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宏图伟愿

后花园是严禁无关人员进入的，尤其是无关的男性。这群人里，除了营建者傅説和近卫崇越，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要不是这层特殊的关系和这回的特殊机遇，其他人是永远无法一窥究竟的。傅説事先一点也没有想到，这次聚会竟然会有这么高的礼遇，他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问了崇越，崇越告诉他，大王的意思是不想让外人过多知道这次聚会的细节，可能大王要在聚会上有什么交代。傅説听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后花园的建筑是仿照周族客馆的风格建造的，没有假山，而是做成了小慢坡的园林形式，各种奇花异草和低矮的树木散落各处，一条溪水将花园一分为二，又被几座样式各异的小桥连成一体，中间最醒目的建筑是一座竹轩，四周屋檐下垂着一圈编织精美的竹帘，地上铺着竹篾拼粘的地板，下面是火道，为的是冬季取暖。此时天气已寒，竹帘里边张挂了一圈丝绵的帷幔，火道也早把室内烘烤的暖融融的。坐席的设置还和从前一个样子，中间一个巨大的青铜圆盘，上面架着篝火，一只山羊，两只家兔，两只公鸡，一圈鲜鱼，正在发出吱吱的声响，烤肉的香味弥漫到角落，围着篝火是一圈蒲团，只在主位设着两张矮几，杯盘盏碟倒是精美，全不似当初那种行旅间的凑合。 子昭笑吟吟地把大家让到座位上，自己在主位坐了，又拉着傅説在自己身边也坐了，倒是傅説聪颖，不经意地把自己的案几稍稍往边上拽了拽。 阿青陪着夫人好氏进来了，好氏已经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和大家差不多，也是白衣素服，子突原本已经在子昭左手落座，见了夫人立即起身，轰着左手边的几个人赶紧挪出了两个空位。好氏像是没注意，在阿青的陪伴下径直去了子昭的左手边坐了，阿青也随着好氏挨着坐下。 子昭：“这里没有外人，也没有宫人仆妇，咱们还是老样子，自己照顾自己，可好？” 这回大家没有敢放高声，都压着嗓子，嬉笑着齐声答道：“好。” 子昭又转向安平安庆：“一会儿缺什么，还是你两个负责，有不知道的，找阿青。” 安平安庆连忙直起身：“好，好，我俩还当伙夫。” 子昭望望大家，大家都在看着他笑，子昭转脸对傅説：“先生，开始吧？” 傅説连连点头：“开始吧。” 子昭端起酒碗：“那，总得先说几句什么吧？先生？” 傅説本来已经随着端起了酒碗，见大王问话，连忙放下碗，伸伸手道：“大王说吧。” 子昭：“以往，先生是领队，都是先生主持，先生先说话。今日不同了，我成了领队。那，我就先说。” 大家全都坐直了身子，双手端起酒碗，齐刷刷望着子昭，就连一旁的夫人好氏也郑重地端起了酒碗等着君王发话。 子昭端着碗，嘴唇动了几动，蹦出一句话来：“想你们啦！”说着高举酒碗，一饮而尽！ 立时，刚刚破涕为笑的众人眼圈又红了，鼻子一酸，碗就停在了半空。傅説急了，一瞪眼，压着嗓音道：“喝！” 众人重新被叫回神儿来，不再悲戚，全都一仰脖喝了。 傅説：“今日重逢，是个高兴的日子。大王一是关心大家，也是要问问大家各自分管的事情办得如何。”说着他环视一周，“我、子突、崇越还有阿青，都是常和大王见面的，我们就不说了。先从年纪最大的嬴竖开始吧，一会儿按着年龄大小，大的先说。嬴竖，你先说吧。” 嬴竖幸亏事先在路上已经和相尹先说过了，此时便不再紧张，按部就班地把如何安排牧场，如何选种配对，如何分类饲养，以及明年准备向朝廷提供多少战马、多少走马、多少驮马的事细说了一遍，末了又把向土方部落借养马匹的做法和打算派人去燕山北麓偷马的想法说了一遍。 子昭听了频频点头：“没想到，最不爱说的兽医现在竟然一套一套的，好！先干一碗！” 