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十七之花

对保送没有兴趣，不想见柳叶兰，又无心学习，沙志心中对去芙中更加充满了期待。也许只有去那里，才能摆脱现在的局面。 既然有心，星期二早晨他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偷偷地回穆城了。也立刻见到了王建中，可那里依然没有消息，依然让他先等等。 拜托王建中的事已经好几天，快一个星期了。到这时，虽然心中不愿承认，沙志还是明白去芙中的希望已基本落空，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 回到家时，对父母说是取放在家里的高考报名照片。理由找得冠冕堂皇，父母倒也没有说什么。 可是一个即将高考的学生，肯定不能在家里多待。 把希望寄托在王建军那里的希望基本破灭以后，沙志只是在家中待了一会，马上就骑车返回学校。 他没有坐中巴，也没有坐班车，因为不想见到黑黑的刘叔，也不想被来自小镇的邻居问起高考。 虽然有些怏怏不乐，但也只能返回学校，返回那感觉无边枯燥无边烦闷的学校。因为那里才是一个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必须待的地方。 因为台湾老兵曾经是爷爷部属的缘故，上次听九爷提起后曾上门打算拜访，但是那天老兵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屋檐下。或许那天是因为没有太阳的缘故，老兵没有出来，他也没有去询问，想着有时间再去拜访。 既然心中不是太愿意返校，于是就在返校的路上，骑车拐了过去，打算与台湾老兵好好聊聊。 可是天空虽然有太阳，这天老兵依然没有在屋檐下出现，而且他家的大门紧闭着。询问邻居后，不曾想老兵已然于前天过世，被侄子一家送回乡下老家去安葬了。 四十年之后，老兵终于度过劫波回到故土，终于叶落归根，伴随着故园的光故园的风悄悄逝去。 双手扶着车站在阳光下的沙志，心中不禁有点发愣。带着说不尽的惆怅，向老兵生命最后时光待过的地方默默地致哀，然后转身离去。 台湾的故事，老兵的故事，爷爷的故事，国共双方的故事，抗日战争的故事，黄埔军校的故事，任何一个都还没来得及打开，即已被永远地尘封。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爷爷在战场上的同袍兄弟，度尽劫波回到故园，是否与当年的对手相逢一笑，再也无人知道。 沙志抬头望向远方，一片白色的光如同丝绸般轻轻地抖了一下，然后消逝得无影无踪。 郭家宝的生日很快就到了，十七岁的生日。这日清晨他依然与平时一样起得很早，洗漱完毕直接赶到教室，准备开始新的一个早自习。 虽然是他十七岁的生日，但是高考在即，他根本没做多想。生日对他来说只是又一个普通而紧张的日子。 教室里面还没有几个人，教室后方更是空荡荡。但是刚走进教室，立刻发现傅常婷已经端坐在座位上。 一身白底起淡红小花的连衣裙，衬着乌黑的头发，淡雅中更显清丽。 “看不出快要高考了，她也开始用功了。”郭家宝望着傅常婷的背影，心中念头一闪，随即走向自己的课桌。 正当他要抬腿跨进课桌时，却发现座位下放着一个大塑料袋。 “什么东西？”郭家宝马上站直身体，四下打量着，但是附近没有人在。 打开袋子后，一股栀子花的清香立刻扑鼻而出，一枝带着绿叶的白花也立刻呈现在眼前，下边还有一大串黄澄澄的香蕉。 礼物，当然是礼物。 郭家宝迅速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整个教室。教室前门处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后门这里倒没有人跟在身后，也没有人注意他。 早来的学生通常是最勤奋的学生，最勤奋的学生通常不会左顾右盼。 眼下教室里只有十几个学生，没有人回头也没有人出声，但郭家宝相信桌下的礼物一定来自于左前方那个女生。 