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疗毒伤再运金丹

老妇阿鲁不见这瞎眼女子样貌诡异，刚才飞石破鼓的手法也是刚猛疾劲，显然内力不凡。 不敢怠慢，沉声道：“老身是大金刚寺的祭师，在此捉拿妖邪，不知何方高人，为何要突然插手，须知上神震怒，可是要给自己招灾惹祸的。” “中都大金刚寺？”瞎眼女人面不改色：“也不过是一群神棍罢了，此处是我的住所，你们要闹事，就走远些，别在我门前搅扰。” “女侠救命！”完颜琴见到这女子瞎眼的模样，心中也害怕不已。 但眼下处境险恶，完颜康又指望不上，如溺水之人见根稻草，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扯住女子袖子：“我们都是好人，是这老巫婆放蛇害人，你救了我们，我叫我父亲重重赏赐你。” 其实她也是昏了头，只须自暴身份，说我父亲就是卫王，那阿鲁不不管相不相信，都定然不敢造次，或者还要大礼相待。 可惜完颜琴慌乱之下，没想到这一遭，若不是瞎眼女子突然出手，她死在群蛇口下，也是冤枉至极。 听完颜琴这般一说，那女子冷哼一声，袖中拂出一股真气，将完颜琴震倒，冷然道：“我管你们谁是好人，谁是恶人，凡是世上之人，个个心思狠毒，用起诡计来，六岁小儿也会暗剑伤人，总之我一个瞎子，不管你们闲事，快快离去，否则我不客气了。” 只听女人语气中尽是偏激狠戾，阿鲁不也不想跟其纠缠，就坡下驴道：“好，既然主人家不欢迎，我们走就是。” 喝令四名巫女：“去，把两个小家伙抓住，我们走。” 四名巫女听令上前，完颜琴见那瞎眼女子果然袖手旁观，一咬牙，竟鼓起勇气，捡起地上长刀，挡在完颜康面前，凶狠道：“你们别以为我好欺负，反正都是一死，我看你们谁来垫背。” 又侧头大叫道：“阿康，你快醒一醒，我帮你挡住他们，你赶紧逃啊。” 她对完颜康的心思十分复杂，两人年岁相仿，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便对粉雕玉琢的完颜康起了好感，但那时候的完颜康受母亲影响，性子文静，对她这样的假小子避而远之，惹气了她，就变着花样天天找完颜康的麻烦，实则只是一种“叫你不理采我”的报复心作祟。 后来完颜康得了怪病，关在家里，她就故意带人上门捣乱，也是为了解心中担忧等，听说完颜康要上山治病，她更是着急，带人马到城外找碴，想把完颜康硬留下来。 不料差点惊马遇险，最后被完颜一拳救命，只觉一颗心跳的厉害，再难正视这个被她欺负多年的小伙伴。 接下来完颜康一去将近两年，心中思念也是与日俱增，好容易听说完颜康回家，心里便跟开了花一样，第一时间便来找其玩耍。 那完颜康得怪病之后，不但生就怪力，性情也一改往常温润，变得大大咧咧，甚至有些没心没肺，此番从山上回来，转变更为明显。 但在完颜琴看来反而更合脾胃，尤其那张从小看到大的俊俏脸庞，平添十分英气，更让完颜琴不知不觉就想与之亲近，连平时玩耍的其他权贵子弟都因此疏远了许多。 她自己懵懵懂懂，此刻拿出勇气，替完颜康拚命，心中只当是“姑侄情深”，自己作为长辈，自然有责任保护喜欢的侄儿。 可在其他人看来，分是就是一对情根深种的小情侣，面临生死关头，女子不惜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爱人。 那瞎眼女人虽不能视物，但听声功夫已练到纤毫必察的境界，对周遭一切洞若观火，先是听完颜琴唤道：“阿康。”心中一动，只因她有一个生死大仇，名里也带着个康字，可随即醒悟，天下重名之人太多，那仇家远在大漠，年纪也不大，怎会跑到这边？ 接着又听完颜琴真情流露，竟要舍出性命，为身后那少年争取生机，不由想起年轻之时，和自家那“贼汉子”在江湖上颠沛流离，屡遭凶险，也是这样不离不弃，携手拚杀，只可惜将军临阵，难免一死，终于遭逢意外，剩下自己一个人孤影难飞，不人不鬼流落此地。 想到恨处，忽然喝一声：“住手。”纵身跃上前去。 