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曾经的英雄，守望者

（BGM：RosaryIntro-mili） 只有黑与灰存在的荒原上，猩红烈日向世界公平地挥洒着毫无温度的阳光，它们落在那古老锈蚀的巨大盔甲上，便显得愈发妖冶。 英雄？ 艾玖看向那内部空无一物的盔甲，顿时产生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能出现在这种环境里的英雄，大概是“陨落的英雄”“被污染的英雄”“失去神智的英雄”一类的。 总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猊下，请您也把手放上来。” 巫女的声音让艾玖回头，他将手掌印在祭坛上，感到一阵清凉后下意识地问道：“魂灵祭坛有什么效果？” 话刚说出口，艾玖就意识到面前的并非无论问到什么方面都能对答如流的安格妮丝，而是只会说“不知道”的巫女。 好像多此一举了。 就在他如此想到的时候，巫女回答道：“减少灵魂泯灭后的损伤，以及将灵魂苏生的坐标固定在此处。” 过于专业的用词几乎让艾玖没反应过来，他十分奇怪：“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 巫女摇头。 这下对味了。 艾玖就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巫女问题，他扶了扶额，叹息：“我的。” 巫女不理解艾玖的行为，所以站起身，面朝盔甲的方向，身上的魔力又是一阵涌动。 已经，迫不及待。 但是她记得艾玖之前说的话，所以一步未动。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司辰的指令是绝对的。 艾玖怕巫女一个人跑过去，所以将手掌放在了她的头顶，示意她不要乱走。 在他看来，魂灵祭坛大概是类似于存档点一类的存在，也就是说哪怕在这个“历史泡”中死去也不会立刻就从梦界中脱离。 而是会在祭坛处重生。 运气很好。 艾玖如是想到，然后朝着盔甲处走去，巫女跟在他的身后，毫不掩饰不断翻涌的魔力流。 一步，又一步。 在看过祭坛上浮现的那行字后，艾玖已经把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能冠以“英雄”之名堵门的。 如果不是送村好剑的新手npc，那应该就是boss了。 极小部分的魔力被艾玖丝丝灌入体内，他能感受到身体素质出现了小幅度的增长，可也仅此而已。 这就是极限了。 可直到艾玖与巫女走到了巨大盔甲的跟前时，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凌厉攻击或者令人心安的欢迎声出现。 平静的令人心悸。 像是来迟了数百上千年那样，就连新手村村长的重重重孙都早就被埋进了地里，整个新手村都搬迁到了上百公里的平原处。 故事里英雄和怪物也都早已逝去。 所以留给他们的只有静谧的死亡。 “请问，有人在吗？” 艾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他开口询问，并用钉剑的末端轻敲了一下遍布锈迹的盔甲的边缘。 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荒野中，很远很远。 隐藏boss？ 艾玖正欲用“英雄”作为开头再次询问，却感到背后的衣角被扯住了。 巫女那有些茫然的声音传来。 “猊下……她，早就死掉了。” 他看见巫女绕过巨大盔甲，走到了它的背后，在数秒后，艾玖也同样绕过盔甲，看到了她的模样。 ——黯淡的灰色发丝被冻结在半空，数柄兵刃交错贯穿躯体，将她悬挂而起，那些溢出的血迹早已干涸在破碎甲胄的缝隙中，黑色冰晶生长攀附在那张平和的面孔上，掩盖住了那双尚未合拢的眼眸。 可哪怕是现在，她的右手也依旧紧握除却剑柄外已经碎裂到不成样子的十字剑。 巫女站在她的身前，漠然地凝视着那张被黑色冰晶封存在时间里的面孔，凝视着那对不甚清晰的模糊瞳孔。 “猊下，她早已死去。” 巫女费力地踮脚，用手捧起那满是冰晶的下巴：“我只需将她净化即可。” “你认识她吗，巫女？” 艾玖的疑问让巫女偏过头，回道：“不认识。” “不，你一定认识她。” 艾玖摇头，轻声说：“因为你在流泪。” 巫女不解地张着嘴，用手背拭去不断从面颊两侧淌下的透明泪珠，一次又一次，许久，她满带着疑惑问：“猊下，为什么这些东西会一直流出来，擦不完呢？” 面无表情的女孩抬头，朝着自己的司辰问道，泪水绕过她的手背，汇聚到下巴，又淌入了脖颈之中。 留下清晰的水痕。 “我想，大概是因为很悲伤吧。” 因为悲伤就像是水，是截不断的，所以人难过的时候才会流泪。 艾玖有些心疼地瞥了一眼不断减少的滞留时长，走上前，将巫女拥入怀中，抚摸着女孩分外柔顺的发丝，告诉她：“如果难过了，伤心了，不用去擦掉眼泪，就让它们自己流出来吧。等到不再流泪的时候，一切就都变好了。” 巫女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胸口传出：“猊下，什么又是难过，是伤心呢？” “会流泪的时候就是难过和伤心。” “喔。” 巫女用原本垂下的手抱紧艾玖，语调和先前并无半分区别：“那猊下，请让我流一会儿泪吧。” 艾玖无言地望着减少的时间，深呼吸。 他闭上眼。 “好。” 等到那个漠然的一如既往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猊下，我没再流泪了。” “那就好。” “净化有危险吗？” “不知道。” 艾玖松开巫女，她再次走到那被称之为英雄的遗体前，再次踮脚，合上双眼轻轻地将额头贴了上去。 温暖宁和的白光从巫女的全身亮起。 这一次，她没有流泪。 黑色的半透明冰晶在光芒的照耀下逐渐融化，化作雾气升上天空。 又是许久后，巫女再次睁眼。 “猊下，已经净化完毕了。” 【纯白巫女的侵蚀度上升为3%。】 【在侵蚀度抵达5%时，纯白巫女晋升为水银位阶。】 艾玖正想打开面板仔细查看方才掠过的提示，余光却窥见那早应死去的躯体动弹了一下。 守望者涣散的瞳孔缓缓凝聚，于是便倒映出了身前白色巫女的模样。 “小心！” 艾玖大喊，可先前哪怕只是面对妖魔气息都如临大敌的巫女却没有任何动作，她就只是站在那里，对着艾玖摇头：“她不是妖魔。” “我的确不是。” 守望者嘶哑如生铁摩擦的微弱嗓音响起，让艾玖也稍稍放松，放下了那即将斩下的钉剑。 可在下一瞬间，她转动手腕。 反握。 那在漫长时间里一直被右手紧握着的剑柄自电光石火间突刺，重重地刺入毫无防备的巫女的左胸！ 用尽全力地，搅动，再将剑柄拔出丢在一旁。 猩红在霎那间浸染纯白。 突兀的空洞里塞满了赤黑色的雪与土。 守望者漠然地瞥了一眼已经倒在地上的巫女，将她一脚踢开，不屑冷笑， “——但你是。” 在对她沉默举剑的艾玖面前，曾经的英雄拔出锲入胸口的兵刃，眼瞳平静而坚决。 她向眼前恶意满盈的深渊大魔宣告，向着这永恒螺旋的七重深渊肃声宣告， “吾乃守望者芬娜，来自深渊的大魔啊。” “——在我所有的一切被侵蚀殆尽前，尔等绝无可能踏入教堂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