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行路难如履如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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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玉兔换金乌,山河大地一旦苏,鼓报将军催上马,腰横三尺入名都。
子聪从入定中醒来,抬手摇响铃绳,拾靴下座,对镜整理衣貌。
门开处四名黑衣巫女捧盆而入,先行礼叩头,得到允许,才小心翼翼上手。
替他清洁完头面,整整齐齐换上圣子法袍,再递上一根五尺高的金杖。
杖头雕刻着一个三头六臂魔神,顶生三目,脚踏血海骨山,一手持印,一手持金钟。
最后四名侍女再叩首行礼,鞠躬退下。子聪将杖轻轻一摇,金钟轻响,便大步走到门口,两名彩衣鬼面的傩师等候已久,左右替他拉门扇。
站在台阶之上,面对旭日东升,子聪轻吐一口气,顿杖击响金钟,喝道:“起傩!”
从台阶往下,以大祭师孛龙子为首,密密麻麻的彩衣傩师,从中殿一直排到山门,数百声音合在一起,不闻字义,只闻呼啸如海。
三十六面牛皮大鼓同时敲响,十八架四人合抬的铜号,慢慢扬起,一起交织出动人心魄的悠长曲调。
大金刚寺之外,从善意坊到整个中都城,无论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打开家门,走到街上。
三五成群,如百川汇流一般,缓慢而坚定的向大金刚寺往天香湖沿途一线聚集而去。
与此同时,宫庭之中,众多官员府上,乃至某些权贵家中,一众早就暗中关注此事的有心人们,也各个心神一凛,投目看向天边:
开始了!
“娘啊,洒家是和尚,不能娶媳妇。”
完颜康迷迷糊糊被人搬来弄去,还以为老娘又要拉自己去展览,嘴里咕咕哝哝说着梦话。
差点把海云和尚急出汗来,亲自上手,一杯冷茶把完颜康泼醒,恨不能咬着耳朵大喊道:“快醒醒,已经开始了。”
和尚是真急了,平时风度俱都丢到九霄云外。
好在完颜康及时清醒,连忙配合着巫女们净身更衣,头发打散,胡须一剃,穿上白色麻袍,赤着双拳,提着袍子就往外跑。
海云和尚紧跟在后面,连声提醒:“仪态,仪态。”
来在门外,只见两队白袍侍僧已经排列两厢相迎。
还有一名彩衣人手提双轮,恭立廊下,见完颜康出来,首先拱手行礼:“见过小王爷。”
完颜康一看此人,便认出来了:“是你,阉什么奴?”
“石抹燕山奴。”彩衣人尴尬纠正。
完颜康心道这名字可不怎么吉利,打个哈哈道:“既然是熟人,你的伤好了?”
燕山奴道:“托小王爷的福,已然无恙,听闻后来小王爷重伤牙乌塔,替某报了仇,大恩大德,燕山奴矢志不忘。”
完颜康道:“小事一桩,等此事完后,记得来王府找洒家喝酒比武。”
燕山奴感激万分的点头。
这时海云从侍僧手里接过一碗油灯,满满半海碗灯油,托着一柱灯芯,上罩琉璃罩,下嵌莲花座,下面用柳条编了个框架,仿佛一个帽子一样。
双手递上来道:“头顶莲花,日月轮回,邪魔妖鬼,惧我神威,心灯开道,万世长辉。”
完颜康仔细看那灯焰,疑问道:“怎么有点绿,这玩意能往头上戴?”
“少废话!”海云法师抬手把柳条结结实实卡在完颜康头上。
提醒道:“记住,此去天香湖一十五里,降灵走伥,一定要灵我合一,视外物如不见,路不避险,灯不落地,手不染刀兵,口不吐秽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着一个字,忍。”
完颜康笑道:“忍无可忍怎么办?”
见海云默然不语,神色凛重,方正色道:“洒家怕控制不住,寺内有牛筋绳吗,取一根来,先把洒家的双手缚住吧。”
海云一想这也是个办法,赶紧着人去取,不旋踵将绳取来。
海云亲自动手,在完颜康手上打了个死结,两手并在身前,用白袍盖住。
完颜康试了试,不由道:“洒家怎么觉得要上刑场了?”