此刻完颜琴正被四名巫女手持弯刀围攻，肩头被划伤出血，痛得眼泪汪汪，仍是疯狂挥刀不肯后退，虽无章法，却硬凭着一股狠气，让四名巫女一时拿她不下。 这时人影一闪，那瞎眼女子抢上前来，单手一挥，凭空将四柄弯刀抓在手上，真气到处，咔嚓一声，便捏成片片碎铁。 剩下一名巫女正挥刀来攻，女人也不去看，另一手伸出，五指翻落，如入朽木，直接插进那巫女天灵盖里，那巫女一声痛彻心肺的大叫，便像个麻布口袋似的软倒在地，女人的五指提在半空，红白血浆，一滴滴往下而落。 这一幕太过惨绝人寰，吓得其余三名巫女尖叫后退，完颜琴双眼瞪圆，伸手捂嘴，老妇阿鲁不也是脸上变色，后退一步，从腰间又拿出一个小一号的铃鼓，扑通通敲的飞快。 地面蛇群接到信号，纷纷昂首欲攻。 “女侠姐姐，小心蛇！”完颜琴慌忙提醒。 女人侧耳一听，伸手从褡裢里抽出一卷银丝缠绕的长鞭，往空中啪的一抽响，挥将开来，四面八方打出，便听噼啪连声，四下如同放鞭炮似的泥土翻飞，蛇身乱跳，残尸毒血到处洒溅。 “好瞎子，你等着。”阿鲁不没想到对方能这样破自己的蛇阵，顶着一头蛇尸乱草，连退数步，带着三名巫女转身便跑，地上幸存的蛇类也慌不择路，掉头逃走。 瞎眼女子听得动静，也不追击，抖鞭收回手中，完颜琴惊叹道：“姐姐，你武功好厉害。” “什么姐姐，我一个瞎子，可当不得你这么叫。”瞎眼女子皱眉，将鞭子卷起，重新塞回褡裢。 完颜琴小嘴甜起来跟抹了蜜似的：“姐姐救苦救难，跟观音菩萨一样，面上双眼有违，心中实生千手千眼，遍观世情，大放光明。” 瞎眼女子自入江湖，总是被人魔头魔头叫着，还从未听过这番顺耳之言，难免心怀一舒，提醒道：“你们快走吧，大金刚寺雄霸中都，不是好惹的。” “可是阿康中了蛇毒，现在身上跟火一样，姐姐你帮我看看他吧。”完颜琴乘机扯着袖子相求。 瞎眼女子微一犹豫，就跟着完颜琴过去，伸出手轻轻一碰完颜康，忽又一怔，用双手上下摸了一遍，惊讶道：“五心朝天，你的阿康是什么人，竟然会道门功法。” 完颜琴道：“阿康可厉害了，刚从终南山回来，跟山上的道士学了一身本事。” “竟然是全真弟子？”瞎眼女子一惊，王重阳天下第一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便道：“你的阿康出身名门，内力浑厚，非是一般江湖水准，我也不敢贸然插手，还是让他自己醒来吧。” 完颜琴担心道：“那坏巫婆，不会又带人来吧。” 瞎眼女子沉吟：“不可不防，这样吧，我带你们去我的住处暂避一下。” “好好。”完颜琴连连点头。 阿鲁不和手下三女逃出一段距离，见瞎眼女人并没追来，才松了口气，三名巫女物伤其类，想到一个同伴死在女人爪上，面上俱带哀戚之色。 阿鲁不也叹了口气，这四女俱是她心腹徒儿，资质样貌都百里挑一，将来不但可继衣钵，还能做拉拢达官贵人的得力工具，忽然去了一个，难免有些肉疼，便道：“放心，那人势单力孤，又是个瞎子，跑不多远，我们这就回去搬兵，再回来报仇。” 说曹操曹操到，前方人马影动，却是乌林答带人而来来，完颜讹可提着断弓，也怏怏跟在其中，原来他碰上乌林答，说起郡主之事，乌林答却说来路上并未见郡主，只有两名士卒倒毙在地，正觉得蹊跷，前面的追兵又押着两匹驮着木架的空马返回。 这些事情一联系起来，乌林答判断定是中计，便带人四下搜索，正撞着阿鲁不返回。 “真郡主跟完颜康在一起，那个假郡主又是何人？” 听阿鲁不描述情形，乌林答心中一沉，顿觉大祸临头，立刻让其他人先行回都，自己则点了几名精骑，准备偷偷去前面查探情况。至于那位倒霉世子，得救后早就提前送走了。 “没找到郡主，怎么能走呢？” 完颜讹可执迷不悟，还想带人去找郡主，乌林答瞪眼怒斥：“王爷大事，就坏在你手里，还敢痴心妄想，好好想想怎么跟王爷回话吧。” 完颜讹可失魂落魄退下，乌林答又对两名祭师道：“无诏带兵出城，若被发现，乃是杀头重罪，本将现在要赶着弥补首尾，其他的事也顾不得了，劳烦二位回去，代为禀告王爷，让他早做准备。”说完话便兵分两路，各自而去。 恩都利跟阿鲁不商量：“怎么办？” 阿鲁不正暗暗心惊，差点把郡主弄死了，闻言一愣道：“什么怎么办？” 