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本心

漆黑，混乱，仿佛一切都成了混一的混沌。 朱竹清看着面前如血痂般，粘稠泛着幽紫光华的粘液，无声地发出叹息。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每次与另一面争抢身体时她都会来到这里。 因此她也算熟悉这个没有时间、没有方位，如同永恒囚笼的世界。 她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再度来到了这里。 为了活下去，自由的活下去。 皇帝自由吗？ 应该是自由的，只是一句话就将她和那个满是谎话的三皇子命运联系在了一起。 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父亲不敢劝诫。 但她也见过作为太子妃的大姐牺牲休息时间，夜半三更还要处理政务。 这种自由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自由？ “二小姐？” “捏碎糕点，修炼时间缩短。” “我想要创造一个与我类似的神明。” 恭敬的、严厉的、温和的、嘲弄他人的……无数洛纪在朱竹清眼前闪过，同一张面相，千百种割裂的神态。 她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洛纪，但这种无视世俗法则的肆意妄为或许是她想要追求的。 “皇帝不过是凡人中最为自由的一类罢了。” 洛纪的笑声在心中响起，恍然间，朱竹清似乎又看到了初见那天，离她不足一步之遥的那个自称神明的少年。 神明…… 指尖闪起一抹灰光，如锋利的兽爪向幽紫粘液砍去。 外界的光景从撕开的创口中闪过，意图残杀他人的恶意也随着伤疤一点点浸染少女的心魄。 这些粘液将现实与这片漆黑的世界分割，破开就能与另一端的那个人格互换。 戴沐白？ 看着一闪而过画面中那个金发少年，朱竹清心头一紧。 他死了没关系，但不能死在她这个未婚妻手里。 朱竹清紧皱眉头，破开血痂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种要考虑外力因素的生活真是够了！ 成为神明就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吗？ 那她想成为神明。 …… 紫黑灵猫浮在心海之间，弓腰伏身，尖锐的刺爪一伸一缩，专心致志地盯着它的猎物，连朱竹清从粘液中爬出来都没发现。 “喵？” 利爪挥出，肉身却依然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灵猫歪歪脑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蓦然回首，却见朱竹清半个身子从紫色粘液中钻出，死死攥着灵猫的后腿。 “洛纪！” 你听的到吧！ “我在，二小姐。” 心海之中，一只半透明的蠕虫从虚空钻出，经过一阵扭曲后变成洛纪的样子。 “喵！” 看到洛纪的那一刹那，灵猫整个炸毛，连制止朱竹清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需要我帮你压下它吗？” 修长的五指轻轻抬起少女的手掌，朱竹清抬头望去，一只单片眼镜微微闪烁着光芒。 “别让他过来，我能行的。” 无论是对武魂的运用还是战斗的技巧，她都没有另一个自己强大。 洛纪能帮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如果不趁洛纪在的时候积累对抗另一面的经验，那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她一直知道洛纪会离开，等他的目的达成，或者她失去利用价值时分别的时刻就将到来。 在这段时间内，她必须去和另一个自己厮杀，模仿它的动作，学习它的手段，在流血中不断强大自己。 洛纪端详面前的朱竹清许久，微微欠身，重新隐没于少女心中。 “遵从你的意志，小姐。” “虚伪。”少女轻啐一口，当望向仍在忌惮洛纪的灵猫时，眼中少有的温度再度隐没在冰冷中。 …… 灵魂与灵魂的厮杀往往朴实无华，没有绚烂的法术也没有什么诡异的外物，只有拳拳到肉的疼痛。 朱竹清甩甩手中紫黑色的魂体残片，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了，连带着对身体的把控都艰难了几分。 她学的并不快，人的身体与猫的身体终究不一样，但她唯一胜过灵猫人格的一点就是她为了求活，敢把命都压上去。 学习？模仿？随着战斗的进行这些东西早就被她抛在了脑后，杀就对了，哪有那么多事。 “再来。” 强忍住恶心，直接将灵猫人格的残片塞入口中。暴虐混乱的气息一点点冲击着理智，紫黑色的粘液一点点从伤口边缘涌出，弥补着魂体的缺憾。 这招还是和那只猫学的，生于一体，相互间的吞噬也不过是左手换右手，不会有任何灵性损耗。 所以继续杀啊，直到只剩一方。 似乎是被那双死寂的眼瞳盯得有些发怵，明明占据了上风，灵猫却依旧有些惊恐地望向摇摇欲坠的少女，低声呜咽一声后跳入粘液中，打算等到消化了今日所得后再去把身体抢过来。 走了吗？ 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一点点蚕食着因毁灭意志影响而紧绷的心弦。在这场与另一个自己的战斗中，她只是在魂体强度上占了上风，其他的任何一点她都处于劣势。 她吞噬另一个自己还需要忍受意志上的冲突，可灵猫人格呢？只用吃就行了，毁灭的意志会将一切同化。 朱竹清也可以选择放弃抵抗，让毁灭改造她的人格，变成和另一面一样想杀掉一切的疯子。 “但这样我就失去了价值。”黑白相间的魂体强行打起精神，接管整具身体。经过了那么多次意志上的对抗，她总算明白洛纪所谓的崇高意志是什么了。 那是能在毁灭中坚持自我的偏执。 “欢迎回到现实，二小姐。”冰冷的笑意与死寂的空洞相互对峙，最后在洛纪的一声询问中被打破：“那么对于我的建议，你考虑的如何。” “我不想成为皇帝。” 我想要自由自在的活着，即使是你也无法左右我的意志。 漆黑的舞鞋随着踢踏声向前走去。洛纪的眼中似乎有些失落与惋惜。但朱竹清也看不清这究竟是出于他的真心还是他打算在离别前最后欺骗她一回。 但这也无关紧要了。 “真是意外，那你我这段主仆关系也可以结束了。” 少女张开手臂，无力地跌入洛纪怀中，只要那句话没有说出完，这段伪装出的主仆关系就不算破裂，在外人面前他就会尽职尽责的保护她。即使他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双手紧紧扣住洛纪腰肢，朱竹清将头埋入洛纪胸膛，发出细微的声响。 “但我还需要你。” 我需要你帮我变强，强大到成为与你相同的神明，自由自在的做着我想做的事。 比如，将你的伪装撕碎，看到最真实的你。 “我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