大家一起仰脖干了，安平安庆连忙起身帮着大家倒酒，子昭继续评价道：“借人养马的做法，准了。至于去燕山北麓的事嘛，回头你和相尹商量，崇越、林衡也参加。”崇越熟悉北地情况，林衡马上要参与相尹府事务，因此也都参加。 接下来是安平汇报，安平逐项把蒲姑船场、盐场、马场的诸项事务述说了一遍，最后抓抓头皮道：“就是，就是猛地一下子调过来管理两个偌大的方国部落，怕是干不来呢。” 傅説哼了一声：“这些人中，就是你一个人监管过这么些事务，你以为大王就没有考虑？要是有更合适的人选，会轮到你？” 子昭：“先生说的是，其实这边的事情更好办一点，而且这里离着大邑这么近，有事你可以随时到大邑来找相尹。安庆，该你了吧？” 安庆坐直身子，朗声道：“蒲姑的事务安平已经说了，我要说的就是，接着干好！而且，明年还要再增加两百个盐灶，多出盐，支持嬴竖的马匹交易！” 子昭：“好！干！” 再接下来的人所负责的事务都相对简单，众人穿插着，有挑毛病的，有出主意的，有赞叹的，不一而足。其实，这哪里是在故人相聚？分明是在干部考察。 这酒从日头正高一直喝到偏西，还没尽兴。 傅説像是也喝多了，他伸着手止住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子昭：“先生终于要说话了，大家欢迎！” 众人噼噼啪啪鼓起掌来，傅説正色说道：“大王，臣和大家一直有句话想说，不知？” 子昭：“今天这场合，说！” 傅説起身离座，转身到中间，面向子昭、好氏跪下，子昭、好氏和众人都是一愣。傅説奏道：“启禀大王，夫人新诞公子，又身领方国事务，将来还要代王出征，代王祭祀，臣恳请大王晋封夫人为王妇！”说着向身后一招手，众人早已跃跃欲试，立时离了座位，齐刷刷跪到傅説身后，一片声儿叫道：“请王恩准！” 好氏没有想到，赶紧扶着阿青就要起身，被子昭一把拉住了：“这事在我朝并不常见，之前冢宰府也问过。以夫人目前的身份地位，并不低，封着爵，领着封国，这在我大商已经是恩宠有加了，是不是，夫人？” 轮到好氏说话了，众人都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好氏不紧不慢，一手扶着案几，一手扶着阿青的臂膀，微微向众人探出身子：“大王说的是。身为王室，就要以国家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正如相尹大人说的，国事繁忙，边疆不稳，你等尚且都要为大王分担，何况我们夫妇，更没有争荣夺利的道理。放心，大家称我夫人，我心中高兴着呢。” 这时子突上前一步说话了：“我等早有议论，只是不敢造次，今日既然被相尹说出来了，我就替大家说句心里话，我等私下里称呼夫人为王妇，可好？” 子昭一仰身笑了：“这是什么道理？” 子突还在不依不饶：“道理很简单。当时我和夫人分兵火烧羌人要道，孤军坚守二十余天，大家说说，哪个见过这样的夫人？那时我是不知道夫人的身份，要是知道这就是我大商未来的王妇，借我个脑袋，我也不能让她出战！一国之母，身临险境，胆大心细，沉着应战，哪个听说过？我们也没有别的，就是叫着夫人心里不舒服！” 真是事发突然，子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这位相尹大人如此稳重的一个，怎地今日弄出这一出来。他还是不能同意，摇摇手说：“你们私下里这样称呼也是不妥的，我又何尝没这个想法，只是牵涉太多，况且，夫人也从来没有争过这个。当初封后的事是昭告了天下的，先生，你是主持中枢的重臣，在这等事上不能糊涂啊！” 傅説也放低了声音：“是，我们只是请求私下里这样称呼，并无别的想法。那，允许我们在这里舞拜一下吧？”说着，也不管子昭、好氏是否阻拦，领着众人并阿青重新跪倒，向好氏行了王妇大礼。 至此以后，这些人在私下里便称呼好氏为王妇，在私下往来的文牍中称好氏为妇好。就此，本书也开始称阿妹为妇好。 