逛就是，你不会真忘了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吧？” 糟糕！ 来自谢昌的事实大锤敲碎了围绕谢莹莹周围的物欲假象，如梦初醒，将她吓了一激灵。 谢莹莹做起亡羊补牢的动作，怯生生往后瞅了一眼。 宁谷阳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反应。 “也罢，”她想起阿公物理上“耳提面命”的嘱托，只好恋恋不舍跟大号虎偶道别，暗地里却与店家眼神约定，预订下虎偶归属，等她日后来取。 拔起驻门钉，三人继续沿街逛下去。 来往行人衣着多以暗色为主，无论男女身上又必戴有雪银点缀，异域风情十足。 但走着走着，初到异地的新鲜劲过去，趣味消退，逛街的宁谷阳逐渐感到几分无聊。 街道两侧摊铺摆出的多为城中居民自己制作的手工艺品，有了前世卷生卷死竞赛中产品精益求精的记忆，珠玉在前，现在目之所及摆放出来的玩意就被衬托得粗糙许多。 情绪会传染，且速度极快。 敏锐注意到贵宾锐减的兴致后，谢莹莹与谢昌在前打起商量，领着宁谷阳来到一家店面。 店面不大，与方才见到的其他店铺没什么不同。 一扇略长的窗户用作店门，用木棍支撑起平铺而下的窗户，在上面摆放交易物品。 等到收摊时，则取下木棍，将放倒的窗户重新立起还原成正常窗户的构造。 前铺后房，一屋两用，对于做小本生意的人来说，既节省成本，有效利用空间，还收取方便，寻几根木棍即可快速出摊。 “陈伯，最近有什么新货啊，拿出来看看！” 碰见熟悉人，谢莹莹骨子里极力隐藏的小霸王的气质便喷薄而出，丝毫不加掩饰。 “哟，这不是莹莹吗？怎么，你还敢来，不怕像上次一样被你爹追着打？” 谢莹莹闻言，装出来的乖巧遭受打击，急忙用眼神示意男人自己身后有人，给她些面子，别净说些大实话。 陈赏伸头一探，一个不认识，一个太熟悉。 “我说呢？原来是有了同伴，难怪这么有底气！” 他接着朝谢昌喊到，“你这次又怎么输她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赢几次，次次都还不长记性，替她担了多少骂了！倒是这位，看着像个新面孔……” “我家远行回来的长辈，你当然认不得了。”谢莹莹早得到谢督教导，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门清得很，“别说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正事要紧，东西都拿出来看看，我可是带足了钱来的！” 谢莹莹心里窃喜，总算让她抓住机会狐假虎威了一次。 想到这，她不禁将对宁谷阳的好感调高几分，等下一定找个好的树图感谢对方。 “这是卖树图的店，虫褐没什么娱乐的东西，树图算是一项。因为虫褐周边山林众多，许久前有人发现某些树皮上的纹路像极了指引图，沿着路线走还真找到了一些东西，因此树图之风才逐渐盛行开来，认为天地有灵藏，锐眼自得之。”一旁同伴逐渐放飞自我，谢昌无奈，主动解释道。 宁谷阳一听便了然。 跟开盲盒一个性质，赌嘛，永远是刻在人骨子里引起狂热的原因之一。 “这话说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老板陈赏弯腰抱起放在脚边的一个木箱，将其放到窗台店面后，拿起手旁的钥匙串一个个试着开锁。 “可别说了，上次要不是你画的路线实在是模糊，我怎么会掉进泥潭，怎么会被我爹发现！” 陈赏记起上次少女的惨状，一时没忍住笑，在对方凶狠眼神威胁下又收了回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树图真假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上次若不是谢明实在看不过去，主动要求戒戒女儿的性子，陈赏也不会故意设计制作成那样，白看了好几天的乐子。 你来我往间，是独属于这俩鬼机灵的默契，其中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嘿，骂我可以，怎么能砸人招牌呢！” 陈赏顿时不开心了，不过谢莹莹才不惯着他，眼珠一转，说道：“别开这个了，我记得你有一个真树图的箱子，拿出来看看？” “你怎么知道？”陈赏大惊，程度无异于被小偷摸清自己晚上说了几句梦话。 “你拿出来就告诉你。” 无奈，陈赏进屋翻找好一会，再次出现时，手中多了个贴银的小盒子。 “陈伯，你这待遇相差太大了吧！” “懂什么，”陈赏说道，“这箱子有灵异，能滋润树图，保持树图原样，比我都要金贵。” 咔哒。 这次不用在钥匙串里找钥匙，他取下脖子挂着的钥匙，打开了盒子。 宁谷阳凭借身高窥见盒子全貌。 四四方方的书皮，一面沟壑，一面雪白生有红痕。 红线交错间，确实像极了地图。 谢莹莹埋头挑选，良久抬头，选了一副，“我看它跟我有缘，就有这个吧！” 陈赏不动。 谢莹莹知道老男人的纠结，笑道： “嘻嘻，是陈姨告诉我的。” “是了是了，”陈赏在心里流下心酸眼泪，喃喃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挑好心仪物件，谢莹莹不要太开心，高兴地哼起自创小曲。 “咳咳。”谢昌许是因为天气，咳嗽了两声。 她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只有俩人的情况，看身后人的脸色试探问道。 “要……一起去吗？” 宁谷阳无论穿越前后年岁都比眼前两个小鬼头要大些，所以自诩为两人长辈。 见俩人眼睛里的期盼快要溢出来，假模假样犹豫一会，以点头的干脆动作结束了三人间越来越煎熬的沉默氛围。 “好诶！” 有了上级首肯，谢莹莹立即欢呼起来，付了钱抓起树皮就催促另外两人跟上，按照树皮纹路一路出城，不一会就转进了深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