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府外的一处大石下，刚学会艾炙的允良正在那个青壮灾民的身上试验着。灾民除下了鞋袜，高卷着裤腿。允良凑得很近，专心地拿着炙条，一点点地在灾民的伤腿上平移。 “哎呀，真的不疼了。覃大夫，您这个“活观音”，果然名不虚传！” 允良哈哈一笑，便揉了揉肩膀准备退去休息。 夜空如墨，新月当中。允良正脱下外衣，窗外忽然传来一丝异响，允良顿生害怕之意，猛地回过头。 “谁？” 半天无人应答，她大着胆子走到门外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无人。刚松下警惕，只听“咔”的一声响起。在寂静黑夜中，这声响分外令人害怕。电光火石之间，一位蒙面黑衣人竟然突然从窗外一跃而入。 受了惊吓的允良刚想大叫，那黑衣人已经闪电般地掩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迅速拉下面罩。 “别叫，是我！” 允良一下子惊得张大了嘴：“阿徵？” 黑衣人正是徵公子，原来那日孙太后自回宫后就染上了霍乱，已换了好几位太医，却仍没有什么起色。徵公子虽跟孙贵妃有嫌隙，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只得前来找允良碰碰运气。 允良为昏迷的孙贵妃观诊后，与太医们结论无异，也无他法。她见阿徵略有失望，歉意道：“我医术其实相当一般，太医们都无策，要不然……找位医婆来看看也好？她们年纪大，有些妇科的疑难杂症，说不定比一般大夫还懂得多些……啊，等等！”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一旁的侍女，问道：“这位姊姊，请问孙太后发病的时候，是不是正好来了小日子？” 侍女先是一惊，脸上羞得通红，看着燕君陛下，不敢作答，只得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那些大夫们肯定是按热入血室来诊治的……可为什么服了柴胡半夏，一点好转也没有呢？”允良兀自喃喃，突地转身冲侍女大声道：“快……快把太后的净桶给我拿过来！快！” 一旁的燕君陛下疑惑道：“你要那东西来干什么？” 允良不及应答，径直从桌上拿了一只勺子，接过侍女手中的净桶放在地上，竟半跪着将手伸入了净桶！ 燕君陛下急道：“允良！” 只见允良大大方方地用勺子舀了一勺尿液，仔细观看起来。 “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哎，把灯火拿过来一些。”允良在灯光下，细细地看着勺内的液体，喃喃自语道：“尿色赤黄带血，再加上太后刚来过小日子，前些天赈灾时又格外劳累，所以那些大夫才会认为是热入血室。不过……味道这么臭，应当是湿热蕴结的原因！” 燕君陛下在烛光之下，看着在净桶旁认真入神的允良，不觉骚臭，只觉得她端丽不可方物。一时间，竟然看得入了神。 “太后还没有昏迷之前，是不是小便的时候会有些困难？” 侍女答道：“是，太后说过有时候会觉着痛，有时候还感觉解不出来！” “那些大夫们没法为老夫人近身诊病，又不能像我这样问得很详细，所以只能根据脉象来大致推断，认为她是热入血室，才会寒热往来！可老夫人应当是在不小心在哪受了风寒，膀胱湿热，这才患上了热淋。” 允良伏案写下一张方子，陛下的目光一直牢牢紧锁着她。 允良收了笔，抬起脸笑着说：“我估摸着，明晚天黑之前，太后差不多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她的视线一下子和燕君陛下灼热的眼光接触在一起，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颊“腾”的一下又变得通红起来。 燕君陛下带着允良跃下山墙，允良看了看旁边的绣楼楼梯，正欲上前却被燕君陛下一把拉住。 “等等！” 允良尴尬道：“还有什么事？” 燕君陛下忙放开了手：“允儿，今晚我能留下吗？” 允良只觉这话似有深意，忙道：“可是疫情还没有完全控制下来，我还有几个病人需要照顾。” 燕君陛下终于还是说出来这几天的思念：“就一晚，我好想抱抱你。” 允良微张着嘴，半天才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燕君陛下笑了：“等你。” 允良胡乱点着头，跑上了楼梯。在转角处停下，转身看见阿徵轻灵地钻入了她的房间，不禁一下子掩住了脸。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梦境一般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