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狐择婿（7）焚尽恩仇

（7）焚尽恩仇 红点？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石宵雨很快反应了过来，按着那老狐狸的头，掰过来看，却不由得惊呼一声：“蛊虫？” “啊？什么什么？”胡老头一听也急了，急吼吼地便对墨隐道：“你拿镜子来！快快给我看看！” 墨隐冷笑着一扭头道：“我哪有什么镜子！有也不给你！” “你……！” 秦艽顿时也笑了，道：“依我看他这回可把锅都甩到了虫子上了！”说着，便自去拿了面镜子，拿在手里，给胡老头照着看，胡老头一看，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这，这……”“这”了半天之后，不由得勃然大怒：“是她……哎哟！……” 石宵雨扭着他的脖子，冷笑道：“什么是不是的，你现在小命先在我手里，还犹豫着这蛊虫干什么！” “我，我……” 胡老头还待要说，却突然两眼一瞪，双腿一僵，直挺挺地便倒了下去——他死了。 石宵雨忍不住惊呼一声，松了手，那胡老头便像一滩烂泥一样倒了下去，在地上变成了一只死狐狸。墨隐瞪眼道：“唉？石宵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死了你找谁问你姐姐下落去？” 石宵雨刚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眼泪却滚瓜似的落了下来，人也瘫坐在了凳子上。秦艽急忙道：“不是她杀的，是那蛊虫的主人，让他立刻就死。没办法。”说着，又看了看那死狐狸，顿了顿，道：“此刻还来得及，我们必须马上赶去厉家，将那幕后主使截住。” 石宵雨一听，也立刻站了起来。秦艽在桌上抓了一个屈原送的马车样子的镇纸，拉着墨隐下楼，石宵雨也紧随其后。 到了院子里，秦艽只把那镇纸往空中一扔，立刻就变成了一架真的马车。秦艽先扶着墨隐上了车，又拉着石宵雨上了车，她自己坐在车辕上，好像在驾车。很快，窗外便传来呼呼的风声，墨隐好奇地从车窗扒了一个小缝往外看，赫然发现车子在空中飞。 “好家伙，这……” 然而墨隐话音未落，马车却已经落了地。秦艽此刻却似乎已经顾不上他和石宵雨了，自己跳下了车。墨隐倒也机灵，自己也像一只猫一样窜下了车，便看到秦艽站在一栋大宅子面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长铗，凭空挥舞了两下，宅子上空便出现了一群发着黑红色光芒的飞虫，诡异无比。石宵雨下了车，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 然而秦艽没有再做什么，手中长铗也散作了点状光芒消失了。她站在宅子面前，叹息道：“我来晚了。” “秦相公来得其实还挺快的，我是万万没想到。” 宅子大门自动打开，那白天尾随着他们的那个狐狸姑娘宝儿缓缓地走了出来。她依旧金钗翠环，妆容整齐，绸衣锦裙，仿佛四周涌起的虫子和血的腥臭，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艽沉声问：“你杀掉了所有人？” 宝儿笑道：“秦相公说笑了，哪里有人，都是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罢了。” 事实上，那狐狸老头所谓的识人之术，只是在他的第一个女儿，也就是眼前这个“宝儿”嫁给了“贵婿”之后，为了继续如法炮制这样的暴富，而不知道去哪学来的皮毛，号称能一眼看出他人将来是否富贵。他学会了这识人之术后，便立马四处去物色那些出身微寒，却大有前途的读书人，嫁女儿送钱，毫不吝惜。 但是这法子一开始看着挺好，后来他就发现，那些贫寒的读书人，有些即便拿了他钱，娶了他女儿，后面忘恩负义的也多了去，乃至于有些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直接将他女儿休了，赶出家门另娶贵女。 而这老不死的，倒也比较倒霉，选中的八个女婿里，倒有七个是这样的人。或许是老头自己的择人眼光哪怕有术法加持也算太差，也或许是因为他运气太背。但老头并不是那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他很快把锅甩给了女儿们，认为这就是女儿们不争气，没能笼络住乘龙快婿。 于是，他便带着他老婆，跑了好多地方，找到了能把女孩子变成狐狸精的法子，而且是个非常残忍、非常耻辱、非常痛苦的法子。 而第一个接受这法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宝儿。 