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鬼魂报恩

“哎，客官，我，我……” 小老头一脸诧异，惊讶于杨乃武猜出了他的心思。 “老丈，你想问什么且问就是了。” 杨乃武心头其实隐隐有了猜测，不过还是顺带提了一嘴。 现实从来都很残酷，可人总要学会接受不是？ “我有个儿子，入山采药，这一去两天了，却还没回来，不知客官有没有见过？” 果然，闻听此言，杨乃武心头一叹。 山上血孽控制下的那一道怨魂，杨乃武见到的那个年轻人大概就是他的小孩。 老年丧子，白发送黑发，莫不是人生最为悲痛的事情。 杨乃武小口小口吞咽馄饨，滋味很是鲜美，热腾腾的馄饨吃在口中，在这暴雨淋漓的天气，能够驱散丝丝缕缕的寒意。 “年轻人啊。” 杨乃武放下汤勺。 “倒是见过一个，一面之缘，采山参去了，说是找着点百年老参的迹象，只是我另有要事，就未曾多聊。说起来——老丈，你也算是有福之人，他若是摘得百年山参，往后的日子就好起来了，一天比一天有盼头。” 杨乃武浅浅安慰了一句。 这个时候倘若告诉他，你小孩葬身血孽的腹中，怕不是能把这老头活活气死。 能活多久活多久罢了，人活着总要让其有个念头不是？ “采山参？” 老头对杨乃武的话半信半疑，听起来不靠谱，可好歹总有一丝希望。 有的时候明知道是假的，人也愿意相信，因为真相太过残酷。 “那臭小子，山参不山参能有什么打紧？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摊主老头自言自语叹了一句。 杨乃武笑了笑，几口把馄饨吃完，汤都喝了个干净，拿起一背篼的幽魂草，甩下一锭银子，二两来重，快步离开。 风雨中透着他豪迈的声音。 “不用找了。” 摊主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看着木桌上留下的那锭银子，眼眶湿润。 “好人呐。” 老头喃喃道。 轰轰。 雷雨一时间更加湍急。 这世界苦难之人太多，帮不过来，只是看见了能施展援手，就施展一二。 杨乃武手头的银子，已经快入不敷出，但是没办法，他见不得人间疾苦。 况且醉仙楼里，还有一批钱财，缓一缓，他总能渡过。 这老头子若是没点钱财傍身，棺材板都没法置办。 …… 大雨浇头，杨乃武在一阵轰轰的雷声中赶路。 “二郎，你回来了？” 杨菊贞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一身湿漉漉的杨乃武，尽管披着雨衣，也被飘飞的雨点，打湿了身体。 “大姐，快进去，这么大的雨。” 杨乃武说着反手把门关上，心情却有几分按奈不住的激动，一想到能够摘得第二枚词缀，话语里有几分压不住的兴奋劲。 “二郎，我和凤儿把热水烧好了，你快去洗个澡吧，别着凉了。” 杨菊贞微微佝偻着腰，细声细语道。 “嗯嗯，好勒。” 杨乃武一边脱蓑衣，一边应声，完全没注意到脖子下吊着的御邪铜钱微微发烫。 这时候詹彩凤也迎了出来，柔声唤道：“相公，饿不饿呀，我给你下一碗面条？” “才吃了，你好生歇着就是，我去书房一会儿，嗯，今晚不用等我，早些休息。” 杨乃武头也不抬道，接着抱起那一背篼草药就往书房走去。 背篼虽然有一块布遮挡雨水，但是雨本来就大，幽魂草多少沾了一点雨珠。 他怕影响药效，就打算拿到书房去阴干，好早些使用。 对于【如狼】词缀的仪式，杨乃武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二郎？” 杨菊贞又在唤他。 “怎么？” 杨乃武回头问道。 詹彩凤连连对杨菊贞投过去一个不要打扰杨乃武的眼神。 杨菊贞本来是想劝杨乃武多陪一下老婆，但是话到口边又改了改：“没事。” 既痴且迷。 这样的情况以前只有在杨乃武读书的时候见到过。 “转行郎中的话，也是好的，多少能混一口饭吃。” 杨菊贞心底是这般考量的。 一场雷雨前前后后下了不少的时间，待雨水淹过泥洼，才渐消渐止。 当夜，杨乃武就在书房里收拾药草，把幽魂草一株株阴干。 