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月亮升得更高了，整个夜色也更加苍白。允良湿着身子来到了百戏园。这是她失忆以来一直魂牵梦萦的地方。院落其实不大，孤零零的戏台子在苍白的月光中遗世独立。她仰头，看着天空中那轮孤独的月，没有边际，没有依靠。她抱紧了自己冷战的双肩，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勾起她的神思，记起以前的事情，虽然阿於对自己很好，但是她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得靠自己才能找回属于自己的那段过去。 高台之上百态人生，高台之下百态人心。翌日，天刚刚蒙蒙亮，台上的荣妈妈就看到了允良的身影。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知音何已矣鱼儿嬉戏泛起涟漪………”底下是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台上的荣妈妈却唱得百转愁肠。 一个回身，见戏台之下的允良还等在那里，不觉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允良见荣妈妈看向自己忙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你何时是我徒儿了……”荣妈妈望着跪在面前的女子，“我收徒有三大忌讳，你在戏台上的表演未经师傅指导，便急急登场，这是犯了第一错；你的帷帽被风吹起，容貌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倾慕之人找了我们要人，你差点砸了我家招牌，这是第二错；你得了赏钱便逃之夭夭，利益熏心，现在又来求我，这是第三错。“ “我明白了。”允良以为一切皆成定局，师傅不可能接纳自己的时候，却听得话锋一转。 “人前演戏，人后也当有铮铮铁骨。”荣妈妈眯了眯眼，细长的眉宛若春日中一道虹，“你虽不好，但我却细细打听了你，你那情郎倒是个有情义的。眼下你们二人独自在外漂泊，却还将那日赢得的赏钱分发给乞丐，这是善意之举。我那日弗了你那情郎，你却没有受挫，在庭院前受冷挨饿地等了我一晚，这种诚恳之心如今很难得了。我待观察几日，看你最后究竟能不能接受我的考验。” 允良顿时觉得昨天的一切值得了，开心地点了点头，“谢谢师傅，我一定会努力的！” 第二日清晨，曙光乍现。允良和伶人们开始练功。 “云鬓松松凌乱，细腰似水轻软，看这莲步款款，疑是天仙落凡。醉里秋波流转，或许姻缘了断，缠绵抚慰心酸，一梦春宵苦短.....” 戏台之上，允良一袭白衣仿佛真如梦中人一般，似真似幻。朱祈於坐在台下，手握的纸扇随着台上的咿呀，有节奏地轻点，眼神始终没离开过台上的允良。荣妈妈立于门后，望着两个少年。多么美好的年纪，多么美好的邂逅，她似乎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仿佛再一次看见了那棵老槐树下的少年，言笑晏晏，唤着她的名字。 往事难以回首，荣妈妈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一出戏罢，允良卸了妆，朱祈於也随着离开了百戏班。“阿於，你怎么来了？”允良淡淡一笑，盯着朱祈於，“你不是忙着在外面做生意吗？” “生意哪有你重要？”朱祈於摆手，眼睛却不曾离开眼前的人，“今天特意来给你捧场的，我生意上赚了些便宜，给你带了些精致点心、头面首饰、玛瑙簪环、绫罗锦缎…看看有喜欢的吗？” 允良觉得自己像被包养的小戏子，又羞又恼，“谁喜欢这些玩意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朱祈於这才意识不对，“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没想到让你不开心了。确实该打！你打我吧！我心心念念着你，便是不舍得你过得一点不好的。” 他这话说的我打他也不是，不打他也不开心，所以撇了他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