郭家宝跨进课桌坐下后，再次把袋子打开，将几片绿叶衬着的栀子花拿了出来。 白色的花瓣上面似乎还有露水的痕迹，一定是清晨刚刚被摘下来的。郭家宝把花放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打开课桌放了进去。 接着，再看那黄澄澄的香蕉。黄澄澄的颜色中没有一个斑点，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好品相的香蕉。 香蕉底下放着一张明信片，上面用毛笔写着小楷： 送你一枝鸢尾。这是我的诗，一首小诗。 尽管明信片上没有落款也没有日期，但是郭家宝再无怀疑礼物来自何方。 “一首小诗”，只有他说过。 郭家宝再次抬头向前望去，但那个女生依旧端坐着一动不动，似乎正在认真学习。 当郭家宝还在望着前面背影的时候，沙志和李心刚已经走了进来。沙志轻轻拍了一下郭家宝的课桌：“祝福你，十七岁的每天都要像今天一样——高兴！” “生日快乐！”李心刚跟着拱了拱手，然后对沙志说，“高兴，当然高兴，你看他这状态很不错！” 郭家宝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微笑着说：“谢谢两位小兄弟，你们也早点长大，过生日时我送你们一朵花！” 沙志马上问：“为什么送一朵花？” 李心刚笑嘻嘻地说：“不行吧，我是大哥，至少是一束花！”说完后与沙志走向自己的座位。 “送花好！一枝花行，一束花也行！”郭家宝发现说漏嘴了，马上补充道。 不过还好，匆匆走进来的沙志和李心刚，并没有太在意。 这时成心俊、百事通走了进来，同样祝福郭家宝后再走向座位。随后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从郭家宝面前经过，走向他们的座位并开始学习。 当再也没有人走进来，李心刚、成心俊、百事通各自拿着一本书走出教室，到外面走廊上学习。 见不再有同学进出，郭家宝忍不住掀开课桌把那朵曾经带露的花又拿了出来，放在眼前慢慢欣赏。 美丽的栀子花，白色、大朵、重瓣。厚厚的卵圆形的四片绿叶，把散发着清香的白色花朵衬得极其精致。 郭家宝内心欢喜，禁不住又看了几眼。 沙志早瞅见了，把头凑过去说：“香，大清早偷花去了？” 栀子花树在学校里虽然不少，但主要生长在东秀湖畔教师宿舍楼附近。既然是在教师宿舍楼附近，沙志自然想到的是个“偷”字。 “是花，也是一首小诗！” “一首小诗？”沙志有点莫不着头脑。 “当然。”郭家宝微微地笑着。 “好吧，是一首小诗。你去当偷花贼了？” “不，有人送的。”郭家宝把花拿到鼻子前轻轻嗅着。 “香，挺香，谁送的？”沙志回过头，眼睛在教室里快速转了一圈，然后笑着对郭家宝说，“我知道了，原来这就是校花！哎呀，我明白为什么要说送我们花了，你这家伙！” 郭家宝知道沙志的话语义双关，笑而不语，跟着又把生机盎然的栀子花放进了课桌。 “赶快找本书把它夹起来做个标本珍藏，以后有事没事拿出来欣赏。” 郭家宝没有理会沙志，望着左前方傅常婷的背影，内心充满了喜悦与感激。 “友情呢还是爱情”，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已经不需要再去思考。他早已调整好心情，“一首小诗”的话语即使再旖旎，也不会再影响他的学习。而且不管未来如何，他都将在一个多月后离开这里，离开这所学校。 现在，他心中有的只是喜悦与感激。 栀子花，在空气中留下一缕清香。太浓郁的香，容易让人沉醉，会让人找不到要去的路。一缕清香，却可以让人神清气爽。 不过没有关系，即使再浓郁再芬芳，此时的郭家宝早已非吴下阿蒙，更非昨日的阿宝。 当然，竟然会有个女生大清早为他偷偷地去东秀湖畔当采花大盗，他内心还是满满的感激。 但是，即使是校花又如何，一个生日而已。他转念拿起了课桌上的英语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