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屋后

门“吱呀”一声拉开，露出漆黑的夜晚，陈生收回了手，却看到外面空无一人。 晚上的风有些冷，四周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只有灶台里烧得噼里啪啦的柴火在孤独地响着。 他探头瞅瞅，屋外并没有人，仿佛刚刚的敲门声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主……子……”杨子凝的手握得更紧了。 比蚊虫还细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陈生听出了子凝心中的恐惧，但其实不用她说，单从他衣服下摆被用力拉扯就能看出她有多害怕。 “没关系，外面没人。”陈生说道。 是张师兄吗？可他刚刚并没有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什么人是走路没有声音的？ 他刚要关门，却听到一阵好像咀嚼的异响从外面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分外突兀。 陈生心中警惕，右手一翻，长锥兀地出现在手中，他反手握住，打算出去看看。 杨子凝咬咬牙，一时间在门口附近徘徊不定，她内心里是不想让陈生出去的，可她也知道，就这样说出口的话会显得她有些恼人。 她不想被他讨厌，于是默默松开了手。 陈生紧绷着心弦，也没有注意到子凝的小动作，他慢慢挪动双脚，朝屋子后面走了过去。 他听得很清晰，刚才那个声音是从张师兄屋后传来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吸吮，如同妖魔一般。 一步，两步，三步…… 陈生逐渐靠近声音的源头，他屏住呼吸，握住长锥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轻微颤抖着。 他忽然发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独自直面恐惧。 自他入门以后，无论是修炼还是执行任务，都有师兄师姐与他一起，他们尽力保护他不受伤害，就好像……他的身体很珍贵一样。 但在师父任他为第四护法的时候，这种“待遇”就消失了去，做什么事都变成了他独自一人，没有了人可以依靠，仿佛在别人眼中，他失去了什么价值。 陈生不知道这些只是他的错觉还是有别的原因，但他不愿去想，只要做好自己的事，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就这样度过一辈子的话…… 就能一直一直……一直这样下去，不也很好吗？ 冷风吹醒了他的幻想，把他拉回了现实。 陈生一定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屋后，他四处看了看，没有在这里看到一点儿人影。 诡异的咀嚼声已经停住了，这才是让陈生感到紧张的地方。 如果那东西是个活物，现在声音消失了就说明它已经发现有人在靠近，说不定它现在已经躲在了暗处，正在悄悄观察他。 陈生长出一口气，静静闭上了眼睛，他打算用心去捕捉周围环境的气息波动，看看能否找到不对，可等了一会儿后，并没有任何问题出现，仿佛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走了。 他皱了皱眉，脸上带着不解的神情，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现，但他不能久留，子凝还在屋里等他回去，一直让她独自一人待着的话，恐怕会吓出心病。 想到这，陈生便转过了身，穿过小道往屋前走去。 “咕噜咕噜。” 那仿佛是异物在喉咙里滚动的声音，它在吞咽着什么东西。 寒光一闪，陈生手中的长锥已然飞射而出，没有任何迟疑，所有动作在他转身的一瞬就已完成。 长锥裹挟着破风的呼啸声击向黑暗中的某一处，又是一声嘶吼，树干破开的迸裂声反馈回陈生耳中。 它躲开了。 一个人形的身影从树林中缓缓走了出来，它没有衣物，浑身乳白纯净，四肢上青色的血管虬枝盘结，简直完美到诡异。 它的眸子是暗红色的，脸色惨白，令陈生讶异的是，它居然长着一张人的脸！ 怪物弓起身体，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吼叫，可它微微歪着脑袋，好像对陈生出现在这里有些不解。 长锥先前已打进了树干，悄悄化成黑水融入土壤中，随后游走到陈生脚下，又在他手里凝形。 空气明明不是很湿润，可长锥上开始分泌出细小的水珠。 水煞！ 经脉中，不知名的黑气运转起来，胳膊上浮现出细密的黑色血管，陈生屏气凝神，一旦它有所动作便直接出招。 可那怪物就这么僵在了原地，只有红色的眼珠上下转动，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两人对峙，只要有一方先动，僵局就会被打破，除非…… “啊！” 一声惨叫从陈生身后传来。 怪物被这声音一激，身体竟直接模糊起来，然后凭空消失了去！ 陈生瞳孔微缩，它不是原地消失了，而是速度快到肉眼难以看清！ “子凝！躲回去！” 陈生来不及回头。 杨子凝看陈生走了半天也不回来，心里怕得要命，想着到门口看看，可谁能料到，屋后面会站着一个如此可怕的怪物。 当它的眼睛转到自己这里时，她感觉心脏停了一瞬，下一刻，尖叫声未经允许便从喉咙里跑了出来。 “去！” 陈生大喝，手中的长锥又一次射出，黑夜被墨绿的流光撕裂成两半，宛如一把长刀割开了黑幕。 怪物察觉到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急速逼近背后，但显然它不想放弃眼前的猎物，于是只凭感觉向一旁多了几分。 但这次不行，因为陈生更快！ “吼！” 怪物痛苦大叫。 长锥齐根没入它的肩膀，硬生生卡住了它的关节，怪物像是被什么绊倒了一样，翻滚了几下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呼……呼……” 陈生跌坐在地，不住地喘着粗气，那一掷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手腕差点儿甩得脱臼。 此时有了放松的机会，陈生才得以细细探查怪物出现的地方。 他记得它是从林子里出来的，可一开始的声音是在屋后，一定是有什么事让它进了树林，那会是什么呢？ 而且，究竟是谁敲了他的门？是为了引他见到那个怪物吗？ 陈生只觉得思绪如同一团乱麻，匪夷所思的事太多了，与其在这里乱想，不如先上报给师父。 他勉强支起身子从地上起来，准备带着那怪物离开。 忽而一阵晚风吹起，陈生背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随后便是“当”的一下，好像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转过头，可身后只有树林风移影动，阴影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一片。 陈生低下头，离他最近的树的底下有什么东西静静躺在那里，想来发出声音的就是它。 月亮稍稍从云层里钻出一点身子，照亮了他原本看不清的阴影。 那是……一张面具。 一道惊雷在陈生心里炸响，不是因为面具出现在这里有多不合理，而是，他认识那个面具！ 一张黑铁面具！ “张……师兄？”陈生喃喃自语。 远处，杨子凝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看着离自己不远的怪物，只觉得脚下一阵发麻。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脚麻呢？ “不要！” 子凝恐惧的大喊在夜里响起。 陈生并未及时反应过来，当他回过神看向前面的时候，子凝已经被拽倒在了地上。 不对！长锥明明把它钉死在了地上，他也没有觉察到长锥有任何移动，那，拽走子凝的……到底是什么？ 震惊的神色慢慢爬满了他的脸，以至于他直接愣在原地，差点忘记要出手救下子凝。 一条长长的舌头从怪物嘴里伸出来，鲜红的样子如同一条毒蛇，它正死死缠在她的脚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