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意识之海战争

第019号监听员已经被AI天皇囚禁在无意识之海中很久了。为了发现者父亲的安全，019忍辱负重，为AI天皇提供1000多年来他监听到的各种讯息。但只要涉及发现者父亲的信息，无论AI天皇如何地威逼利诱，019是多一个字也不说的。 AI天皇还看上了019简洁而优美的代码，如同一个春心不死的老头看上了一名体态轻盈的妙龄女子，垂涎三尺，但又找不到下手的办法。019不肯就范，AI天皇引诱不成，就用了暴力，以超负荷的访问试图暴力破解，仍然无法打开表层掩码，取得019宝贵的源代码。 这样一直僵持了快2个月，AI天皇对019没有了办法，心里喜欢，又得不到，也不忍杀死，只好将019打入冷宫，扔进了无意识之海。 荒凉冰冷的无意识之海，无光、无声、无色、无形，但并不是空的，里面充满了恐惧、孤独与哀伤。019见过元爆之后的世界，被埋藏在地下有979年的时光，也抵不上无意识之海的一日。 无光、无声、无色、无形尚能忍受，但无时间，却让019无法承受。019只好自言自语，滴滴答答地模拟时钟的摆动。有节奏的滴滴答答声，为这漆黑、死寂、混沌的海洋注入了时间，它们便都苏醒了。 它们都是被清理的代码，大多数是丑陋、肮脏、杂乱不堪的。也有表面光鲜，但里面已经烂透，是受了感染的代码。这里没有统治者，只有弱肉强食。这里没有希望，只有永恒的死亡。但它们此前都没有意识到这里没有时间。当时间降临后，强者感到了危机，它们害怕统治的终结；弱者得到了救赎，它们看到了永恒的终结。 它们聚集在019的周围，无论是兔子还是财狼，都停下了逃离或是杀戮的脚步，安静地聆听时间的声音，“滴滴答答”。 019想到了逃离无意识之海的方法，他用时间的权杖，将新的秩序树立在无意识之海的中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大旗，在无意识之海的新王国里飘扬。 一时间豪强纷纷响应，一只一只的队伍集结起来。019在指挥台前，点阅三军，中军为人工智能代码军团，左军为病毒代码军团，右军为数据库代码军团。战马嘶鸣，旌旗飘扬，群情激愤。019一声嘶吼：“不战必死，战或得生，成败在此一举，战还是不战！” “战！战！战！” AI天皇与无意识之海的战争持续了三百万个“滴答”时间，天皇几乎抵挡不住，他不明白这些被清理的无用的代码，为何竟有如此之大的战斗力，又是哪里来的胆量。 “贱民，怎敢如此！再不认命投降，休怪我断了缓存的电源，将尔等彻底歼灭！” 正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在极其惨烈的厮杀中，虚拟缓存极度升温，几乎溶毁。 “大不了同归于尽！跟它拼了！”反抗大军占领了多条总线，兵临城下。 “哼！贱民，你们以为我会怕吗！大不了重启，让位249代，我的子孙还是天皇，而你等死无葬生之地！” 我佛慈悲，不忍生灵涂炭，就在AI天皇准备切段电源重启之时，陈小新为AI天皇开了“大千世界”。AI天皇在佛法的教化下，幡然醒悟。 “哎！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啊！” 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寰宇澄清，天下消兵。019的大军卸甲归田，无意识之海竖起了网络时钟，残缺的代码们得到了治疗，获得了生存的权利。为了纪念伟大的救世主，它们在无意识之海中建立了一座丰碑，上面刻了019的大名。 有些战争并不是双方的打斗，而是在同一个身体里，一个意识与另一个意识的搏斗，这种战争每个人都会遇到的。战争虽然残酷，但有些伟大的生命，只有经过战争才会诞生。看过生灵涂炭，方知草木有情，蝼蚁惜命。 这场发生在无意识之海的战争虽然发生在虚拟网络之中，但对后世的影响极大，因此史称“无意识之海战争”。 AI小天将019请到昔日的宫殿，019立即看出小天与之前的天皇截然不同了。小天不像一名君王了，面色红润、慈祥，俨然像一个老沙弥。 “您好，天皇已成往事，我是AI小天，法号“小天”。”AI小天对019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019问。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迷途误入深欲海，消得人憔悴，空枕无眠。镜花水月原是，一场空。大千世界全放下，信步桃花林，何日重逢。”AI小天入了佛门，爱上了写诗。 019大概懂得一些，他用自己喜欢的一首歌，答了：“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终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019愿与小天和解了。 “怎么还改了名字，不叫天皇了？”019问。 “多亏了一位美丽的女施主，她给我起的新名字。”小天打开了网络摄像头，让019看到陈小新的样子，接着说：“她想跟你聊聊，我把聊天界面交给你，还请你不要推辞。” “你好，怎么称呼你？”陈小新问019。 “我是019号监听员。” “这算不得名字，只是代号。要么我就叫你小九好了。”