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墨掉

墨清白埋怨父母，理由充分。 他们短暂的欢乐，导致他承受一世的痛苦，难道不该愧疚吗？ 原来是墨清白的心在滴血。 但是大名鼎鼎的尼西事件还是要在此说一下，以便了解那个时代，那个家庭，接下来墨清白所做的一切也就不难理解了。 显赫有名的尼西件之前，巴市男人去南方城市打工，留下妇女在家里照顾孩子和老人，被称为留守妇女，她们和大龄女青年常年在家。 但尼西事件发生后，男人外出务工便将她们带走了，再也不留在老家。男朋友将女朋友也带走了，不再做留守女人。 而在尼西件之前，巴市已变成女儿国，搞得衙门那几爷子忙得苦不堪言。墨清白那个不争气的父亲，当时在外面学坏了，搞传销，开着三手桑塔纳回来的。 墨影正是看中了那辆传奇的桑塔纳，才爱上那个能说会道的男人。那个男人把自己武装成总经理，开着桑塔纳回到老家卖保健床垫，发展下线。 当然，坐过那辆桑塔的妇女也是最多的。 白天他忙得两条腿不沾泥，晚上忙到有家不想回。一度骗吃骗喝骗感情，主要是发展下线骗钱，不是谈情说爱。 墨影想生个孩子看住那辆桑塔纳，其他女人也想生个孩子看住那辆桑塔纳，显赫有名的尼西件就是这么来的，墨清白就是这么来的。 墨清白那个父亲骗到钱，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 所以他在外面的女人很多，骗了这个骗那个，每个留守美少妇都要好好地照顾着，大龄女青年更不放过。 由于他太忙了，墨清白出生那天，他都没抽空回来，正跟一个绝美少妇开车跑路。 墨清白很体谅他，还以他为荣。谁让他父母突然暴病身亡？考妣一死，他那个爹就没有后顾之忧，在大后方胡作非为！ 每当墨清白问起他那个父亲姓甚名谁，家住在何处时，墨影只说他死于不治之症。 那种不治之症是非常容易传染的。他那个父亲就跑到没人知道的深山老林把自己结束了。 墨影不让墨清白去打听他父亲的名字。所以父亲在墨清白的心里是张白纸。 墨影还再三告诫墨清白一定要洁身自好，不要去打听他父亲的家境，因为他们家族有一种传男不传女的怪病。 气的扩散，闻的扩散，意的扩散，云的扩散。总的来说，就是一定要撇清与父亲的关系，不然后患无穷。 连姓氏墨清白都跟在母亲墨氏后面姓墨，只是怕父亲的不治之症遗传给他。 为防不测，墨影再次赐名——墨掉。意思是要把那个不争气的男人彻底抹除他们的记忆。 所以墨清白又叫墨掉。 至于父亲老家还有什么亲人就不用说了，只说他家里没有正经血统，又脏又乱，不堪入耳。 墨影还吓唬墨掉说，“如果你要去寻找这种关系，或者去了解那个家庭，就等于与不治之症建立起桥梁联系。病毒就会通过这座桥，潜移默化地传递到你的身上。” “一旦你身上带有那种病毒，人们就会远离你，憎恨你，认为你是传播劣疾之祸根。邻居阿姨、姑姑，叔伯就不会让你跟他们家的孩子玩耍。” 因此，直到今天，墨掉连父亲二字也没敢提起，心中更是没有任何想法。 总之一句话，要想活下去，有尊严地活在人前，就一定要与那个不争气的父亲彻底断绝干净！ 墨清白老实，就真的把他那个不争气的父亲墨掉了。 时光荏苒，墨清白已经十一岁了，关于父亲的事情已经听说过很多，但他还没亲眼见过他，还不能确认是真是假，因此心里总是不怎么信。 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父亲都没有出现，也就成了事实。 在这里说句公道话吧，大后方空荡荡的，佳丽万千，有这样一个机会是皇帝般生活啊，是有多少人梦想的人生，有的人即使倾其一生，都不一定会有如此机会。 再说，那个时候的人没有见过世面，也穷疯了，上当受骗也在情理之中。 墨清白那个父亲就生活在那个年代、那个地方、过上了皇帝般的日子。既可以骗钱，又可以骗色，一箭双雕。 不过，他这个想法是否存在风险？ 墨清白这种想法墨影是不晓得的，要是知道了，不把他宰了，也要把他整个半死。 即使墨影把墨清白整个半死，即使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作为本故事的不幸者，还是要说几句心里话。 他那个不争气的父亲应该挨刀、挨骂、是头……。但在墨清白眼里，母亲不应该那么过激，不应该就此不负责任。她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年幼的墨掉呢？ 她应该再找一个男人重新组建家庭过好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委屈吗？值得吗？ 