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匪妖（7）非人之物

（7）非人之物 听到这句话，墨隐不由得愣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胡宝儿的诉求是希望齐茵陈把杀敌的任务交给她。 这种事情其实他们还真是第一次做，但想想看，等波臣把他们带到匪寨之后，不得动手吗？而他们就几个人，自然不是打算像凡人一样，举着刀枪上前，秦艽、波臣这两个人，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能瞬间夺走寨子里所有人的性命。 但是现在，这个活胡宝儿揽了，一来自然是想立功，二来自然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第一次遇到那帮匪徒的时候，是我的手段保守了。后来我可是发现，我根本不必怕的。” 很自信的说辞，墨隐心里忍不住想，鬼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蛊王一直在吃血肉，所以法力增长迅速呢。 但是已经到这里了，他再针对胡宝儿，就让人难堪了。 于是大家还算顺利地吃完了饭，出了门。齐茵陈、墨隐、胡宝儿、诸葛雨四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上，其他人则是骑马。 波臣在最前边带着路，他的神情一反常态地灰暗，甚至好像有点微微的懊悔。其他人看他这样，倒也不好说话，连最会活跃气氛的石宵雨也沉默着。墨隐偶尔从马车里探头出来，也只是看看秦艽，并不说话。 这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向前，任什么人来看也都不像是要去剿匪、杀人的。但确实就是如此。在齐府里的时候，都还没有什么实感，但出了城门，走在山野中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感觉忽然就笼罩了所有人。即便是曾经参与过剿匪的刘安，也都感觉到了沉重。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这世上还需要多少刀兵，才能等到一个安宁？不，或许盛世也未都尽是安宁。即便是盛唐，各处偏远山乡里，亦会有匪徒啸聚山林。 穿过一片林子，沿着山路往前，再穿越一片山林，前方便是一座小山丘。只是，走到小山丘面前，波臣便停了下来，道：“是这里。” 齐茵陈等四人便从马车里下来，其他人亦下了马，看着眼前的小山丘。天色已晚，刘安和石宵雨打起了火把。波臣望向秦艽，终于有了一丝礼貌性的笑意，道：“秦相公可能看得破此物？” 秦艽叹息道：“古有以邻为壑，今见以人作墙。收留他们的乡人何其无辜，他们却痛下杀手，还要折辱玷污妇孺，我到底不知道这邪术是谁弄的。恶毒至此，竟能成之。” 波臣道：“旁门左道向来有以污物作御，使天雷也不肯殛杀。亦有僧道巫术，以污脏之物驱邪。但说到底，污脏之物，又何罪焉？天降离乱，使人相杀，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不过轮回一环、万年一息。终为尘土、化石罢了；死物到底无情，活人兀自互戕；说到底，人在造孽罢了。” 说着，他抬起手，山地之中，便忽然狂风大作，风中似乎又加夹雨滴，冲向那小山丘。顷刻间，那小山丘便像是一个新塑而未经晾晒烧制的泥胎被泼了一盆水一般，徐徐融化。但它融化后流下来的东西，却不是泥水，而是一些猩红的血肉污物，散发出恶臭。 一行人的脸色更差了，诸葛晴甚至背过身去呕吐起来。胡宝儿和墨隐慌忙扶住她，给她抚背顺气，齐茵陈也找了茶水来给她漱口。 “咳咳，我大意了，幸好这些脏东西没像山一样多……”波臣尴尬地道。 “但是这寨子虽然露出了真容，怎么却没有一个人影？”诸葛雨道。 在那座“小山”融化了之后，果然露出了一处依山而建的寨子，寨子并不大，只有三栋简陋的中型二层木楼，寨门前还有木质的小亭，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种气势森严、挂着羊头骨、竖着旗幡的建设，如果没有那一看就知道用以放哨的小亭，说不定会被误认为山里的民宅。 但问题是，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也没有一点人声。方圆几里也是出乎意料地安静，连虫鸟之声都没有。夜幕之下，更加诡异凄清了。 “难道他们出去了吗？”墨隐忍不住问。 “即便出去，也须得留人防守才是？”齐茵陈道。 “去探探吧。”秦艽道。 胡宝儿笑道：“我来。”