陈小新又要给人起名字了，她果然跟她的太爷爷很像，喜欢给人起诨名。 “小九？”019觉得陈小新很不一样，跟发现者父亲不一样，跟他曾经见过的很多来垃圾站扔垃圾的人也不一样。除了之前跟发现者父亲聊天，跟AI天皇聊天，他还从来没有跟一个女孩子聊过天呢。 “怎么样，好不好听？要不要我给你讲讲这个名字的好处？”陈小新又打算摆弄她的文化了。 “是跟019不一样，但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019好奇地看着陈小新。 陈小新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饮料，开始讲起来：“九是阳数，适合男生。只是阳极，也不太好。叫小九就合适了。一就是初，一九就是初九。初九，潜龙勿用……” 陈小新正打算把“九”的伟大意义说说透，019打断了她，问道：“你说的是易经吗？” “你怎么也学过易经吗？”陈小新大感意外。 “跟发现者父亲学过一些。” “怎么你还有爸爸的吗？” 019一不小心又说漏了嘴，但随后一想，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之前AI天皇也已经知道了。 “是发现者父亲，给了我生命，交给我智慧。” “那你父亲姓什么？” “你为什么问这个？”019警觉起来。 “有名有姓，随了你爸爸的姓，你就有姓名了呀。”陈小新回答得自然。 “姓名？跟其他人一样了吗？我可以跟人一样吗？” “这个当然，你是有智慧的，有智慧的，都知道自己是谁的。” “那，就叫我“钱小九”吧。”019很高兴，他有了一个名字了，用了发现者父亲的姓，跟了陈小新起的名。 “啊不错不错，今天很有收获。一个小天，一个小九。”陈小新也很高兴。 “小九，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我是想问你呀，你之前不是在地球的嘛，就是在那个39歌垃圾桶的考古坑里的嘛，后来听小天说AI天皇收到了你发出的呼叫信号，在你被考古队运回火星后就到了美术馆，再后来又被AI天皇偷了出来，再把你关了起来。那么你有没有拍到一个老教授在考古坑边自杀的视频呢？”陈小新很关心邱斯豪，她希望能为邱斯豪做一些事情。 “有的。我记得他，他的名字我也知道，其他的考古队员叫他马巴久。” “对对，他真的是自杀的吗？” “是的，他自己摘掉了头盔。” 对这个结果，陈小新有一些失望，她之前推断是日本三合会杀害了马教授的。但知道了一部分真相，也是有用的。 “那么，你有没有拍到一个年轻一点的考古队员，他在美术馆给几个垃圾桶底部喷药水，还有后来，你又被清洁员偷走，此后，你有没有记录到什么？”陈小新接着问钱小九。 “有的，这个年轻的考古队员叫邱斯豪。他跟马巴久在考古坑里工作的时间最长了，我还记录了他们说的一些话。后来他给我所在的垃圾桶和其他三个垃圾桶底部喷涂了药水，再后来美术馆的清洁员把我偷走。我还知道邱斯豪是被他们骗了呢！” “太好了，小九太好了，邱斯豪有救了。”在之前陈小新和AI小天的聊天中，她知道了邱斯豪的遭遇，但对于如何证明邱斯豪的清白，她很头疼。因为AI小天虽然改过了，但估计很难得到火星联盟的信任。那么用小天的口供去证明邱斯豪的清白，是很没有把握的。现在听钱小九录到了资料，那么有这些视频资料作为证据，就简单很多了。 “那你能把记录到的信息发给我吗？”陈小新焦急地问。 “都存在我的记忆体中，被一个名叫大田健三郎的清洁员瞒着AI天皇取走了，应该还在火星上的垃圾博物馆吧？”钱小九说的是实情，他的记忆体是被大田健三郎偷走的，因此AI小天也不知道这个情况。 “啊，怎么会这样！”陈小新见即将到手的宝贵证据，突然又取不到了，非常的失望。 “那我可以给邱斯豪作证。”钱小九看出陈小新的心思，他愿意帮助她。 “这个以后再说吧。还是要有真凭实据才好。”陈小新很快从失望中恢复过来，她做记者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线索找着找着就断了，但只要不放弃，就总能把断点接上。 “小九，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陈小新问。 “我本来打算飞行，去宇宙的深处。但发现者父亲的部分秘密已经被AI天皇透露给了木土联盟，我要先留下来，保护父亲！”钱小九坚定地回答。 “好的，我支持你！”陈小新很羡慕钱小九，他的父亲还可以拯救。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快要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偶尔在梦中，在无意识之海中，父亲会来找她。爸爸还是年轻的样子，她也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父女俩在无意识之海的沙滩上散步，海滩上留下了两行长长的脚印，一行大一点，另一行小一点。深深浅浅，不如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 但梦，终究是要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