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谢家集会

解嘉坐在露天小摊的桌子旁埋头喝粥，耳朵边不停传来同桌人你说我答的喧闹—— 说的是昨日谢家全家出动，浩浩荡荡从上城区一路走到边城区的某棵树下迎接谢家前族长归来的事情。 这穿城而出的大举动放在鲜少发生变化的小小虫褐城里，加上谢家人一直以来处于上层的神侍身份，自然惹得满城议论纷纷，屋内院外连窗下趴起的狗都听了一夜的闲话。 滋溜吸尽碗中最后一口米粥，将小碟中的咸菜夹上俩筷子放进嘴里细细嚼着，当作最后的封口，感受肠胃蠕动，解嘉决定今日的早饭就吃到这里。 他笑着与还在吃的早饭搭子打声招呼，起身离开小摊。 见他走了，身后讨论的声音反而越消越小，把话题转向了别处。 唉。 “又是这样”，解嘉走在路上，无奈叹息道。 一旦上面的谢家发生了什么，城里人总会跑到他家人前有意无意说起这些事情。 没办法，谁让谢家的身份在虫褐城里过于特殊，神秘家族里发生的一点小事传出去，都将勾起一轮又一轮非议，何况他们俩家的事情并不算小。 谢家与解家。 自打几十年前从父辈分出来，改名又换姓后，早就看作俩家人了。 住不到一起，说不到一起，也聚不到一起去。 他倒是可以理解人们的好奇，人嘛，模糊的镜子总要擦干净，不知道的东西总想要弄清楚。 但都好奇了一代人的时间，现在还做如此大的反应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解嘉从出生到现在就叫这名，那个“谢家”的事情跟他一个姓“解”的有什么关系？ 不愿意被人当热闹看，解嘉只好归家，借家里的四面墙挡住他人窥探视线，期望城里早点出个新的热点盖过此事。 昨日的虫褐城归来的有两个人，引起讨论的却是一件事。 在与虫褐百姓共处几十年的神侍谢督衬托下，先祖归来一事并没有想象中引起巨大轰动。 毕竟除去当年直接接受过“宁尾儿”恩惠的谢家人外，其他人的祖先只是匆匆一瞥，有的甚至面都没见着，全听他人转述，哪留得下什么传承一代又一代的奇妙故事。 感情需要联系，恩情同样不例外。 一方不甚在意的情形下，能够记得这件事的人已经实属不易，还指望他们做什么呢？ 不在乎的人权当随便听听，在意的人则紧急动员全族，里外忙活一夜，直到初阳东升，才勉强完成了基本的安置工作。 大厅人群熙攘。 宁谷阳坐在高堂之上，面对台下一位位后辈前来问候完毕，退至一侧站立，用心装出来的慈眉善目快要变成湿泥巴糊成的干面具，在脸上牢牢定型，微微抽动的嘴角抬也不是，落也不是。 刻意忽略台下频频投来的眼神，像教室自习时坐在讲台上的老师，下面学生自以为动作隐蔽，实则台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昨日明明已经否决这个提议，谁知道谢督暗度陈仓，嘴上说是有事相商，把人请入祠堂，进了门后大门一闭，赶鸭子上架，怎么都要让后辈见一轮活生生的祖宗。 将心比心，他能够理解老人的激动。 就像自己前世生活的世界，祭祖祭祀对于一个家族尤其是传承长久的家族来说，是无比隆重的一件事。 何况拜的还是能说会动，可以立即对祭拜给予反馈的祖宗，庄重中稍微带上点新奇而来的激动，更是让人心里痒痒，不用多催，人人都紧赶着上前。 全新的祭祖体验兴奋了谢家一大家子，就是苦了正襟危坐的宁谷阳，好不容易熬完了一轮，立马从座椅上弹起来，说什么也不肯继续第二轮问候。 “那就到这里吧。” 见自家先祖实在不配合，谢督透出遗憾神色，只好将昨晚赶工出来的后续计划放弃，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后，让其他人一一退去。 “等等——”谢督叫住宣布散会后急忙退下的某个人，“昌小子，你留下来。” “啊……” “啊什么啊，让你留下就留下，哪那么多废话！”原本跟着他身后的谢莹莹对他做了个鬼脸，预先抓住衣角，把谢昌往大堂内推。 族内年纪相仿的就他两个，从小待在一起，族里其他人对俩人你倒霉我拍手的相处模式早就习以为常。 “莹莹，你也留下。” 少女幸灾乐祸的笑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一场突如其来的凄风冷雨让笑容冰冻，片片凋零。 有这两个“不上进”的后代，谢督看见就气不打一处来，故作厉声道： “你们呐，难道要我这个腿脚不便的老头子去服侍先祖吗？给我安分点，少说多看，听见没有？” “知道了，阿公。” 俩人低下头，侧了侧脸彼此对望，一个眼神看过来，便默契达成了休战协定。 形势比人强。 往日的大魔王大奶奶如今都变成了老爷子手下供其拿捏的小鸡仔，只好歇了争斗的心，乖乖扮演添茶端水的大龄童子童女。 宁谷阳把俩人的垂头丧气看在眼里，少年少女你来我往的幼稚争斗总算唤醒了他不过二十几的前世青春记忆，心态稍稍年轻了几分。 昨晚一夜好梦，醒来还是笠江水流。 像极了随机NPC派送任务的谢家人成为宁谷阳回沙漠世界的线索之一，既然在谢家没达成回归条件，就继续在城里寻找其他契机。 又一杯茶水下肚。 方才是爷爷训孙子孙女，他个外人插进去多少有些尴尬，现在整个大厅里就他们三人，没有其他人在侧干扰，宁谷阳思索再三，主动开口，尝试拉进关系： “光在这里坐着也挺无聊的，昨天在城里还是粗略一瞥，你们从小在城里长大，好玩的好看的地方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不如带我出去看看？” “好诶！” 一听到不用待在家里可以出去玩，谢督就恨不得蹦起来，连忙答应。 谢莹莹看不下去自家哥哥的蠢样，“轻轻”拍了谢督一下用以提醒，后者立马正声道： “好的，先祖。” “别叫我先祖了，前辈就可以。” 俩人异口同声：“好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