恩都利皱眉道：“你糊涂了，现在人没拦住，万一真叫那小子和安达拉翻盘，咱们在寺里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阿鲁不惊道：“不至于吧，卫王千岁计划周密，这么容易就能翻盘？” 恩都利黑着脸道：“周密个屁，你没见乌林答就在准备抽身了嘛，这些大人物交锋，翻云覆雨，输赢都在转瞬之间，我们再掺和进去，小心别做了炮灰。” 阿鲁不道：“做都做了，还能反悔不成。” 恩都利看看周围，小声道：“你不是遇上卫王的郡主了吗，咱们回去把她先捉了，到时候不管哪一方胜，都可以拿来表表忠心，也有个转圜余地。” 阿鲁不转念一想，点了点头，却心有余悸道：“可是那瞎子厉害的紧，我怕不是对手。” 恩都利道：“有我的五灵烟，再加上你的蛇王鼓和灵蛇追踪法，一个瞎子有什么好怕的。还有赵王世子中了你的毒，过这么久了，别真把人弄死，赵王可也不是好惹的。” 阿鲁不道：“那位世子有些邪门，中了毒跟没事一样，不过我那毒共有三波发作，一波比一波狠，有名叫做三入阴曹，只要没到最后一波，都还能救得回来。” “事不宜迟，那就快走。”两人商议已定，叫齐手下，由阿鲁不带路往回走去。 中都，赵王府。 完颜洪烈在花厅上来回走动，神色焦灼，王妃则面色苍白坐在椅子上。 夫妻俩都是一夜未睡，府中得力人手都被遣出去打探消息，迄今天明大亮，仍然没有准确回报。 “都是我的错，不该让康儿去的。”王妃默默垂泪，自责不已：“若是康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完颜洪烈亲眼见过。完颜康是如何在“铁鹞子”追击下逃生的，对儿子的身手倒有几分信心。 劝道：“夫人不必忧虑，康儿毕竟是我们儿子，那些人再如何凶恶，也不敢真的伤他，况且我已连夜写了表章，着耶律留哥携令牌出城，往城外别苑求见父皇，只要他知晓卫王所作所为，回京主持大局，任何人都别想再兴风作浪。” “我也听说卫王跋扈，能够一手遮天。”王妃泣声道：“而皇上一向不喜欢我，跟康儿也不亲近，会不会故意偏袒。” 完颜洪烈走过来拉住妻子的手，安慰道：“这件事牵扯有些多，康儿只是被牵连其中，父皇审得轻重，岂会与孺子一般见识，只是康儿这性子太冲动，越来越难拘束，此事过后，真得找人好好管管他才行。” 王妃知他意思，现在却也无心谈这些，只低头拭泪， 这时脚步声响，只见阿尺端着托盘走进来，在门口停了一停，才进来行礼道：“夫人，这是王爷让我给您熬的参汤，熬足了两个时辰，您乘热喝点吧。” 王妃微微一惊，问完颜洪烈道：“你让阿尺熬的？” 原来昨天夜间，完颜洪烈安排好燕山奴去疗伤，才匆匆返回醉八仙去见王妃，那王妃苦等半宿，没等到儿子，又惊又怕又悔，以致心神不宁，难以支持。 完颜洪烈忙劝她回府安养，又见阿尺一直陪在王妃身边，看样子很得青睐，索性一并接回府中，先给王妃做个伴。 那阿尺也被弄迷糊了，本是寻仇而来，刚混进酒店没多久，一步又跨进王府，直接到了仇家老巢了，只好小心谨慎，见机行事，结果第一件差使，就被完颜洪烈支使到厨房熬参汤。 这时王妃看那热腾腾的汤碗里，一只勺子竟能笔直立在当中，而阿尺脸上染着大片烟灰，还在不自觉的微笑。 再看完颜洪烈惊讶猜疑的眼神，暗叹口气，强打精神道：“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阿尺，你还是来陪我说说话吧。” 完颜康全心入定，运转气血，先时但觉身处洪炉之中，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燃烧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又由热转寒，四肢百骸仿佛被灌入冰水，冻得骨头都在打战。 一热一冷交替之下，神智渐渐模糊，便于似有觉似无觉之间，脑海泥丸宫内忽然放出一线金光，如同之前那次观看先天图一般，照得通体内外，无一处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