海云叹了口气:“小王爷,路是你选的,现在可后悔么。”
完颜康道:“该悔的不是洒家,而是那些坐在幕后,磨牙吮血的狗贼,走吧,且看这昏昏世道,能不能像你说的,照出一线光明来。”
一行人迈步出了寺外,子聪正在广场上相候。
见到完颜康的模样,微微一笑道:“你这模样,往乡下走一圈,自己就能立教称尊,不如王爷别当了,来跟我搭伙吧。”
“我要是立教称尊,你还做圣子,那洒家不就是你……”
完颜康最后两个字还没出口,旁边海云手疾眼快,连忙给他捂住,连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心说好家伙,这还没出门,差点就要破戒,当真是前途无亮。
实则他也看得出来,这两人心中均有些紧张,所以故意在拿话头打趣。
子聪差点被占便宜,没好气道:“大祭师带着傩队先行,再等片刻,我们就出发,你一个人要走在最前面,记住:路不避险,灯……”
“灯不落地是吧,洒家知道,快走快走。”完颜康不耐烦催促道。
“是灯别烧到头啊,笨蛋!”子聪故意道。
完颜康吓了一跳,连忙抬眼往上看:“还有这种危险,你又不早说。”
哪知动作一大,油灯立刻向后倾倒,吓得海云忙伸手去扶:“小心油。”
子聪也被唬得一惊,也伸手将完颜康拽住,气恼道:“你稳重点好不好。”
完颜康反而大怒:“不是你说的嘛。”
便听鼓角同鸣,划破长空,声声催行。
从大金刚寺到天香湖,第一个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善意坊中的十字长街,晨光初露,街道两边已堵得人山人海,人头簇拥,纷纷争相往里观看。
阿尺来得并不晚,手里还提着把用布包裹的长剑,却硬是被后来人群挤了出去,毕竟她一个女儿家,顾忌太多,哪里争得过惯看热闹的百姓。
眼看面前堆挤如墙,连个缝都没有,又气又急,正想着是不是拔剑威胁一番,肩头忽然被人一拍。
回头看去,只见却是一名平民打扮的少女,容颜靓丽,感觉十分熟悉,却一时认不出来,再看肩头上,竟还停了一只红鸟,顿时一惊:“郡主!”
来者正是完颜琴,赶紧竖指作势,低声道:“小点声,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又看看前面人群,惊讶道:“怎么这么多人?”
两人这几天一同出入大金刚寺,早已熟络不少,完颜琴个头比阿尺还矮,跳起来都看不到里面,没奈何左右一打量,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临街二层酒楼,二楼窗前也有不少人在看。
连忙一拉阿尺道:“走,到那上面找个位置。”
阿尺一看也是个主意,于是两人跑到酒楼前,刚准备进门,店伙计连忙上来拦:“等等,二位可有预约?”
“预什么约,姑奶奶哪里去不得。”
完颜琴横行霸道惯了,推开店伙计就往上走。
却忘了她现在穿的是王府的下人衣服,伙计哪里肯依,追在后面道:“小店昨日便已订满,你不能上去。”
伸手去扒拉完颜琴肩头,后面阿尺脸色一板,剑包一伸,隔住手,使个巧劲便将伙计摔了个跟头。
两人径直上楼去,却见果然每桌都有客人,窗边也挤了不少人在往下看。
正找位置时,伙计又带人追了上来,气道:“你们还敢打人,赶紧给我出去。”上前就要拉人。
这一叫嚷起来,楼上客人都扭头来看热闹。
刚好临窗一个位子上,坐了一位相貌俊俏的年轻公子,视线落在完颜琴面上,便是一亮,起身道:“不要动粗,这位姑娘是我请的客人。”
阿尺剑包一横,正要动手,闻声抬头看去,顿时喜动颜色,心道:“止弟。”
原来这年轻公子竟是她朝思暮想的情郎,眼见对方往自己走来,心神激荡,便要迎上前去。
哪知那年轻公子毫不在意的伸手一推,直接朝后面的完颜琴笑道:“姑娘,你是来吃饭的吗,若不嫌弃,小可这里还有位置。”
完颜琴看他那位置不错,道:“行,那就谢谢了。”
大摇大摆便走了过,年轻公子殷勤跟在后面,帮着拉开板凳,仔细擦了擦,再请完颜琴坐下,又连叫伙计过来点菜。
完颜琴平时被人照顾惯了,只觉理所当然,后面的阿尺却神色数变,握着剑包的五指都因用力而发白。
心中想着:“是了,我怕被世子认出来,今天又把红记重新涂了一遍,止弟一时认不出来,须也怪不得他。”
“小可公孙止,家里世居汉中,经商为业,与小姐天涯偶遇,也是缘份,今天这顿饭只管记我账上,万万不要与小可客气,却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这时那年轻公子正兴高采烈的跟完颜琴套近乎,听他口中说话,阿尺不由一阵恍惚。
想起当初在长安城一家酒楼里跟他初见,好像也是一样的场景,一般的说辞。
正出神时,只听街上一阵喧哗:“来了,来了。”
当时鼓乐齐鸣,下方人声喧哗如潮,完颜琴赶紧扒在栏杆上去看,肩头红鸟也叽叽乱叫,名叫公孙止的年轻公子起身站在旁边,有意无意把其他人都挡开。
阿尺犹豫片刻,才默默走到附近一扇侧窗前,一半心思看下面,一半心思却注意着两人的动作。
天花乱坠,彩衣摇舞,最先经过的乃是一队傩舞,大祭师孛龙子手持羊角杖,缓步在前,两排傩师面罩鬼面,顺道路两边载歌载舞前行。
中间一列的巫女们黑裙蒙面,摇铃鼓乐,头摇手晃,念着种种音调古怪,忽高忽低的经文。
同时从袋子里撒出大把符箓,落在人群中,惹得百姓们纷纷争抢,乱作一团。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就是有这些旁门在道,装神弄鬼之徒,才弄得天下如此乌烟瘴气,人心不古,我觉得咱们应该联手向有司申诉,取缔这些邪教,宏扬我圣贤之风。”
酒楼上有不少道貌岸然的读书人,当场便有人发声攻忏,引来不少赞同之声。
可其中也有明白的,提醒道:“别乱说话,这是金人国教。”一句话便压得众人偃旗息鼓。
公孙止见完颜琴对下面的队伍感兴趣,笑道:“小姐爱看这些热闹,刚好小可在大金刚寺有熟人,待会儿不如一起去大金刚寺游玩一番。”
完颜琴恼他聒噪,故意道:“我听说大金刚寺可是国这重地,你能带我进去?”
