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时间静止

楼梯间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方宁想着应该是左西林吧。 “方宁学姐，我事情做完了，准备下班回家。你要不一起回去？”左西林当然知道方宁等的不是自己，可是出于礼貌，以及杨乔对方宁的态度来看，她觉得还是让方宁早点回去的好。 毕竟杨乔也说不准几点回去，而且他很可能会将方宁忘在画室。这种事，左西林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这几个月来，左西林有些时候加班晚了，杨乔随手一关灯就走了，也不管留在黑灯瞎火里的左西林。直到，左西林叫喊出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将员工落在了工作室。 “我～” 方宁低着头，心里仍在挣扎着，是去是留呢？ “学姐，我们快收工了。” 方宁想到来日方长，这第一次来这就给杨乔添堵，给他留下的印象总是不好的。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左西林自是看出方宁的不舍，匆匆跑到楼下，站在杨乔身后，看了眼进度，估摸着这插画今晚即使通宵也完不成。 “老板，方宁学姐说她准备回家了。” 杨乔回头：“哦～” 扭头，又盯着电脑继续工作。 键盘声“哒哒哒”～ 他的全部精力，都在那永无休止的工作中。 “啧～今天，方宁学姐，特意你送饭，现在时间也挺晚的，要不你送送人家？” 杨乔也不是没想送方宁回家，虽然自己对她没什么感觉，但也不厌烦，这个小师妹不比其他女孩，自是矜持有分寸。 即使她在某些方面确实也不思上进，可她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见。 只是送女孩回家总要有个由头，这师兄师妹多年未见，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交集，突然送人回家，多少有点唐突。 方宁住在宁平区的新城，离学校不远，从杨乔工作室开车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方宁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九点，想着杨乔工作到这个时间点会不会饿了，提议和他们一起去吃宵夜。 左西林倒是挺乐意的，可被杨乔一口回绝。她租的房子就在工作室附近，拐个弯就到，也不需要杨乔送，便识趣的自己先溜回去了。 “师兄，我刚才在画室里看到几本关于心理学的书，你最近在研究心理学吗？” “就随便看看，我们画人的时候，需要了解人物的各种情感状态，才能把他们的感情更好得展现出来。” 方宁看了杨乔的插画，其实她清楚杨乔的插画在技巧上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但他并没有什么情感投入。 那些插画人物的情绪十分单薄，缺少灵魂。 杨乔想通过几本书来解决画画的情感问题，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方宁自然清楚，这不过是杨乔的托词。 “师兄，上个月宁市发生的网络病毒的大案，那几张画的内容，据说是那个嫌疑犯的梦境。我们美院的一些校友说，给嫌犯画梦境的人就是我们美院校友。” 杨乔始料未及，没想到方宁居然打听起这件事来。自己虽也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但听着坐在自己副驾驶座上的人说起这件事来，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杨乔的脸在路灯的晃动中，显得异常尖锐，他双手紧握方向盘，嘴巴微微颤动，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方宁转过头看着前方，眼角弯弯，嘴角上扬：“那人挺酷的。” 其实方宁上网了解过杨乔工作室的业务，绘梦的业务记录在上个月突然被删了。今天，又在杨乔工作室里看到关于梦境的书，结合一些传闻，对比那三幅画的手法，她几乎可以断定画出那三幅梦境图的人就是杨乔。 刚刚，杨乔突然的紧张，对她的问题犹豫不决，让她更加确定了网络入侵案，绘梦的人就是她的师兄杨乔。 其实她对这件事的评价和看法，正如她所说，挺酷的。这是她所钦慕的师兄才会做的事，她甚至认为那个网络入侵者用画来传递他的苦难和遭遇，这一定是件迫不得已的事。 而师兄一定是个幕后英雄，就像无数超级英雄，他们都在用某种普通的职业掩饰自己的勇气和善良。 “哈？”杨乔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方宁确确实实说了“那人挺酷的。” 夜幕下，九点多钟的宁市，华灯过半，大道上车辆依然熙熙囔囔。 不少996，为生活不断付诸自己每一分力量的人，他们每每在9点之后的夜里感慨，熬不下去了。可是回到家里睡一觉，某种神秘而令人厌恶的气息在夜里酝酿，直至清晨7点的闹钟将他们唤醒，他们又好似精神抖擞的活过来。 杨乔对方宁放弃画画这件事，确实感到惋惜。如果说自己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而方宁的随心所欲，倒令他羡慕。 深受工作打磨的杨乔，明白那深耕到深夜的意义。 每一天都如同机械般消耗自己，在凌晨时分审问自己，在晨间的第一缕阳光中，反复怀疑自己，所有的不甘与质问，终将化作次日甲方对自己的新诉求，而这份诉求仿佛成了他活在这个世界最好的证明。 一眨眼的功夫，车已经开到了街区小巷中。这条街道冷清而又熟悉，是前往实验小学的路。 因为这附近是校区，学区房居多，夜里没有桦林路的热闹。 “呜呜呜～” 一辆轿车的排气管发动的声音从杨乔左边的巷子串掇出。 黑色轿车司机不知是没见着杨乔的车，还是故意的，没有踩刹车，没有放慢车速，从斜坡上横冲了过来。 杨乔一个措手不及，凭着直觉将方向盘想右打去。眼见对方的车马上就要撞上了，却又一个急转从旁边撇了过去，车速极快。此刻杨乔双手紧握方向盘，急踩了刹车，却也于事无补，车头直接撞向了路边的电线杆。 方宁双手紧紧拽着车顶拉手，身体随着车子左右晃动，内心惶恐极了。 “嘭～嘭～” 车窗撞破裂，车头凹了进去，一个后坐力，两人的身体重心往后仰去，又被座椅猛的往前推。 杨乔的耳朵嗡嗡作响，空气仿佛将外界的一切隔离，只剩下空气本身在自己的耳朵里跳跃起伏。 这一刻，所有的事物呈现静态，本应飞速的玻璃渣向着他和方宁袭来的瞬间，也变得缓慢。就像是苍蝇在感知一双即将拍向它的双手，感知到人类的慢动作。 杨乔眼见一块玻璃即将往方宁脸上飞去，他伸出右手手背，挡在了那块飞向方宁脸的多边形玻璃。 玻璃划过他的手背，手背上的皮肉绽开，一道五厘米左右的血痕和手上的中指间的墨绿色的染料连成一道，血滴飞溅，和那块被挡出去的玻璃一起，从方宁的眼前坠落到了她右侧的衣服上。 驼色的大衣沾上了鲜红的血滴。 杨乔只顾着为方宁挡下那块玻璃，丝毫没有注意到朝自己脸上飞来的玻璃渣。 随着玻璃渣划破他的脑袋，在惯性的作用下，他的胸口向方向盘猛得撞了过去。还好系了安全带，将他本要载到前车玻璃的脑袋硬是被身体拽了回来。即使如此，杨乔依然难以忍受撞击的疼痛，用右手护住了方宁，撞击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