其实，今天这件事，傅説是在心里掂量了很久的，他是有备而来，有意孟浪。毕竟，他和子昭不是一家人，甘盘的死也给了他极大的刺激。 阿贵、果基阿呷、果基纳吉是半个多月前结伴到安邑来的，一个是来看外孙，两个是来述说心中怨愤。住了几日，这会儿只剩纳吉被子昭挽留，两个老者都因为部落事务繁忙回去了。 旧人们来后的第二天，子昭、妇好、傅説、子突四人在前院冬暖阁商议边地事务，重点还是两大方向，一个鬼方，一个羌方，之所以留下纳吉，为的就是要和他商量一件大事。 两处边患，一根绳子，牵一发动全身。子昭向三人说了留下纳吉的原因：甘盘当初去巴东游说的时候曾经或明或暗的向人家许过愿，意思是如果商王更替的时候得到巴人的支持，将来大商会在巴蜀盆地助巴人一臂之力，帮助他们扩大地盘。现在，联军之战结束了，新王也早已登基多年，巴人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是蜀人得到了与羌方互惠的利益。子昭的意思，是要借着这件事，将未来解决鬼方、羌方的边患事宜做个通盘安排，并将这位纳吉作为一颗钉子楔进西边，如果可能，甚至把它当做整个事情的突破口。今天召集这三个人一起商议，就是为的从军事和政治、经济几个方面做统筹考虑，另一个原因，就是这四个人都与纳吉相识，便于摸底接触。 子昭：“先生，你和安平他们商议过燕北马匹的事情了？怎么商议的？我的意思，这件事也要和今天的事统一考虑。” 傅説：“我们也想到了这层，目前预定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平时小规模偷取少量种马，另一个是战前突袭抢掠大批战马补充军用。这两种方案都不能影响整个边地战略的实施。” 子昭：“对了。先说整个战略吧，”说着用一根修的光滑细长的竹棍指着地图的汉水流域道：“我的眼睛一直盯着这块地方，这也是甘盘给我的启发。秦巴谷地，东西狭长，土地肥沃，宜农耕、宜放牧，矿藏丰富，但由于地势封闭，又加上四族争抢，向来是个无主的去处。我的想法，在这里新建两个方国，一个是髳人沟，就叫做髳方，暂时由阿陵为侯。另一处首领就是这位果基纳吉，理由吗，就是巴人助战有功，又得地理便宜。羌人距离这里稍远，没有理由争议，蜀人和周人虽说地理接近，但都交通不便，也不宜争议。在这里建立方国还有一个考虑，就是表明这里并不是巴人的属国，而是我大商的属国，谁人要是争抢，就是与我大商为敌。这样一来，巴人心中自然不再怨愤，其他方国部落也不好明着争抢。最为重要的，是要将这里建设成我大商将来西进的桥头堡。至于在燕山搞马的事情，何时动作，如何动作，都要与这边密切配合。” 傅説：“此事大王与我已合计过几次，现在请王妇和子突将军说说看法，你们都是熟知此地战略意义的武将，请从战事的角度说说。” 妇好：“此地从地理形制上看，是三个区域，大阪以东的狭长盆地，主要适合放牧。再往东，是狭长的水道，也有庸、方两个小小的古老方国。大阪以西的汉中盆地由于江水阻隔，又分为南北两块。据我所知，大阪以东这个狭长的中部盆地目前除了庸方占据了一片，多数土地尚无明确归属，而西边的汉中盆地常驻的就有巴蜀两家，再加上不时从西边过来的羌人和北边的周人，是个纷争不断的地域。大王如果将汉中盆地封给一家，恐另外三家都会出来争议，并有就此联手的可能。假如将西部的汉中盆地以汉水为界，封为三个方国，江北继续由褒方掌管，江南一分为二，西边交给蜀人，东边交给果基纳吉，上游交给马羌。这样一是为巴蜀两家平息了长久的纷争，另外也削弱了羌人、周人再想深入的势头。为了保持这里的均势，最好在大阪以东、庸方以西再封个方国，首领可由老阿呷自己决定。如此一来，巴人不仅充当了我在西方的代理人，同时也将巴人在这里分作两个势力，有利我方日后掌控。这样，在汉水东出的方向又有我好族、宜族部落据守，整条西进通道便可时刻畅通。” 傅説歪着头看着妇好的规划，连连点头：“妙，百足之虫，东据出口，无人独大。大王？” 