公孙止心中一喜,忙道:“只要小姐高兴,哪怕是去灵霄骑龙,瑶池摘月,小可也要想尽办法为小姐一试,是了,小姐生得天仙化人,想必就是瑶池的仙子下凡。
小可凡夫俗子,能有一个为仙子享犬马之劳的机会,才是三生有幸呢。”
逗得完颜琴格格直笑,而隔着一扇窗子,阿尺面无表情,喀嚓一声轻响,掌下窗棂寸寸粉碎,
“又来了,又过来了。”
“我看见了,白袍的是赵王世子。”
前队傩舞过完,安静不到一会儿,从最前方开始,人声如浪,此起彼伏传了过来,便见长街尽头,旗幡如林招展,重重叠叠的人影直往这边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一身麻衣白袍,披发齐肩,面如满月,目似朗星,双手并握身前,头顶一盏琉璃明灯,迈开赤足,一步步稳稳走来。
人群中忽然开始爆发欢呼,更有不少人就地跪倒,连连磕头,这数日间,都中早把赵王世子传得神乎其神。
此时又见他这般肃穆庄严扮相,比起庙堂菩萨都不遑多让,更是惊若天人,越发对传言深信不疑。
完颜康自己也是又惊又喜,出发时他对此事还没多大把握,哪知刚走到人群聚集之处,便迎来如此热烈反响,心中顿时一定。
飞快转动脑筋,回忆梦里前生,那黑矮子在这种场面时,应该是什么作派,尽力模仿,不知不觉,竟走出一种堂皇大气的风采。
只可惜使劲眨了好半天眼,却半滴泪水都没挤出来,暗暗懊悔没有暗藏生姜,使不出那黑矮子的平生绝学,不能锦上添花,未免有些遗憾。
子聪跟在后面十余步外,慢慢扶杖而行,海云稍落他半个肩头,后面则是燕山奴带领的武卫,以及数百名侍僧和傩师。
队伍庞大,拉成长长一条线。见完颜康在前面动静不小,子聪和海云和尚换个眼神,都觉得开局不错,但心中那根弦也紧紧提起。
便在这时,完颜康刚到十字街中央,忽然拐角处喧哗声起,是处人群惊慌闪避。
便听马蹄得得,一辆马车忽然从缺口处奔了进来,车夫惊慌大叫:“马惊了,快让开。
”顺着道路竟直往完颜康冲去,这下路边围观百姓纷纷惊呼,酒楼上完颜琴啊了一声,旁边的阿尺就要翻身跃下楼去。
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子聪身后的白衣侍僧已迅速冲出四名,越过完颜康,奋不顾身朝马车撞去,便听轰然一声巨响,马倒车翻,四名侍僧也被撞飞出去。
其中一名侍僧倒飞在完颜康脚下,口鼻鲜血狂冒,完颜康脚下一顿,刚想弯腰搀扶:“兄弟,没事吧。”
那侍僧却咬牙爬了起来,大喝一声:“为世子开路。”
复又冲上前去,同其余三名同伴一起,把疯马死死压在地上,拔刀便捅。
顷刻间血光暴现,周围群众纷纷吓得后退,完颜康也愣了一愣,想要回头去看子聪,却又忍住。
咬咬牙,继续迈步前行。那马车装得本是一车干草,此放也翻落一地。
车夫提前跳开,此刻抖开一枚火折子,甩手一扔,轰的一声便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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