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女郎的来访

几天的研讨会下来，有不少地月联盟的考古学家都支持去地球考古，并也立下了要在挖矿车把地球推平之前，将几处重要的古迹做保护性的挖掘的心愿。 经过张参、司马易、王德武等人多方了解，木土联盟的学者似乎对去地球考古并不感冒，他们对参与火星第一遗址的考古更感兴趣。除此之外，由于贸易摩擦愈演愈烈，他们对火星联盟的信任感已经很低了，甚至对火星联盟要去地球考古的出发点表示怀疑，总觉得背后有什么阴谋。 如果“寻找郑和”的考古计划连考古学家都无法说服，那么更不用说通过他们去游说自己的政府了。 对于木土联盟的考古学家们来说，由于在木星和土星几乎无古可考，社会地位还不如搞垃圾分类的，近几年来几乎得不到任何的科研经费，简直快要以出售文物度日。要让他们去游说政府倒是简单，估计只需要给几个比特币就可以了，然而以他们说话的分量来看，似乎又不值得一个比特币。 张参为目前的进展感到担忧，最后一天小范围的闭门研讨会要邀请哪些人参加，他也还拿不定主意，便想到找王德武商量。 张参快走到王德武房间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敲了王德武的房门。身材姣好的女子戴了帽子，脸埋进她披着的淡蓝色围巾里，左顾右盼，略显焦急。很快王德武开了门，把女孩让进了屋内。 张参犹豫了半刻，便决定不去打扰这桩美事，自己回屋待着。 现今很多人到别的星球旅行，都会期待或寻找一段异星之恋，仿佛缺了这个东西，旅行便不完整了。张参是理解这种现象和心理的，即便他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自从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婚姻和家庭关系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恶劣的星际环境中，充满了危机和意外，“及时行乐”便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加上星际空间总有那么一种奇怪的氛围，当孤男寡女待在同一个飞船里或者挤在同一个太空仓里工作，难免发生了情愫。在各种各样的条件的催化下，家庭和婚姻关系变得越来越松散了。这或许是人类迈向广阔的星际空间的一个副产品吧。 因此，张参对王德武发生了“异星之恋”持中立的态度，既不批评，也不赞同。他认为这已是一种普遍的自由，每个人都可做自己的选择。 可是还没等张参回到自己的房间，王德武就打来了电话。张参觉得奇怪，心想：“还没过去两分钟呢，恋情便结束了吗？” “喂，老张，你现在方便吗？来我房间一下。” “啊，老王，这会儿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快来吧，有好事等着呢。” “这个不用了吧……” “哎，今天怎么这么别扭啊？哦，刚才走道里是你吧？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是我干闺女来了，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快来吧。” 陈小新乘坐的是亚云子飞船，从泰坦到月球用了不到4天的时间。这个周期，土星和地球都处在环太阳公转的同一侧，距离是较近的，因此航行用的时间也就更短了一些。其实距离的远近，对亚云子飞船来说都差不多的，跳跃是在几毫秒内完成的，只是距离较远的话，神经网络用在计算跳跃节点方面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张参在视频直播中见过陈小新，只是刚才她戴了帽子并刻意挡了脸，才使他产生了误会。 把张参拉近房间后，王德武又一次鬼鬼祟祟地向房门外张望，确保没有人跟着，才把房门关好并打开了电磁屏蔽。 “哎呀，老张，今天我太高兴了。一是为了小新重获了自由，二是小新带来了宝贵的信息啊。”王德武激动地说，可能是过于兴奋的关系，说完这几句，他便嗓子发紧，不停地咳嗽起来。 陈小新赶紧给王德武端上一杯茶，又坐到王德武的身边，用洁白的左手在王德武的背上轻拍安抚：“干爸，您别着急。” “哎，小新啊，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是怎么过的呀……我和你爷爷，是吃不好也睡不踏实。还有你太爷爷，这么大年纪了，也是为你的事情操心。咱们以后能不能不这样了？啊？就当干爹求求你了，行不行？” 王德武说的是实情，他非常在意这个干女儿。自从陈小新的父亲牺牲之后，王德武便做了陈小新的干爸，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十几年下来，是比亲生还要亲的。加上陈王两家又是世交，亲情之外又添了几辈子传承下来的感情。 张参坐在这对父女对面的一张单人椅上，他并不着急插话。对刚才王德武提到的陈小新带来了“宝贵的信息”，乘着王德武和陈小新有说不完的话，他便在脑子里做起了推敲。 本来这次来月球，张参和王德武还受了陈零初部长的私人委托，要想办法接触一些朋友，并给木土联盟军方带个话，传递一些信息，以便找到解救陈小新的办法。这个事情极不好办，没想到现在陈小新居然已经被释放了。听王德武和陈小新谈话中提到的一些信息，看来是陈小新太爷爷的战友帮了忙的缘故。 张参还乘机打量了陈小新一番，这个有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的时髦女孩，似乎没有在木土联盟受什么苦，看她还是乐呵呵的。只是她的穿搭似乎有一些别扭，虽然月球新家园的温度相对偏低，但也不至于冷，她却戴了一条围巾。如果在外面是为了遮挡，那么怎么到了房间也不摘下？当然也可能是一种时尚的穿搭，眼前这个女孩子还是非常会打扮的。 