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黑暗里

河水浸没头顶瞬间隔绝了嘈杂的世界，死寂无声的黑暗将人的五感瞬间剥夺，囚于无声无色的恐怖牢笼中。 始作俑者将陈宣拖入水中的女子在沉入水下后忽然诡异安静下来，她双眼缓缓闭起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沉入水下就缺氧昏厥了，状态十分糟糕。 倘若还是没法正常呼吸，她怕真的要溺亡了！可就算如此她双手依旧死死箍在陈宣脖后，像拼死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攥着。 近距离面对面，陈宣能隐约看到落水女子那张逐渐失去生机的脸庞轮廓，在河水浸泡下这张苍白至极的脸庞变得近乎有些透明，像一朵沾满水珠的水仙花异样凄美。 两个年轻的生命紧紧贴合，如一对相拥殉情的情侣，缓缓沉向小清河漆黑冰凉的河底。 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如一双无形大手紧紧扼住脖喉不断攥紧，莫名地让人恐惧想要发疯似地逃离。 陈宣强迫自己冷静一动不动，任由身体随暗流漂浮下沉，尽量不必要的氧气消耗，保存剩余的体力等救援和呼应。 少年知道无用的挣扎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 即便濒临绝境少年依旧保持着异于常人的定力，他明白是求生的本能让落水女子想要紧紧抓住身边可以抓住的一切，所以她才会在自己靠近时紧紧抱着自己，或许她把自己当成了可以救命的浮木。 身陷囹圄中少年才真正明白下水救援的危险并非只是复杂的水下环境，而是那些惊慌失措被死亡所笼罩的落水者！ 惊慌、恐惧和害怕，不安的负面情绪让落水者在水中丧失了理智，变得如炸弹般随时都会“引爆”，当救援者动作稍有不慎时，便可能会被炸的粉身碎骨同归于尽！ 只怪自己自恃水性高超，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或许自己应该从对方身后用手臂套住对方脖子让其后仰浮在水面上，说不定会是另一个结果。 陈宣没有自怨自艾而是默默总结吸取教训，脑海里预演着最安全的救人方案以此来分散注意力缓解心中的焦虑与恐惧。 虽然在水中“耳目皆失”看不见听不到，但陈宣却莫名感到身体变得异常敏锐起来，他可感受到水流的方向，甚至能感受到周围数股细小的暗流在水下对撞、漩涡、融合、又无声息地分散成数股弥散开来… 甚至地陈宣脑海里甚至能想象到暗流卷起细小的沉沙和碎藻的奇特画面… 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直至缺氧让陈宣大脑开始阵阵眩晕打断了这古怪的画面。 思绪和反应在逐渐地迟钝和发散，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还在缓缓下沉着，没有触及到水底。 河到底有多深，竟然给人有种深不见底的绝望错觉。 这样的绝望境地，每一秒都度日如年般的煎熬！ 没有人来救援，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绝望的念头如河底搅动的浑水夹裹无数泥沙翻涌在难以平息，杂乱的绝望念头不断冲击动摇着少年心底的求生的欲望！ 紧接着一股浓浓睡意如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拍打而来，陈宣宛如狂风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苦苦支撑着一丝清明。 “你的彩超结果出来了，是房间隔缺损。”带着白色口罩的医生看了眼报告没有抬头的说着。 “医生，什么是房间隔缺损？” “嗯，这是一种先天性的心脏畸形病变。” “那，那我还能打球吗？” “不能！眼下你要停止一切运动，尽快联系专业的医院尽早尽快手术修补缺损…这是个大手术，需要开胸…”医生语气冰冷毫无波澜，似乎见惯这种病例。 “陈宣，鉴于你的体检报告，接下来的比赛你都不能在上场了，好自为之吧…” 一瞬间梦崩塌了。 噩梦一样的画面又鬼魅般浮现，绝情冰冷的言语再次在耳畔响起，如附骨之蛆，即便是自己将要死亡也难以摆脱掉吗？ “坚持只是徒劳的执拗罢了，不会再有任何结果。那何必在自讨苦吃呢？不如就闭上眼睛舒服的睡一觉吧。”少年坚壁的内心倏然地被撬动开一丝丝缝来。 “放弃吧！” 最后的声音充满魅惑，忽远忽近，忽重忽轻，仿佛它就来自内心深处，重复响起，不断引诱。 这个被沉疴打击却一直坚强执拗的少年终于坚持不住了，要彻底崩溃，放弃抵抗。 “唉！原来我还是不够坚强，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一刻。”疲惫的大脑传来顺从的一声叹息，精神如断弦般溃断。 伴着大脑指令，一股浓浓暖意洪流决堤般瞬间传遍传身，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疲累崩溃的陈宣沉沉地拥抱睡意将要闭眼睡去，只是在最后时刻，少年固执地念头仍发出最后的一声歉意，“对不起，阿光，我到底还是没能信守承诺一直走下去呀……” 恍恍惚惚，少年脑海里闪现过着最后一个遗憾念头。 夜色下河面微微涟漪，并泛起连排的粼粼波光，如点点星光倾洒落下。 没人有心情欣赏这夜色里的风景，岸边无数人双手紧扣放在胸前凝神静气或暗暗祷告，或紧盯河面期盼着有奇迹可以发生。 陈明抿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却无声息地顺着小脸滑落而下，打湿了他稚嫩倔强的脸颊。 夜色又浓了几分变得愈发浓稠沉闷，时间又过去了一分多钟，河里还是毫无动静，人们神色戚戚表情也越来越沉重。 结果似不言而喻了。 公园管理员颓然地坐在草地上叹息一声；“两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陈明不甘地伸手抹去满脸的泪水疯一样跑到岸边，双脚踏进河水里，用尽力气大喊道；“哥哥，哥哥，你在哪儿…” 天真稚嫩的呼喊如杜鹃暗夜啼血满是哀痛！听的人于心不忍潸然泪落。 陈明倔强的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叫喊着，他相信哥哥一定能听到，会平安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