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两件礼物

沙志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休息。很多同学出去了，或在楼下或在教室外走廊上。李心刚、郭家宝仍旧在座位上。 见沙志走进去，李心刚首先开口：“你可来了，感谢你送来的茶叶！” 沙志有点莫名其妙，边走边看着他们问：“我送来的？” “当然，郭家宝坐在门口，立刻下手抢了过去？”李心刚嬉皮笑脸地说，“郭家宝，你喝得最多，味道怎么样？” “哪里是我喝得最多，肯定是某人喝得最多啦！”郭家宝笑眯眯地说。 “最多？”沙志仍旧是不明白二人在说什么。 他分明是才回到学校，哪有送什么茶叶到学校里来，只好在两个家伙的坏笑声中带着一脸的疑惑坐了下去。 “没错。一缕清香，微微有点清神醒脑的感觉。”李心刚说。 “好，喝出了点味道，我还以为你是猪八戒吃人生果呢！”郭家宝说。 “清神醒脑？”沙志双眼在两张带笑的脸上扫过，更是疑惑了。 虽然家里也有茶叶，但他平时很少喝茶，在学校里更不会喝茶。同学们也是如此，他印象中从未见过有同学带茶叶到学校。 他和一帮男生在冬天的饭后会去热水房用饭盆接点热水喝，天气暖和的时候则基本上不会去热水房，而且有热水的时候也不会想起茶叶。 难道是哪位亲戚来看望他？他迅速在脑子里扫描，会不会有哪位特别的亲戚过来。但是，他家的亲戚基本上在穆城以及穆城以东的邻县，他们怎么可能来？难道是傅常婷的侄女，但那更不可能了！ “当然，你这么好心送过来，我们都会感谢你的！”李心刚依旧是脸上堆着笑。 沙志只好又扫了一遍两个家伙那看起来有点贱贱的脸，但是一无所获。他们只是笑，似乎确有那么回事，又好似在开玩笑。沙志只好说：“开什么玩笑？” “不是开玩笑。郭家宝喝得像头牛一样，那么好的东西，简直是暴殄天物！”李心刚说。 “你才像头牛呢，”郭家宝撇撇嘴，“沙志肯定喝得最多，今年最好的新茶肯定是给他喝了，别拿我说事。” “我是喝了的，这个我得承认。”李心刚看起来一副很正经的样子。 “我喝得最多？”沙志如坠云里雾里，更是糊涂了，只有左看看右望望，希望能从他们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当然，肯定啦！不是你还能有谁？”李心刚说。 “有道理，你不喝，哪有我们的份？”郭家宝跟着点头。 沙志转头盯着郭家宝说：“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到底什么情况？” 郭家宝笑了笑：“有个女生送东西给你，你不在，就送给我们了。” “嗯，不喝白不喝，那茶叶绝对是今年林山最好的茶。不是之一，绝对是第一！”李心刚眼角含笑，“谁让你不在，我们先下手为强。当然，主要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担心浪费。” “怎么能浪费呢，那么好的东西，鼎鼎大名的林山一宝！”郭家宝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说。 在二人逗笑的过程中，沙志明白了，多半是柳叶兰在他回家期间送了些这年的新茶过来，但是他不在，就送给了二人中靠近门口的郭家宝，然后给二人瓜分了。 想到这里，他笑着说：“你们两个家伙，怎么不给我留一点！” 李心刚用手摸了摸嘴巴：“你还要留，你肯定有很多！好不容易送给我们一点，你还想要，贪心!” 郭家宝接着说：“没错，就是贪心！” 见二人很开兴，沙志也放开了，故意说：“贪心？还有剩下的没有，我今年还没喝过新茶呢。” 会考前与张松云去青蛙山喝过傅常婷侄女家的茶，他自然不会提。 李心刚伸手指着沙志说：“不可能，你不可能没喝过，而且一定是偷偷地喝。郭家宝，你说对不对，沙志肯定喝过。” 郭家宝跟着起哄：“没错，沙志肯定喝过，而且是天天喝。” “你们这帮土匪！有没有剩下一星半点？” “一星半点？你宿舍中那口箱子里说不定偷偷藏了很多，没事一个人偷着享受，而且从来不告诉我们，一点也不讲义气！”李心刚伸出食指向沙志示意，“还有，林山不仅仅产茶，还出产水果，这季节正是出李子的时候，说不定宿舍中你那箱子里全是李子。” “看来你这小李子姓“李”没姓错，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比百事通还厉害，一下子就揭穿了沙志的底！”郭家宝笑着说，“对，又大又甜青红色的李子，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水。” “不是水，是甜！”李心刚说。 “对，是甜。”郭家宝接着说。 “果真还有这么好的东西，一直不告诉我们？”李心刚嬉皮笑脸地说，“唉，我搬出去住，看来是亏大了。郭家宝你说，会不会有人太不够义气了？” “说得好，中午回去翻翻他的箱子，看看里面还有些什么宝贝！”郭家宝马上说。 “同意，好东西不能让他独吞了。”李心刚将头向沙志凑过去，故意看着沙志说，“对了，沙志这歪瓜裂枣的样子，怎么这么好福气呢？” “好福气，”郭家宝笑着接着说，“为什么呢？” “那同学，我喜欢。”李心刚说。 “那同学，我也喜欢。”郭家宝说。 “一帮不够义气的家伙，一星半点也不给我留。不说了，准备上课。”沙志打开课桌，从里面拿了几本书出来。 “看你乱跑什么，下次再有好东西可不要忘记了我们！”李心刚呵呵地笑着把凑向沙志的头拉了回去。 见李心刚转过了身子，沙志转身小声问郭家宝：“到底什么情况？” “柳叶兰哥哥带了些茶叶过来。因为你不在，她把茶叶交我转给你。茶叶并不多，但她说是今年她家出产的等级最高的春茶。我们知道你回去了，但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既然是等级最高的东西，百事通、成心俊、李大师和我们一帮人一商量就私分了。几顿饭下来，没有留一点，对不住啦！”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沙志往前瞟了一眼柳叶兰的方位，但是柳叶兰不在，跟着转头问：“她家产茶？” “听说她家里有座山，山上种着很多茶树。”