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骊珠（5）贪婪蚀骨

（五）贪婪蚀骨 于是，墨隐这一颗心的狂跳，再也无法停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秦艽拉上一辆马车，又是如何回到了原先的客栈，神不守舍地吃完了饭回到房间；她甚至温柔地问他累不累，要不要跟她一起洗个澡。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下去，但他又脑瓜子乱哄哄的，不愿意拒绝，也不敢答应。而秦艽看他这样，便笑了笑，在他旁边坐下，道：“你还在想什么呢？” 这句问话终于将他从千头万绪里摘了出来，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又抬头看看秦艽——她已经换下了日间穿的裙子，再度变成了书生打扮，瞬间，那种茫然无措减轻了不少：“……秦艽，我害怕，你一天不答应我好好的，我不敢跟你真的在一起。我连我自己以前的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担心你，但……你不肯答应我，就说明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说着，忽然又厌烦起来，道：“为什么要女装打扮出去嘛，真的烦死了，看到你这样，我就，我就……” 秦艽却是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又轻轻抱住了他。 “对不起，小猫儿……”或许真不该让他离开山林的？这个念头再度涌起，最后，却只是化成了一声轻叹。 “墨隐，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的。” 狂跳的心到底还是平息了下来。而她轻轻印下来的唇，忽然就那么顺理成章了。两个人很自然地倒在了一起。 她什么时候换了衣服？不重要。 她把那画卷放在了哪里？不重要。 她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不重要。 未来会怎么样？不重要。 梦中他们似乎都变成了两只相互依偎的小猫，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忘却了所有烦恼。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墨隐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而她还依偎在他胸前，似乎不愿从梦中醒来。他看着她，不由得有些好笑，轻轻地唤醒了她。两人便自然地起身、洗漱，然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这次秦艽再度换上了男装，只不过，这回她不再是书生打扮，而是打扮成了客商模样。墨隐看着她，笑道：“还是男装适合你，衣服哪来的啊？” 秦艽也笑道：“早就带着了，我有准备的。” “我们离开这里去哪里？” “本来我们来这里的任务就是为了打探洞庭一带的县令们有没有接到密信，或者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来使出现，但现在那边有人做我们的探子，明确告诉我们靖南王并没有进一步举动，那我们就可以松一口气，先把目前所有的信息都传回去，让其他人也看情况调整一下……然后我们还是得在洞庭一带游历一番，一来联络联络有心之士，二来也算是巡防。” “……那我们下个地方去哪里嘛……” “隔壁县，怎么样？” “叫什么县？” “青城县。” “……听起来很普通……” “说不定有好吃的呀。” 秦艽收拾完了东西，便笑着去拉墨隐出门。墨隐忽然感觉十分不对，再三想却想不起来，只得先随着秦艽出了门。但是，当他发现秦艽背上背着昨天柳谊夫妇送他们的伞的时候，却忽然毛骨悚然地发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秦艽！你，你怎么背着伞？？” “啊，你终于发现了啊。” 秦艽回头，笑笑：“画卷昨晚上被偷了啊。” 墨隐几乎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绝望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秦艽，一句话也说不出。秦艽看到他这样，不由得也微笑着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将他揽入怀中。 “墨隐，你别怕。”她轻声道，“偷走的画卷是假的。只有让跟踪的人觉得他得手了，然后远远地离开，我们才轻松一点，不是吗？当寻宝人徘徊在岸上的时候，身怀异宝的黑龙又如何睡得着呢？” 墨隐瞬间明白过来，望向那把伞：“难道？？……” “对啊，我是有手段的嘛。” 似乎是怕他不相信，秦艽取下了那把伞，轻轻推开一点，墨隐便明确看到了从伞下溢出的充满灵气的彩光。虽然秦艽立刻又把伞合了起来，却足以让墨隐完全恢复，兴奋地跳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你——唉唉唉……不对，万一，万一他发现不对，再回来怎么办？” 秦艽也站了起来，却沉默了，墨隐等了一会，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追问。 她是“有手段的”。 她会放过桃花源里面的小蚂蚁妖，会放过宫灵犀那样的伥鬼，但她也对丁举人、厉秀才那种人不闻不问，会去杀掉齐峰那窝山贼，会直接砍掉寅将军的脑袋。 而那个骊力…… 猫到底还是有很强的好奇心的。 “秦艽……那个骊力……还会活着吗？” “啊，我觉得不会……墨隐，你怎么确定，跟踪我们的就是不死心的骊力呢？” “用猫爪想都知道。”墨隐撇撇嘴，想了再想，还是问：“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啊？” 秦艽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骊力不就是想得到更多东西吗？奇珍异宝，力量，密辛，他想得到降雨图，也只不过是想寻宝。那我仿造一个降雨图，其他的地方可以做得不精细，但标出有宝物的地方，他一定会被吸引。而且，他也没见过真正的降雨图，不是吗？” “啊……不是，你……你到底有多大本事？你……” 看着秦艽神秘的笑容，墨隐放弃了打探这事情的意图，只追问：“你给他标到哪里去了？他真的会死吗？” “我给他标了很多地方，但是，都很危险。离这里最近的一处，是一口毒泉。”秦艽平静地说着，仿佛失去了所有情绪，“毒泉上是有封印也有警示的，他去了那里，如果能心灰意冷收手，那就还能活着。但是当他再看其他地方时，他会发现，其他地方更凶险。甚至相对而言，这口毒泉对于他来说最安全。” “……他……应该会放弃的吧？” 秦艽摇了摇头。 “我觉得，他是一个不会放弃。因为，他其实是个赌徒。” “……” “如果你不信，我们过了清河县之后，就可以往那口毒泉去走走，看看三天内，会不会有一副龙的尸骨，浮在水面上。要是错过了时间，可能连被腐蚀的骨头都看不到了哦。” “……倒不必了。” 墨隐不再怀疑，恍惚间，他甚至已经看到了骊力最后的姿势，应该是变回了龙的模样，伸长了爪子，一头冲进向泉水最深处，一边贪婪地探寻着可能有的宝物，一边祈祷着这毒泉应该只对凡人起效果；可最后到底还是找不到那心心念念的宝藏，黑色的泉水很快腐蚀了他的皮肉、骨头，快速地让他死亡，甚至使得那糟朽的龙骨，居然可以浮在水面上。然而不出几天，就连这最后的痕迹，也都消失了。 可是…… “秦艽，他真的，那么该死吗？” 墨隐到底还是问了出来。而秦艽沉默了片刻。 “墨隐，你还记得那颗黑色的珠子吗。” “记得。” “那颗珠子上，有很多人的血。他是一条活了一千多年却本就没有修为的龙，早该寿终正寝的，但是他不想死，所以，只能杀人。但是越杀人，他越发现那颗珠子吸收的力量越孱弱……你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想要降雨图了吗？” “那颗珠子……是谁给他的？” “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呢？” 墨隐不再回答，也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