一番折腾下来，再加上之前与血孽动手，消耗了不少的精力，杨乃武竟不知不觉在书房中睡了起来。 砰砰砰！ 夜半三更，窗户响动。 杨乃武迷迷糊糊听到声响，不过，他懒得动弹，砰砰，又是敲击的声音。 “恩公，恩公。”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还传来两声呼唤。 杨乃武的眸子蓦地睁开。 “恩公？” 他眉头一皱，抽出抽屉中的点钢对刺，放入袖口。 杨乃武轻轻拍了拍脸颊，才不徐不疾地起身。 大半夜的，不敲门敲窗户？ “你是谁？” 杨乃武问道，与此同时，脖子下的御邪铜钱红得发亮，好似烧过的铁块。 这一下让杨乃武陡然之间变得警醒，莫非有鬼？ “恩公勿恼，小的名叫徐三，是被那血怪谋害而死，多谢恩公救我。小的此行是特来向恩公报恩，感谢恩公高义。若非恩公击杀血孽，我区区一介草魂，还不知道要被其控制多久，犯下多少损阴德的坏事……” 窗户后面传来鬼魂断断续续的声音。 杨乃武心头一动明白过来，不过，他持身皆正，常言都道鬼话连篇，并不相信这些。 同样，杨乃武也不想与鬼物打交道，主要是怕影响了詹彩凤腹中胎儿。 当即。 杨乃武言道：“救你之命的乃是冯兆金，冯先生。子钊不敢居功，你要报恩，也应该是去寻找冯先生才是。” 这般言论可谓是颇为得体，子钊是杨乃武的字。 “这……” 窗户外的鬼魂踟蹰片刻，恳切言道：“非是徐三要缠着恩公，而是，咳咳，这第一，冯先生乃是地师，是高人。徐三不过区区一切残魂帮不了什么。” “第二则是因为，恩公还帮助了家父，家父名叫徐寿财，平日经营馄饨摊位，恩公心有仁善，救济我家，徐三是感怀恩公高义，这才冒死前来。这第三点则是因为恩公如今已身陷险境，有恶人以鬼婴谋害恩公。” 声声恩公，一声比一声感情真切，杨乃武在听闻馄饨摊老头的时候，心下倒也信了这鬼魂几分。 再结合之前冯兆金的死劫言论，又有什么鬼婴，当即，摘下御邪铜钱，埋入一侧口袋。 上前去打开了窗户。 窗户甫一推开，杨乃武却好似惊出了一身冷汗，但见一衣衫褴褛飘飘荡荡，面色发青发紫，眼窝凹陷，两行血泪，开膛破肚烂窟窿，下颌尽是森森白骨的青年出现在了面前。 杨乃武心思如电，莫非中计了，这鬼要害我？ 怒从心头起，就在他起手要翻御邪铜钱之际。 “恩公莫怪，徐三儿以此番面目见人，实在是因为法力低微。” 语罢，鬼魂徐三竟跪地一拜。 杨乃武这才把铜钱又埋进口袋，皱眉问道：“你为何一定要见我这一面？” 鬼魂徐三长拜道：“徐三想请恩公替我收敛尸骸，就在那山头之中，西北一面，最粗的一棵老槐树下。那血孽之怪并非天生天养，而是歹人故意孕育。” “哦。” 杨乃武眉头挑起。 “我本事卑微，还不想插入这般事中，你为何不去寻能力更高的冯先生？” 他反问道。 徐三连连摇头道：“那位地师，如何能不知晓此节？至于他不过问，自是有他的缘由，他的话，恩公信一半也就罢了，莫要全听全信。” “哼哼。” 杨乃武心头冷笑，这鬼魂与那冯兆金一丘之貉，他如何不知。 冯兆金的话最多信一半，鬼话就更是如此。 “你要我为你收敛尸骨？” 杨乃武口风就是一转反问道。 “是。” 徐三连连磕头。 “还有什么要求吗？” 杨乃武脸上不动声色，倒也看看这鬼物到底有多贪婪？ “还请恩公再取三十两与我爹，买一副厚点的棺材安葬，多捎一些奴仆，钱财与我。” 徐三本性暴露。 “这般啊？” 杨乃武眉头一挑，倏地反问道：“你可知道这宅子价值几何？” 这番算是话里藏话，就差没明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区区鬼魂也敢叫嚣？ “不白要，小的替恩公谋求来了一份拳谱，天亮恩公就知晓，此为其一。” “这第二就是，如今那鬼婴，已经惊扰到了恩公家眷，就在西厢房中，还望恩公速速去驱赶那鬼婴，切莫骚扰到……” 话声戛然而止，徐三的身影竟变得模糊起来。 “切记，切记，恩公那鬼婴乃是受刑门，刑……” “啪！” 宛如玻璃块徐三鬼魂轰然破碎。 咯咯喔。 雄鸡一唱，天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