说着，便拿出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像是青花石纹手炉的瓮子，也不打开盖子，只托在手上，墨隐敏锐地看到有一只黑色小虫似乎从瓮中飞了出来，在往前飞的时候，便开始一变为二，二变为四……不一会，已经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胡宝儿也不知道低声念了什么，那些虫子都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连肉眼凡胎的刘安和石宵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不禁惊呼起来。 而那些虫迅速包围了寨子，胡宝儿有些诧异地微微笑着，道：“居然是完全没有人的？怪事。” “确定没有人吗？妖物呢？”秦艽却问了一句。 胡宝儿摇摇头，笑道：“连妖物都不曾见，倒是发现了很多金银财物，还有器具粮饷。齐大小姐……” 齐茵陈点点头，叹道：“我们便进去看看吧。” 那些蛊虫居然落了一部分在地上，开始啃食地上的血肉，很快地，将地面的东西都清理了。齐茵陈一行人便径直走进寨子，发现里面果然没有一个人影，倒是地面上、墙上都溅满黑色的陈旧血痕。沾染了血的刀枪胡乱地丢弃着。 “是内讧火并了？但是怎么处理了尸体没处理这些刀枪？”墨隐道。 “因为那些尸体都被砍碎了，那不是，刚才洒了一地的吗。”波臣笑道。 “啊呸呸呸，好恶心。”墨隐嫌弃道。 “我看确实是发生了内讧，而且，是手下人把齐峰给反了。所以他把他们全杀了，碎尸万段，全拿去当遮掩材料了。”秦艽叹息道，“这等劫难，估计他更不做人……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秦艽手中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长铗，死死地架住了那个有点人形，却浑身漆黑，还散发幽幽紫光的怪物。怪物的“脸”上，两只眼睛猩红，竟然像两个小灯笼一般发着光。诸葛晴诸葛雨两兄妹也反应迅速，一堆蛛网立刻缠住了它，用力往后拖。胡宝儿的蛊虫们亦自动地飞起，往那怪物身上扑去。波臣和石宵雨则立刻将其他人护在屋子角落里。 那怪物明显失去了神智，却力大无比，它狂啸一声，挣脱了那些蛛网，依旧向秦艽这边扑来，也不管身上的虫子在疯狂啃食那漆黑的外皮，露出了鲜红的血肉，秦艽面有不忍，却不得不挥剑。但很明显，这不是人的东西，即便被刺穿了胸膛和头颅，却也还能活动，依旧和秦艽厮打。不一会，它便不成型了，虫子啃食得它只剩下了骨架，蛛网一拉，便全散了。 只是散落的骨头兀自在地上蠕动，似乎还想继续挣扎，但那些虫子，却已经开始连骨头都啃了。 结束了？ 秦艽刚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发现那些虫子开始在地上不安地涌动，然后渐渐膨胀，胡宝儿更是惊叫了一声：“小心！” 诸葛雨兄妹的反应也很快，无数雪白的蛛网立刻就笼住了地上的虫子。但是依旧拦不住它们继续慢慢膨大，最后居然变成了一群人型的怪物，狂啸着扑上来。 这一下，秦艽没再手下留情，她手中长铗一划，一道刺眼的白光忽然爆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像是坠入了无边黑暗，完全无知无觉…… 换句话说，就像是死了。 甚至当他们自动睁开眼睛，看到那些虫子、怪人都无影无踪的时候，甚至有种死了数千万年再度醒来的感觉，恍如隔世；但之前的一切却还是历历在目——这是为什么？ 然而秦艽手中的长铗已经消失，她回过头，道：“这些东西我已经解决了，看看是今晚上立刻处理这些强盗留下的东西，还是明天再遣人来？” 齐茵陈道：“马上处理吧。让雨儿回去带人来收拾？” 秦艽点点头，道：“雨儿回去带人，我们先这里大概搜一遍吧。” 大概翻查了一遍之后，他们才发现其实寨子里的金银财物并不甚多，但粮草很充足。胡宝儿和齐茵陈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齐峰的手记，上面都是对于胡宝儿乃至所有女性的恨意，还有他从古墓中挖出的邪门道法，甚至还有自己参透这邪术之后改编的专门克制蛊类法术的法子，手段异常残忍，看得胡宝儿冷汗直流。 “还好他太聪明了，硬是想些各种乱七八糟的，结果不小心走火入魔了。”齐茵陈微微一笑，并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但随后又叹了一口气：“若非秦相公的话，我们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胡宝儿没有搭话，一双美目只是看着此刻似乎已经因为疲惫而随意在门槛上坐下的秦艽，而墨隐自然是依偎在她身边。她看着这一幕，倒不禁有点痴了。 “秦相公……是什么样的人？” 齐茵陈有点疑惑地看看她，道：“你是想问，她是什么来头吧？” “啊，对……” “那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