子昭也很奇怪，自己这位娇小的夫人竟有如此眼光和智谋，不简单！看来将来领兵出征的征西将军非夫人莫属了。他没有言语，而是将目光转向子突：“将军，从军事上看，以为如何？” 此时的子突已经学会了将目光放得更远，他正在上下观察渭水流域和三峡地形，听见大王问话，抬起头来说出自己的设想：“如果分封之后这里纷争不断，我可以派两路兵马西进，一路由大商组成，沿汉水而上，另一路由好宜联军在三峡入口威胁巴蜀，或联络蜀人剿灭巴人，或联络巴人剿灭蜀人。如果分封之后这里平静安和，那就将这里作为我大商军队西进的道路和补给基地，再由周人为主力，土人为策应，向西征剿羌人。” 子昭很满意，现在的子突已经有了将军的眼界和韬略，并且能够替王庭考虑到整个的战略和战术，这不简单。过去的子突战术上没问题，战略上考略的不多。子昭欣喜地看看子突：“没想到，将军把我一直以来的一个忧虑给打消了。” 子突不解：“大王有何忧虑？” 子昭：“就是这巴蜀究竟能否成为我西征羌人的帮手。将军今日一席联蜀讨巴、联巴伐蜀的策略解除了我的忧虑。好！” 傅説：“我们在秦巴封国的策略就是一颗钉子，是整个西北边地征伐的钉子。” 子昭：“对，这个果基纳吉就是这颗钉子上面树立的一面旗帜，要让他感召天下。” 傅説：“让天下人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妇好：“这件事哪个去和纳吉说？” 子昭：“当然是子突将军了。无论深浅，只要纳吉高兴即可，剩下的就是派使者去巴蜀宣瑜。先生，你看这使者派谁？” 傅説也在考虑使者的人选，目前举朝望去，确实缺少一位像甘盘、周挺那样的人物，见大王问到，只好毛遂自荐：“我去吧，旁的人都不便知晓个中更深的东西。” 子突抢道：“还是我去吧。相尹万事缠身，不便离开。况且我又是和纳吉沟通的人。” 这时久未言语的妇好开腔了：“最合适的人是我。”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子突吃惊地张大眼睛道：“王妇为使者？不合适！” 傅説也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得：“那怎么行？于礼、于制都不符。” 妇好笑了：“我不是使者，是省亲。” 子昭：“省亲？” 妇好：“是啊。荣归故里，代王抚民，再带上阿青，她现在也是巴人的千户了，这回回家省亲，对果基阿呷不是最大的荣耀吗？听说阿青的封地还没有定，这回就请阿呷把庸西之地封给阿青，再由大王封为方国，由阿呷指定一位代理人，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我甚至能猜到，老阿呷会把这个代理人的位置给他的儿子纳兰。” 哎呀，这脑子！傅説听了不由得佩服的一个劲儿地摇头。 子昭见了相尹摇头，问：“先生觉得不妥？” 傅説连忙摆手：“不是不妥，是太妙了！不露痕迹，顺水推舟，自然天成，妙！” 子昭：“好！那就辛苦夫人。先生，省亲之事一定要隆重，启程要隆重，车马仪仗要隆重，每过一地都要隆重！” 傅説：“是，我这就起草给沿途各地的诏书，一应礼制全部要最高规格，以彰显我大商威仪。” 子昭：“那就分作西北两路，西路招抚，北路备战，明年初春再定出击方向。子突，汉中的事情就按夫人最后说的意思向纳吉透个话。” 子突：“明白。” 果基纳吉年届四十，身量与子突相仿，都是细高身材，孔武精悍。纳吉的父亲是果基阿呷的胞弟，在一次与蜀人的争斗中为了保护阿呷身中数箭，最后死于回撤的路上，当时为了报答兄弟，阿呷把弟弟的长子纳吉晋升为部落的二首领。阿呷自己也有个比纳吉还长一岁的儿子，而且一直执掌着部落的西部与蜀人交界的地区，在巴人中间，这两人的年龄、能力、威望不相上下，都是未来首领的候选人。 子突见到纳吉的时候，一下子想起了五年前那个与他骑着马狂奔四百里突袭首山的东巴汉子，二人相见，相互扶着对方的臂膀，四目相视，拥抱、拍打，再拥抱，都发现，对方更壮实了，也都更沉稳了。 