那么陈小新究竟能带来什么样的“宝贵的信息”呢？莫非是跟木土联盟的环行星加速器试验有关的吗？还是她在木土联盟又发现了什么样的秘密？张参对陈小新之前报道暗物质的消失、马教授的死以及环行星加速器的试验，是比较认可的。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具有非同一般的洞察力，能从看似普通的事件中发现隐秘的线索，更难得的是找到多个独立事件背后若隐若现的联系，像拼积木一样搭出完整的故事的能力。 张参就这样思考了大约十几分钟，王德武和陈小新也拉了十几分钟的家常。直到王德武问了一个看似平常的问题： “小新，你为什么不回火星，而要来月球呢？” “本来我是想回火星找您帮忙救出邱斯豪的，只要找到小九的记忆体，就能还邱斯豪一个清白。但小天说，您参加了宣讲团，没在火星，是在月球上，我就来找您了。” 王德武和张参对陈小新说的“小九”和“小天”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对于“找到记忆体，就能还邱斯豪清白”的说法感到好奇。 陈小新便把AI天皇如何被她感化，痛改前非成了AI小天，以及019号智能垃圾桶有了“钱小九”的名字，说出了关于“记忆体”的秘密等等这些她在越狱后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王德武和张参都听呆了。他们都觉得陈小新的故事过于神奇，也过于巧合了。 “是不是又着了别人的道？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呢？”张参心里这样想，和王德武交换了一个眼神，确信王德武和他有类似的怀疑。 “哎，干爸，张院长，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也不傻，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木土联盟做了AI模拟器，给我编故事。但我看了AI小天资料库里马巴久教授自杀前留下的一张纸，不像是假的。哦，对了，马巴久教授怎么被害死的，我也知道了。”陈小新像没事人一样，平静地说道。 “啊，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王德武觉得他这个干闺女总是糊里糊涂，说话也不知捡重要的先说。 张参则像被打了一闷棍，呆住了。 一直以来张参都觉得邱斯豪不认可马老师是自杀、要找所谓的真相是在胡闹。马教授虽然去得突然，但马教授死的时候，39个垃圾桶考古遗址上除了联盟派去的12人，周围几十公里范围内并没有其他人，而12人中大多数还是考古院的。他向每一个考古现场的人都问过马教授自杀前的情况，从逻辑上就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 “怎么？马老师真是被谋害了？”说这话的时候，张参眼睛红了，声音哽咽。王德武给张参递过去一张餐巾纸，又对陈小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说得再明白一些。 “张院长，是这样的，AI小天替AI天皇做了忏悔，提到马巴久教授拿了日本人送的一册宋代的什么《三国志》，便要求马教授把垃圾桶偷出来，因为日本人截获了019号智能垃圾桶发出的信号，知道垃圾桶里面有宝贵的信息可以获取。我估计马教授是拿了日本人的东西，落了这个把柄在人手里，怕收礼的事情败露，又不愿意帮日本人偷出垃圾桶，被逼无奈，才自杀的。” “这《三国志》这么宝贵吗？值得用命去换？马教授是不是老糊涂了？”王德武也是不解。 “马老师是做得出来的。不瞒两位，这一册《三国志》现在正在我家里呢，是马教授出发去39个垃圾桶遗址前托付给我的。这可是马老师的宝贝、命根子，平常连摸都不让我们摸的。现在想来马老师把这个古书交给我，当时说的是暂为保管，等他回来便要回去，原来是他老人家在托付后事了……我怎么竟没有察觉……” 张参再也忍不住，眼泪涌出了眼眶，要去擦也来不及了，已经有几滴落到了蓝色的衬衣上，在胸口处的料子上化开了。它们散开的样子，很像是用淡墨在古宣纸上染出了几瓣梅花。 “原来如此……”王德武一声感叹。 陈小新还有话说，但看张参情绪尚未平复，便等着。等张参缓过来了，他用纸巾抹了眼眶，抬了抬手，示意陈小新继续讲下去。 “还有一个事情非常的奇怪，木土联盟让我破解两个密码提示问题，这两个问题是：最讨厌什么，填4个拼音字母；最喜欢哪个历史人物，有6个空格，提示（锁定大小写）。AI小天说这是打开记忆体的两个密码提示问题，但第一个题又跟空云大师出的竞猜题目一模一样。我是误打误撞的答对了第一个，木土联盟这才把我放了。我骗他们要到月球找线索后才能解开第二个谜题，他们居然信了，看来他们也很想早日破解谜题的。” “怎么你也猜到答案是LJFL吗？”王德武问。 “不是啊，我填的是XXZZ啊……” “啊，这个有点奇怪啊……” 王德武和张参又陷入了深思。 “小新，你还有什么信息要跟我们说吗？挑你觉得最奇怪的说。” 王德武觉得信息很多，很凌乱，一时也理不出头绪。他对自己这个干闺女是知根知底的，都说“知子莫若父”，陈小新总能找到奇奇怪怪的新闻线索，破题的关键有时候就藏在这些不平常的怪事之中。 “啊，让我想一想。哦，有一件事很奇怪的，就是马教授那张纸上，也写了这两个题目的。还有小九说，他加入了什么监听员组织，接头暗号也是XXZZ。” 张参“嗖”地从椅子上窜起来，用惊恐的眼神盯着陈小新，异常认真地问她： “你说什么？马教授也写了！那两个问题是什么？再说一遍。” 王德武和陈小新一样，都被张参的眼神镇住了。张参平常总是心平气和的，慈眉善目的，王德武也从没见过他现在这样的惊慌失措。 “最讨厌什么？最喜欢哪个历史人物？” “几个空格？后面那个题目。” “六个空格，怎么了？” “我大概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