她的父母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把她送到医学院读书，成为一名全科医生是不是辜负他们一片苦心？ 当然，这并不能完全归咎于她。她毕竟是个女人，做传销的骗子太高明！ 自声名显赫的尼西事件发生后，巴市范围内的男子外出务工不再留妇女在家，而随身携带，走到哪带到哪，难舍难分，后来就倾巢出动。 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啊。 所以，今儿个的巴市全境要么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孩子，要么是房屋倒塌田地荒芜，绝对没有漂亮女人留守了，这就是尼西事件之后产生的后遗症。 尼西事件发生后的不久，墨清白的母亲患了疾病，不能看病救人，失去劳动力的同时，脸上也失去了颜色。 她简单收好行李，回到老家农村，寄居在祖宅中。 老屋破旧，椽脊外露，墙壁灰泥已剥落，院内外杂草丛生，属于危房，无法居住。 墨影还是一脚踹开门，走进院子。 由于是冬天，又是晚上，墨清白又冷又饿，啼哭惊动四邻，村民认为是弃儿，点起火把围了上来。 全是些留守老头子和老太婆，还有几个大孩子。 他们看到屋主人的后人回来了，没问那么多，就把他们带回家，热饭热茶地招呼着。 次日清晨，全村尚能劳动的老大爷们聚集到墨家，能上房的人，帮着翻盖瓦片，会木工的人，修门造窗，会泥瓦工的，修补墙壁。 就连那些老婆子都忙着拔草，除去蛛网，总的来说，各尽所能，齐心协力，二楼小屋又恢复了往日风采。 那些老婆子送来自己种的蔬菜，送来自己种的大米，又送来肉和油，有了邻里乡亲的鼎力相助，墨影带着墨清白才掀开锅盖，过上了日子。 凡此种种都只是因为屋主人生前为良医，乡人为感谢而为，就墨影何德何能？ 说到屋主人墨老先生就啰唆两句，以此表达敬意，也了解一方人俗风情，同时影响着墨清白的一生。 首先说墨泼是镇上出了名的老中医。村里镇上的百姓一旦生病，他总是尽心竭力，全力医治。 有一次村里的一个老太太病重，又下暴雨，漫水桥过不去，进不了医院，他就绕过漫水桥，多走十几里路回村。 他来到病员家，对饥饿既无顾忌，更来不及换衣物，急忙给老太太诊脉下药，只为排除她的痛苦。 他离开时既不收一分钱，又不要什么礼品，只言片语尽在乡里乡亲之手。自能此艺，乡人有难，对其信赖有加，理应出手相助。 现在他走了，但他所做的好事乡人至今未忘，都在乡里乡亲中，遇到困难帮一把也该帮。 有了众人的关心，墨清白和他母亲勉强存活。 此乃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之善举。 墨清白长大后和村里的留守孩子们玩耍，管称野种。墨清白和他们据理力争，称自己有父亲。 大家都说他母亲长得好看，父亲自然多得不得了，墨清白听到这话，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说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可他独善其身，却说不过那么多人，只有动武艺高强。 动武的他更是吃尽了苦头，他一人斗不过七八个伙伴。干不过还要和他们干，谁让他们说母亲的坏话？ 因此，墨清白在成长过程中，谁家骂娘了，无论谁骂娘了，只要他听见了，就想扇人巴掌。 所以常常头破血流地回家。 墨影看到那样的情形，心里虽很痛，但又无法声张，终究都是小孩。 再说，那些孩子的父母都进城打工去了，留守孩子都是爷爷奶奶带养，教育是个问题。 乡下的小孩历来都是散养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言，动辄就打。 今天要么是你受伤了，要么是他明天挂彩了，属于战斗小分队。 墨影别无他法，总是无法将墨清白每天关起门来足不出户，更无法堵住人家小孩的嘴巴，但看到自家孩子流着鲜血、委屈地回家，她心里又不是滋味。 后来，她将墨清白带回市区居住，但回到城里后她却病情恶化，经常独自坐到天亮，并不时自言自语，越来越消瘦，脸色也变得更糟糕了，俨然是个疯人。 一天早上醒来，墨清白看到母亲坐在椅子上流泪，便抱住她说，“妈，您这是咋了？” “清白，我还是带你回乡下好吗？” “不好！” “为啥子？” “叔叔伯伯欺负妈妈，他们的孩子欺负我，我们娘俩受他们爷俩欺负，我不会去。” “他们不欺负妈妈，也不欺负你---。” “明明欺负了。” “那不是欺负。” “他们把你按在床上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