纳吉打量着子突的一身将军装扮连连赞叹：“威武！” 子突回赞道：“更结实了，还能日行三百里吗？” 纳吉用拳头捶捶自己的胸脯：“若是陪着将军，还能行！” 二人携手揽腕一同落座。 子突：“兄长来了半个多月了吧？” 纳吉：“可不是，一直想着能否再见将军一面。” 子突：“事务繁忙，不比从前了。兄长住的还好？” 纳吉：“照顾的非常周到。今日旧人就算是都见到了，明日便可回去了。” “诶，”子突连连摆手，“那可不行。大王嘱咐我要和兄长多多盘桓几日呐。” 纳吉知道这是要谈正事了，他在此等候多日，为的就是这个，没想到前来洽谈的竟然是昔日的子突兄弟。 子突：“咱们都是直性子的，也就不必客套了。新王登基，朝政纷繁，想必兄长能够理解。” 纳吉：“理解、理解。” 子突：“当年联军出征，又加拥立之功，大王是一直记在心里的，怎奈天不随愿，延宕至今，就不多说了。干脆说吧，大王对于秦巴谷地这几块飞地一直非常重视，他想把此地正式的封与巴人，你看如何？如果兄长和阿呷首领同意，就想封纳吉兄长做西边汉中这个方国的首领。东边的上庸一带也想封给巴人。” 纳吉一时没听明白，连忙止住道：“等等，等等，将军的意思是......” 这是意料之中的，子突并没有意外，而是借着纳吉的问题详细道：“是这样，都知道兄长现在在巴人部落的地位，如果能有一个正式的封国，那兄长的位置就是更上一层楼，更何况将来在巴族也是个进退自如的地步，这不仅是对兄长个人的封赏，也是对整个巴人的礼遇。” “这个......”纳吉想说，那秦巴谷地本来就是我们巴人的地盘。 子突早就做足了功课，不疾不徐地继续道：“秦巴谷地向来是巴蜀羌周活动的地盘，中间还夹杂着苴、庸、陵等杂七杂八的方国，久未开发，这都是因为没有人能实际占领造成的，现在有了敕封，就可以正式成为巴人的势力范围。当然了，蜀人在此也已活动了多少代人，因此也会照顾到他们的利益。大王的想法是，大阪以西、汉水两岸分作两个方国，北岸地势开阔，地域广大，仍归褒方。南岸靠近蜀地，地域狭小，还封给蜀人，西边的祁山孔道还由羌人掌控。为了巴人的利益，也为了天下安定，将大阪东西两地正式封为方国，西边的这一大块，地处冲要，就劳纳吉老兄为侯，东边这一块挨着庸方的，也交给东巴，由阿青任名义上的方候，至于实际统领吗，就，啊？” 纳吉被这一连串的封国给整蒙了，他敲敲脑袋问：“整个秦巴谷地封为三国四方？还兼领着东边的下庸？” 子突：“哎，就是这个意思。将汉中一分为三，地盘都不大，各方比较好接受，不至引起纷争。至于东边的下庸首领嘛，大王的意思，听说你们前些年就已经封了阿青为千户，请问，阿青的封地在哪里？不如就将此地封给阿青，但，这只是名义上的，阿青既不去就国，也不采食邑，实际还是巴人的封国。至于谁人担任首领，这要看你和你家叔父的意思了。” “这......”纳吉一下子语塞，涨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按照他原来的想法，是想让商王封他个爵位，比如伯爵、子爵之类的，另外再为巴人争取一些诸如贸易专营之类的实惠，没想到商人竟会拿出这么一个天大的封赏，虽说这个封赏没有一分是商的实际东西，但刚才子突说的自己在天下的位置，仔细想想，也确有道理，这无疑是给他将来争夺首领位置增添了砝码，也是给他留好了退路。纳吉再愚钝，这一点也是明明白白的。“那，你们大王要的是什么呢？” 子突已经在喝酒了，听见纳吉发问，不紧不慢道：“天下威仪。当然，这要看兄长自己的意思了。大王说了，如果纳吉有别的想法，也可说出来，大家慢慢再议。” 慢慢再议？纳吉一想不行，弄不好又要等上几年呐。良久，纳吉徐徐吐出一句：“那，我叔父那里......” 子突放下酒碗：“这个自然不用兄长为难，秋收之后，大王会派出一支庞大使团出使巴蜀，会给足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