因为她的丈夫在渐渐年长后，也变心了，家里的姬妾美人，开始一个一个多了起来。宝儿毕竟只是肉体凡胎，她也避免不了岁月流逝、美人迟暮。 但是她要靠她的丈夫生活——因为她这对爹娘，并不真是她爹娘。在她出嫁后，他们一天也不曾理会过她；但在她丈夫发迹后，却又舔着脸来要这要那。 甚至她对于丈夫的变心，也难免归咎于这样的“娘家人”：即便夫妻感情再深，岳父母家一个劲要钱财，谁心里又没个疙瘩？ 但是宝儿没有办法了，只得挨着；胡老头夫妻俩找到了将女子变成狐狸的办法后，便第一时间来撺掇她去试试。她为了挽回丈夫的心，便也答应了。忍受巨大的苦痛，一寸一寸地将狐狸皮缝在自己身上，又不着寸缕地在野狐狸洞中被群狐啃咬七天，挨过了巨大的苦痛，她变回了十二三岁的模样。 然而，她重新回到夫家体会宠爱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她回去后不到几个月，便生下了一只小狐狸。见此情景，她丈夫是不可能容忍她了，甚至想办法把胡老头一家都赶出了京城。 当然了，胡老头此刻其实是不慌的，对于他来说，大不了换个地方，再带几个女儿，骗几个女婿。但是见到大女儿变成了狐狸精依旧挽留不住女婿，他和他的老婆便决定，必须做得更绝点。 他们决定去湘西找蛊虫。 而宝儿，却不愿再忍。 她自从跟了这对夫妻之后，便一直在受苦。所谓的养女儿，也不过是给饭吃给衣穿，动辄打骂，日常差遣她干活。她长大后跟着那穷秀才私奔，也是想脱离苦海。只是秀才多少有点迂腐，依旧在发迹后看顾岳家。这倒也罢了，反正她日子好起来了。然而，最后还是夫君变心，还是被赶出京城。 这一切难道不是这两个老狐狸害的？从一开始，这两个人牙子，就根本不是她父母。 于是，在湘西，那两个老狐狸在找蛊虫，找女儿，找女婿。她也没闲着，更早一步地，找到了很厉害的蛊虫。 “我杀了那老婆子，才养起了这蛊王，然后，靠着这蛊王控制这老东西。从那之后，其实我再没买卖过女孩，老东西推销的女儿，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我倒也不指望发财，只是谁来招惹我，我找他做女婿罢了。” 宝儿微微笑着，非常端庄，美艳无比，只是眼神里充满叹息：“只是我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秦相公。” 墨隐好笑道：“你这就无理取闹了，你若说这厉秀才调戏你，所以你杀了他，我们也不管。但你为什么来招惹我们？秦艽与你毫无瓜葛不是？” 宝儿微微叹息道：“这得问秦相公自己了，我的蛊王原本好好的，一到你县附近，就无法控制，大抵是秦相公无意间冲了它，它害怕了。怪只怪我这几天不该好好的突发奇想到你家附近来逛。这蛊王一松，老东西就不受我控制，硬是往你家跑。” “那管家上门提亲是什么回事啊？”石宵雨皱眉道。 “那时候其实是我和管家想把乱跑的老东西抓回来。管家不小心走到了秦相公院子里，我急了，让他随机应变，敷衍过去，又让他想法子在相公院子里打探，谁知一无所获。我那时也早在村里，便自己跟着去，没想到墨隐姑娘一下子就要赶我走。所幸的是，在你们摘野菜的时候，我冒险回到了秦相公院外，将蛊盆埋在了哪里。晚上那老头子跑来找秦相公，大概是想求救。我本来想直接杀了他，但石姑娘却来了。”宝儿叹息道，“事到如今我也知道秦相公必然已经该怎么做，所以我想，不妨听听石姑娘的事情。” 石宵雨一时间只觉得恍惚，却不得不提起精神，道：“你对我的事情有印象吗？那会我记得你不在他们之中？” 宝儿道：“那时候我确实还在夫家，但我听过姑娘的事情。姑娘的姐姐，确实是被他偷走的。”顿了顿，才道：“姑娘千万可别急。” 石宵雨一听，如被雷击一般，心如死灰，喃喃道：“她，她死了？” 宝儿摇摇头，道：“不，是被卖去充了军妓，后来，好像是打了败仗，被胡人掳去了。” 黑红色的异光在厉家上空诡异地闪动，不一会，便犹如天降业火一般坠落，引燃了一切。 “这蛊王最厉害的，就是不怕火烧，我以这样的法子，烧掉过好多宅子，烧掉过好多恶人……” 烈焰猩猩，火光熊熊，但整个镇子的人，似乎都睡着了一般，似乎无人察觉。或许也不是无人察觉，只是这深夜之中，没有人愿意去管那与自己不相干的、解决不了的事情。 正如这无言苍天，即使长了千万双眼睛，也会把眼睛全闭起来。既看不见为非作歹的厉家一夜之间也因一场大火消失无踪，也看不见无数的无辜女孩流落四方遭受践踏。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石宵雨癫狂凄凉的歌声渐渐远去，墨隐看看秦艽，秦艽却似乎也怔住了，望着那大火出神。许久，墨隐终于忍不住问：“你不去看看石宵雨？我怕她出事。” 秦艽这才回过神来，却道：“你放心，她有分寸。”顿了顿，也叹息着道：“我们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