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狐择婿（6）幽光狂慧

（6）幽光狂慧 楼下屋外已经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和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秦相公，老朽胡富贵，特来拜望，还望开门则个。” 墨隐想也没想，便跳下了床，登登登登跑下楼，开门就大声道：“天这么晚了，我家相公已经睡下了，你明天再来！你家也太过分了，连连续续，先是你管家，再是你女儿，现在这么晚了还再来，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秦艽在楼上也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也怕墨隐做出过激的事情来，便急忙也下了楼，那胡老头倒也似乎早已习惯了，并未动气，只是冷笑一声，道：“你这妇人，如何这样不知好歹，我素知秦相公是有造化的，将来必定大富大贵，那会子自然是三妻四妾，你便是先来的，也得给贵女让路——须知，你也不过如我一般，乃是山精野怪罢了！” “你这老东西！”墨隐气得破口大骂，秦艽只得快步过来一把拉住了他，急忙哄道：“你与他较这个真干什么，你还不知道我的？”又转头对胡老头道：“令爱下午亲到田间地头恳求我夫妇，拙荆怜她年幼，方让我择日说明此事，老丈枉活十几年，却不知道个道理，到我家门口，便口出狂言，我可再不敢去了。” 说着，也不知道是怕墨隐打人，还是怕墨隐挨打，只把墨隐拉了进来，就要关上门，但却忽然飞来一支利剑。墨隐大惊失色，径直躲进了秦艽的怀里，秦艽却是一只手搂住了他，另一只手一抓，便抓住了那把剑。那胡老头早已脸色苍白，跌落在地——那锋利的剑刃在飞过来的时候，削下了一段他的头发。 墨隐惊心动魄的喘了会，便无比愤怒地回头，刚想骂几句，却没骂出口。 他对上了一双幽深却带着狂热的眼睛，甚至可以说，带着些不像人的癫狂。 那双眼睛属于石宵雨，但他简直不敢认。因为眼前这个隐身在院外河边的芦苇丛中的身影，容貌是熟悉的，神情气质却大为迥异。那双眼睛，那散落的显得有些凌乱的长发，那凛冽又带着嘲弄的神色…… 秦艽此刻又将他往怀里拉了拉，这终于让他安心了点。 “石姑娘，你深夜来此，是为了这胡老丈？”秦艽冷静地问。 “他……卖掉了我的姐妹。”石宵雨的眼神无比诡异地飘着，似乎在看那胡老头，似乎在看秦艽，“我今天带胡姑娘回去的时候，胡姑娘无意间又提到，说，这胡老头，脖颈处有一道伤疤，我方知道原来竟是我的仇人。” 胡老头此刻早已偷偷摸摸变作狐狸模样打算开溜。却不妨被墨隐一把抓住了尾巴，倒提了起来。 “想跑？现在可别做梦了，你既然来了，就一起喝杯茶，顺便聊聊你女儿的事情。”墨隐哂笑道，“现在我们可对你女儿感兴趣了，来吧！” 秦艽不禁失笑道：“好好好，这回真是要与你讨个女儿了。石姑娘，你也且进来，我这屋子，他再逃不掉的。” 石宵雨闻言，那癫狂的神色稍稍有所收敛，笑道：“好，好。”一边说着，一边居然直接跳过了篱笆，只痴痴地横穿过院子，进了门。墨隐随手将老狐狸丢在了地上，看着她，笑道：“哟，这不是人受了刺激，变成了疯子，倒是鬼魅一般了。” 石宵雨低头沉默了一会，才笑道：“这世道，人哪有不疯的。” 秦艽将门关上，引着他们上了楼，让他们一一入座。老狐狸见秦艽似乎态度缓和很多，自以为能缓和，也变回了老人模样，接了秦艽的茶，也有模有样地吃起来。石宵雨看着他，到底又怒了，为了不拂秦艽的面，意思意思喝了口茶，便问：“老东西，你可记得是谁在你脖颈上划的这道伤疤？” 胡富贵眼珠子转了转，用了一种异常平淡的语气道：“记得，老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幽光狂慧复中宵……尔来一别，不过七年。初遇之时，你才十二岁，却已经名动九州了。我再想不到，如今还能相遇，而你，居然如此对我。呵！只怪老夫懒于练武，总被他人所欺罢了。” 石宵雨怒道：“你说什么狗屁鬼话，是想我在你脖子上再割一刀？” 胡富贵却怒道：“我句句属实，那日你轻易割了我一刀，我再没敢打你姐姐的主意，是她想着跟你四处浪荡总也过不好，不如跟了我，我有识人之术，轻易便能知道他人荣华富贵，带了她去，卖给好人家，倒是出路。所以她才趁你不在自己跑了跟我，我却不敢收，只叫她自己回家去，谁知道她半路给哪家匪兵劫去了。你现在来找我？” 石宵雨冷笑道：“城中光天化日，匪兵抢女孩？你怎么不编得像一点，说别的拐子拐走的？” 胡老头急道：“你不是在城中找了三天三夜，差点把城里拐子全杀了吗！” 石宵雨也气极反笑：“你也知我在城中找了三天三夜？无人不说是你带走了我妹子！” “他们将你姐姐藏起来了，又赖我？” “你先前不是说匪兵带走了我姐姐，如今又出尔反尔说是那些拐子藏的？看来是扯谎扯惯了！”石宵雨勃然大怒，一把扯过那老东西的衣襟，挑眉道：“墨隐，狐狸皮你可喜欢？我再赠个狐皮大衣给你可好？” “你……”胡老头急了，却挣脱不了。 “啊，光是这只狐狸可不行，皮子太少，还得有别的狐狸吧。”墨隐倒是立刻兴奋了，“狐狸肉能吃吗秦艽？” “秦秀才你看看，这两个女人疯了，口吐狂言！这样成个什么体统！”胡老头顿时声音都吓得沙哑了，“您保我一命，保我一命，我家里有好几个没出嫁的漂亮女儿……” 秦艽倒也气不出一处来了，只得道：“我看您真白活这么些年了，养了这么多漂亮女儿，又说自己有识人之术，却到底如此落魄，也没变成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年复一年推销女儿，与那龟公何异哉？我看您不如趁早说实话。”她顿了顿，又无比戏谑地道：“您这识人之术挺蹩脚的，至少连我都没看清。且不说识人，您还是先认清形势吧。” 墨隐笑道：“正是，连形势还认不清……唉唉唉？石宵雨，你看看，你仔细看看，那脖子后面，那后脑勺下面的脖子那里，是不是有个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