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马尾飘飞

也许是因为经常见不到沙志的缘故，柳叶兰终于来到了沙志面前。 在这个下午的第一节课结束后，沙志被柳叶兰叫出了教室。他没有开口问是什么情况，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随着柳叶兰的背影朝楼梯口方向走去。 当拐下楼梯口后，柳叶兰扭头淡淡地说：“最近你去哪里了，总是不见你。” “回家了。”沙志继续跟着走了几步后，方才淡淡地说。能感受到柳叶兰的情绪，但是不想解释，也不想多说，更不想被那种情绪所左右。 “三天两天不见了，总是回家？”柳叶兰向下走了几步，又回头瞟了沙志一眼。 “嗯。” 柳叶兰不再说话。 沙志也不再说话，只是随着向前走。当走出校门，来到公路边的一棵杨柳树下后，柳叶兰终于停下了脚步，沙志也跟着停下了。 午后的太阳早已经无情地显示着威力，似乎要把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枯萎。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杨柳枝无力地耷拉着，树叶蔫蔫的有些发卷。水渠边的野草，也无力地弯着身子。只有不知疲倦的青蛙仍在不时地呱呱叫唤。 “你怎么了？”柳叶兰看了一眼沙志，接着又缓缓地说，“马上要高考了，不要再动不动就离开学校。” 沙志没有马上说话。尽管身着一袭淡绿长裙的女生清纯而美丽，但他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甚至没有好好地看一眼。 他的双眼只是盯着眼前耷拉着的杨柳枝，稍微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说过后看着已经积着灰尘有些发蔫的长长树叶，头脑中也有些慵懒的感觉。 见沙志如此，柳叶兰也不再说话，然后两人都似乎陷入了沉思。 就在他们沉默的时候，周边的天色悄悄地暗了下来。 虽然远处的菜地直到芙秀公路那头，天空依旧一片亮堂堂，但近处菜地中的黄瓜架、豇豆架、辣椒树、茄子树等，却已经渐渐地笼罩在乌云的阴影中。 可是，站在杨柳树下的两人却似乎未有任何察觉。他们都在沉思，他们都在琢磨。 “你每天在做些什么？”柳叶兰终于开口了，尽量将声音显得柔和些。 “学习。”沙志这次倒是马上接过了话，但依旧是淡淡的声音，依旧是简短的回答。 “最近你学了些什么？你是怎么安排后面学习计划的？”柳叶兰转过了头，双眼紧盯着身边的少年。 “就是那几本书。计划还在准备。”沙志的回答依旧简单，目光依旧停留在眼前的柳叶上。 “看来你不想说话？”柳叶兰抿了抿嘴，又问，“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也许学习压力太大。”沙志稍微动了动身子，缓缓地说，完全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是仍然没有扭头看柳叶兰一眼。 柳叶兰沉默了。 校外的公路，除了学生和老师外本来就少人走，现在正是午后自然没有人经过，车辆就更没有了。 虽然是课间休息时间，但没有人到校门附近来，即使小商店的老板娘也没有出现身影。 不过现在即使有人来，有学生过来，有老师过来，站在校外杨柳下沉默的他们可能也不会在意。 时间在流逝，青蛙依旧在不时呱呱地叫唤。表现得有点无精打采的沙志终于也有些忍不住了，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生。 身边的女生则似乎很难受，已经稍稍低下了头，看着脚下那条没有多少水的水渠。 沙志想说点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后仍旧转过头去看着前面的杨柳叶。 半晌，柳叶兰突然抬起头微笑着转过身去：“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躲着我，不想见我。现在我问你，你又什么都不愿意说。既然这样，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方向。我也不勉强，我们回去吧。” 说完转过脸去，依旧微笑着望着菜地，望着前方，但是她的身子没有动，仍然站在那里。 沙志“嗯”了一声，微微扭头看着身边微笑的女生。他站在那里身子也没有动，但是能清晰地看到女生的泪在悄然地流。 他的心也随之轻轻颤动。他知道，那一定是女生强颜的笑，那一定是两道委屈的泪！ 我见过你哭——美眼湛蓝 滴出晶莹的泪珠 在我想象里幻化成紫罗兰 滴着澄洁的露水 我见过你哭——璀璨的宝石 光泽也黯然收敛 …… 霎时，沙志脑中闪过拜伦那美丽的诗篇！ 他有种想转身说出抱歉的冲动。但是，转瞬间的冲动，那只是转瞬的冲动！ 他并没有动，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任那美丽绝伦的诗篇默默地在脑海里回荡。 柳叶兰仍然没有动，站在沙志身旁。 又过了一会，柳叶兰方才转身往回走，往校门方向走。 沙志依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的蔬菜。那里的菜地上应该也种着黄瓜、豇豆、辣椒、茄子……，但，远远的，看不清，可依旧在一片明亮的光芒之中…… 当时间又过去了一会，相信柳叶兰应该已经走开了一段后，沙志终于不再控制心绪，快速转过身，扭过头望向校门方向。 那里，柳叶兰正大步朝前走！ 长长的淡绿色裙摆飞了起来，那脑后乌黑的马尾则快速从左甩到右，又从右甩到左，再从左甩到右...... 沙志默默地站在杨柳树下望着，望着，直至那个女生走进校门，直至淡绿色的裙摆完全消失，直至飘飞的马尾再也望不见。 不过，他仍然没有动，他就站在那里一直望着...... 所有的故事都将成为往事，所有的喧嚣都将归于沉寂。 但是大自然却早已在酝酿夏日的风暴。风起了，公路上仿佛刮起了沙尘暴，柳枝也猛烈地摇动起来。 沙志缓缓地走到校门口，站在小卖部的屋檐下，穿过杨柳枝望着远方。那里，依然明晃晃。 大颗大颗的雨点落了下来，狠狠地砸在公路上，砸在杨柳上、野草上，也砸在对面的蔬菜上，到处都是“噗噗”声。 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很快就被哗哗声取代，干燥的大地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水的世界。蛙声已经消失，对面的蔬菜也在一片朦胧中，只有暴雨在无情地冲击着所有的东西：孤岛、流水、杨柳…… 公路上到处是黄色的浊水在汹涌奔流，几处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倒像是大海中的孤岛一样傲然存在。 沙志想对着远方大声呼喊。远方，那里依然是阳光遍地。 但是他喊不出来，他也无力举起双手。他的头脑仍然一片混沌。 不过，在他心中有着默默的祝福。他在祝福不久前离开的那个女生，期待她能如走出这场暴雨般迅速走出一段阴影，期待她能在高考中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下降，气压在升高，虽然雨还在下，但暴雨已经即将过去，这只是一场夏日午后的骤雨。 这场骤雨，是因为学校附近地势高亢带来的地形雨，还是因为气温差异形成的对流雨，对于地理成绩本不错的少年来说已经不重要。 少年脑中已经想不起还有地形雨、对流雨那些名词，只有拜伦的诗篇仍旧在遥遥地轻响。 天空已经幻化出美丽的彩虹。骤雨洗礼后的大地一片生机勃勃，短暂停歇之后的蛙声重新响彻大地，水渠边草丛中的小虫也重新开始演奏，杨柳、野草、蔬菜都在重新焕发生命的精彩。 经过骤雨洗礼的生命必将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透过已经舒展开的那一条条苍翠的杨柳枝，少年看到了美丽的七色彩虹。 所有的枯萎都已经过去，夏日的骤雨已经将它们带走。 所有的精彩都将到来，美丽的七色彩虹正在将麻木混沌的生命逐一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