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殿下——朱见深篇）

一双手突破重重保护迅速向我（小殿下）攀来，我想都不想，连连挥手斫下，但闻惨叫声起，那人十指已被砍下，整个人跌落在地，身畔护卫的骑士已经赶上来，只一剑，扎入他胸膛，再一挥刃，剑光落下，正落于那人脑袋，“嗒”地一声闷响，脑浆迸出，红白一片，迅速被践入泥土。 人命如蝼蚁，倏忽而没。 我的命亦如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母妃正令人安排退路，一转眼已见到车驾前被我斫落的手指，以及车驾下被践踏的尸体，面色有些苍白，微微的悸色变成了显而易见的惊愕。 而我的眼睛必然也和那些护卫一眼，带了近乎疯狂的通红，离死亡很近，却不知害怕为何物。我似乎已失去了理智，却又比任何时候还清醒。 所有的生命，包括自己的，在这种清醒的疯狂之中，都已若微尘。 母妃赶紧唤我，低若蚊蚋。 我也不回头看，既然决定破釜沉舟，拼个鱼死网破，何必再给自己多添犹豫和烦扰。 何况，母妃，你知道么？ 如果王位和你只能选一个的话，我一定选你。 护卫们也已陷入了疯狂，吼杀声渐渐嘶哑。 但我却有种错觉，觉得那厮杀声越发得响亮了。 这时杀手队等人却也回过头，向后方看去。 一大队侍卫，紫红宽袍长襦，青色大鳞铠甲，浩浩荡荡，冲杀而来。 “锦衣卫！是锦衣卫！”有人惊叫。 我紧捏手掌，渗出的汗水时冷时热。 杀手微微变了脸色，侧首遥望我。 我冷眼看他，将短剑举起，高呼：“勇士们，用那领头的血，来接到来的将士！” 护卫们已苦战了接近半夜，一见有兵来援，士气又蓦地振足，果然里应外合，努力突破合围。 领头的杀手盯着我，紧抿了唇，弯出的弧度极是刚毅，看不出一丝感情来，然后下令：“撤！” 立刻鸣金收兵。 厮杀了半夜的杀手敢死队纷纷拨转马头，倒提兵戟，从斜后方纷纷后撤。 锦衣卫旨在救人，杀手不攻击，他们也便不去拦截，而侍卫们志在保护我们，何况也已筋疲力尽，无意追杀，顿时让他们破开一条路来，潮水般撤去。 那种倏忽而去的感觉，一如倏忽而来般令人意外。 为首的锦衣卫李大人面色苍白过来接待，他已遍体是伤，犹自含笑待客，并无一丝失礼之处。他与我交谈片刻，便开始协助清理战场，收拢伤员，而我似给抽去筋骨，乏得一丝力气俱无，一退到平坦之处，便坐倒草垫之上，无力倚住，再也站不起来。 母妃面色青白，勉强挣过来握住我的手，嘴唇干涸颤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是将我抱在怀里，让我偎住她颤抖着的滚烫胸怀。 其实，我的身体，也在不断战栗着。 平生未上战场，才上战场，便见着血腥杀场，如九重炼狱，几要将人连血带肉，熔于其中。 天色已越发得亮了，也越发得红了，投于长长的宫道，也映成了绯红，如一条血路，向前延伸。 而前往权势的路，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