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矫矫白狼

“徐三，徐三！” 杨乃武连忙大喊，这才知晓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鬼魂未必鬼话连篇，人心更是艰难叵测。 一声嘹亮的鸡鸣。 杨乃武睁开眼来，天色已是初白。 咦？ 窗户竟然是开着的。 杨乃武快步上去，走到窗台前还真就看到了一部字迹鲜活的拳谱来，线装的册子，封面上印有一行大字——《大圣劈挂》 这不就是猴拳？ 杨乃武拿起来翻开一看，字迹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好似一匹绝尘而去的快马，就书法层面，是他都没达到的境界。 而最夸张的一点是这墨竟是新墨。 这同样意味着这本书兴许就是这几天内书写而成。 “不好，糟了。” 杨乃武一拍大腿，突然想起个事儿来，“那鬼婴已经找到了家眷！”徐三的话犹在耳边，杨乃武连忙朝着西厢房赶去。 与此同时。 啊！ 一声惊叫划破长空。 “娘子，大姐。” 杨乃武只觉得浑身打颤，一股惊怒爬上心头。 …… 大清早的。 公鸡一打鸣，杨菊贞就勤快地爬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宿睡得特别沉，还老是噩梦。 可偏偏梦里的场景一起来全忘了。 杨菊贞揉了揉睡眼，一看外面的天色。 “哎！我真是老糊涂了。” 她叹气道。 事实上杨菊贞的身材很好，完全对得起丰乳肥臀四个字来。 从杨乃武二十岁中秀才开始，就没怎么劳累过，杨家本来也算乡绅，多少有一定积蓄，是故，大姐保养一直也算不错。 闲话且不多提。 “昨晚，明明该去书房叫二郎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凤丫头的房间休息，别累着自个儿。” 杨菊贞这般盘算着。 穿好衣裳后就习惯性地去提水。 走到井口边，杨菊贞肩膀昏昏沉沉，此时天也刚好亮了，她正要把水桶丢下，蓦地，揉了揉眼。 “老糊涂了？” 接着就是一声惊叫。 “啊！啊！” 杨菊贞竟看到水井里有着一个古怪孩童的身影。 惨白的脸颊，红色的血衣，两颗眼珠子漆黑的发亮，咕噜噜直打转，嘻嘻嘻，竟对着自己做鬼脸。 当即吓唬得她一魂升天，二魂出窍。 与此同时，一股大力涌来，杨菊贞身子骨眼瞅着就要往水井中栽去。 “大姐！” 杨乃武健步如飞，轰地一下踏入院子，一声嘶吼，竟把迷迷糊糊的杨菊贞唤醒。 他血气方刚的男儿，这冲天一吼，直把小鬼给震慑住。 杨菊贞清醒过来，扑通！手中的木桶跌落入井口，水花溅到脸上。 凉凉的井水让她彻底醒神过来，身体重心朝下，她连忙伸手摁住井口边缘，这才没有掉落下去。 杨乃武连忙上前把被井水打湿了衣裳的大姐抱住，心有余悸地问道：“大姐，你没事吧？” “二郎，我，我……” 杨菊贞想到刚才那一幕，殷殷切切地哭了起来。 杨乃武二话不说，把系好了红绳的御邪铜钱，挂到大姐的脖子上。 杨菊贞被搂在怀里，御邪铜钱一上身，周身的寒意顿时被驱散，隐隐约约好似听到婴孩一声凄厉地惨叫。 御邪铜钱红得发烫。 她心中的恐惧倒也消散了三分。 杨乃武连连拍打大姐的后背安抚。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铜钱只有一枚，怕鬼神算计。 当天，杨乃武烧了一大盆的香灰，洒落在房间各处，每一个死角落都没放过。 自古由来就有香灰辟邪的说法。 “这屋子咱们才租这里，兴许有些不干净，不过没事，咱们过几天就换。” “二姐，今晚你和大姐一起睡，我要写点文章，关于之前含冤的些许事宜，不求别的，求个清白，你呢也莫要害怕，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叫我就是。” 杨乃武如此安慰詹彩凤道。 吃了午饭，他就又一头扎进书房。 杨乃武作甚？ 他当然是要把第二枚词缀开出来。 如果说逢七修炼的影子戏法是对敌有血肉躯体的家伙，那么，第二枚词缀——如狼，他记得很清楚，武库介绍说是可以驱散邪魅。 光是一枚御邪铜钱被动防御可不够，多一枚词缀，自然也就多一种手段。 当天下午，亲吻了詹彩凤一口，以安其心，杨乃武反手锁住了书房的门，开始给自己放血。 五十毫升血不算多，可是现在这个社会，一是没有针筒的，怎么抽血？总不能自个儿在手腕上来一刀吧？ 不然，到时候词缀没有得到，人反而没了？ 二是伤口的感染问题。 他又不是医师。 杨乃武思忖片刻，还算机智，他想到一个比较合理的办法。 杨乃武找来一根大姐平日补衣服的铁针，烧了几下，消毒之后，开始对着指头扎下慢慢地放起血来。 痛是真的痛。 五十毫升的血液，放了半个钟头，针眼很小，不过还算是让他成功。 针尖扎破指头的痛苦，也是真的难以忍受。 之后的准备就简单许多。 老岳父家的狼骨，好运的是，也正巧是爪子。 另外就是幽魂草，最后则是等待即可——到了晚上，无星无月，这几天，除了昨日暴雨，就都是这个天气。 呼。 杨乃武深吸了一口气。 烛火幽幽。 他把半截狼爪摆正，之后是血碗，大量幽魂草。 “开始仪式。” 杨乃武屏气凝神后，心中默道。 武库兴许有感。 地面上泛黄褐色的老狼骨头，竟妖异地跳了起来。 血液在碗中不断旋转，好似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影响…… 杨乃武的脑袋开始有些昏昏沉沉，恍惚间似有千钧之重。 他好似化身在山林间奔跑，变成了一匹雪白的狼，又好似听到了一阵阵来自上古的呼唤。 “矫矫白狼，有道则游。” “应符变质，乃衔灵钩。” “惟德是适，出殷见周。” …… 孤傲的白狼只有道义才能让你自由游荡，顺从命运，才能让你拥有灵性的指引！ 唯有品德高洁，才能出殷入周，任由世代交替变迁，而不会改变。 朦朦胧胧，昂！脑海中孤狼嗥月，一声长啸，绿幽幽的烛火不断跳跃。 窗户被一阵阴风推开，明明是没有月亮的夜晚，突然苍穹上的云团消退。 一轮圆月高挂于穹顶。 冷幽幽月光如柱落下，冷风把杨乃武吹醒，他下意识抽开门闩，推门而出，院子里一地霜白。 “这是……” 杨乃武一仰头，正好看到盘踞在夜空的那一轮明月。 刷！ 他的心念一动，左手的骨缝中钻出三根犀利的骨刺，幽幽泛着冷色，如玉如月如霜。 “我成了。” 杨乃武心头一叹，顺手一划，呜咽的风响，回荡在院中。 他再朝书房一打量，静静的房间中只有一把幽魂草躺在地上，血碗干涸，至于狼骨，早就消失不见。 不对。 应该是长到了自己的骨头缝里，他甚至感觉身体比过去都好似轻了三分，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 这种变得强大的感觉让人沉醉，左手手腕处，一枚淡得像烟的秦小篆浮现在皮肤上面，隐约可见透着【如狼】两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