郭家宝扭过头来看着沙志，“这些，她没有告诉你？” “没有。”沙志回答。其实他早该想到柳叶兰家在林山，多半家中会有茶树。 “那你们平时在一起都是在聊学习？”郭家宝看着沙志，目光中闪过奇怪的神情。 “嗯。不说了，学习，学习！”沙志转过头去，不再想茶的事，也不再理会郭家宝而开始翻看已经拿出来的书。 晚餐后，郭家宝回了宿舍，沙志与李心刚结伴去教室。也许是趁着郭家宝不在，李心刚问：“你回家没有通知你那位吗？” 沙志看了一眼李心刚，不想说话也没有说话，沿着梧桐路继续向教学楼走。 “你怎么能不通知她呢？”李心刚边走边遗憾地说。 沙志依然不想说话，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 “唉，吃人嘴软，谁让我喝了人家的上好茶叶呢？”李心刚终于忍不住了，笑嘻嘻地说，“虽然我不希望某些人谈恋爱，但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只好带话给你，某人说很想见见你。” 但是沙志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瞟了一眼李心刚。 “真的，”李心刚说，“别这样看着我，我绝对没有被收买。一点茶叶而已，我真的只是......” “她找你了？”沙志不能不开口了。 “猜得没错，”李心刚笑眯眯地说，“你知道我这人的性格，但是，这次还是得劝劝你——与她好好谈一次。你这样子，我感觉很伤她的心。”说完扭头看了下左面一、二食堂之间的广场。 “是吗？”沙志跟着扭头看了过去。 远处的女生宿舍楼门口人来人来往，但没有熟悉的人影在。 “难道不是吗？”李心刚瞥了一眼沙志，“唉，说多了可能都是错，你好好把握吧，我可不想多说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当走到梧桐广场时，沙志说想独自走走，让李心刚把他的吃饭家伙带去教室，然后缓步朝教务楼后面的小花园走去。 才走几步，却发现已经转到新一班的况雨锋正手拿一本书独自背诵着，赶紧走了过去。 撞见况雨锋，沙志没有了先前的不想说话，反倒是主动提起了会考。 况雨锋在会考中没有击败小魔女沈卿，还被已经淹死的姜波给超过了。 况雨锋倒是看得开，说他以前与小魔女不在一个班，斗了三年，三年几乎尽墨，现在杀出一个姜波可惜死了。感叹之余，他期待在最后的高考决战中一举击败小魔女问鼎。 听到况雨锋雄心不已志在蟾宫折桂，沙志不禁心中一叹，满腹的心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况雨锋见沙志模样，问过会考情况又问到柳叶兰。沙志没想到况雨锋只是客气，正想大倒苦水，况雨锋将手中的书一挥说：“我知道，感情出挫折了。” “嗯。”沙志点头。 “成绩也不行了。”况雨锋接着说。 “嗯。”沙志再次点头，心中满是苦涩。 “又想找人问怎么办了？” “嗯。” 况雨锋伸出书指着沙志说：“你这个麻烦，当日跑过来找我和方南平，我就预感到会有问题。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但只能选一条。不过，到了现在其实选哪条都一样。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 况雨锋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 沙志看着旁边的美人蕉不说话。美人蕉的花朵很大，虽然时间已经是夕阳西下，但深红色的花朵依然没有缓过来，显得有点缺乏活力。 “解铃还需系铃人。感情的事从来都是自找的，能有什么办法？感情是个谜。说来惭愧，如果说严路平还有点微末经验的话，我是一点也没有。如果找我解答几个数理化题目没问题，但感情的事却无能为力。你问我，我也想帮你，但是没办法。” 沙志不说话，转过头去看着况雨锋。 “你瞪着我也没有用，我只会做题目！”况雨锋思忖了一会后说，“柳叶兰，我听说很不错，成绩很好人也很漂亮，但是——，如果以前有说得不对的地方我收回。但我现在觉得，假如不是合适的时间还是分手算了。” 过了片刻，又接着说，“我这理科生的脑袋可能还没开窍，不对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况雨锋走了，一个没有经验的人的确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再多的安慰也只是浪费时间。 但不管怎么样，这是第一次有人向沙志提出“分手”。分手，沙志心中暗暗一惊，他怎么可能去分手！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道。不过，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肯定不行。沙志的头似乎又大了不少。 回到教室，仿佛无意识地从日记本封皮中取出折叠的纸条，默默地读着那日中午写下的大作： 假如我是一位大学校长，我要设一门必修课程：“如何使用你的眼睛。”教授应该让他的学生知道，看清他们面前一闪而过的东西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乐趣，从而唤醒人们那麻木、呆滞的心灵。 请你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假如你只有三天的光明，你将如何使用你的眼睛？想到三天之后，太阳再也不会在你眼前升起，你又将如何度过那宝贵的三日？你又会让你的眼睛停留在何处？ 读完他有些茫然地拿在手中走出教室，将纸条慢慢撕碎，撕成碎片，然后一扬手，碎纸片如花雨般洒向空中。 正走在下面云湖广场的张星杰和卢杰勇抬头大喊：“有人搞破坏了，有人搞破坏了！” 但沙志恍若未闻，转身走进教室。 不知道该如何办，但是知道自己一定得平静下来，从内心深处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