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熟人

杨子凝的手死死扣着地面，可除了新增伤口之外，根本没有让她自己被拖慢一瞬。 “唔……” 巨大的恐惧紧紧掐住她的心脏，喉咙深处的窒息感压得她喘不过来气，除此之外只有脚踝上恶心的黏腻感充斥在她的脑子里。 怪物仍然没有任何动静，那舌头仿佛是有着自主意识一般，一点点把子凝拉向它的嘴边，还差一点距离就要碰到了。 就差一点点。 长锥硬生生把舌头割成两半，陈生一把将子凝夹在腋下快速向远处掠去，到了房前的空地上才把她放下来。 “待在这里，有情况的话就往林子里跑。”陈生嘱咐道。 杨子凝勉强站立着，她仍然不住地颤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陈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却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她穿着一袭白衣，月光照耀下仿佛不染凡尘，全身上下似乎散发着淡淡白光，如同天上的寒月一样遥不可及。 但她又真实地站在那里，走上几步就能抱住她的身体。 “师姐……”陈生喃喃道。 李清媚没有搭理他，她背对着陈生，面色凝重地盯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怪物。 这是什么？妖吗？还是精怪？不知为什么，它带给她一种诡异的美感，却又有着一丝熟悉。 一种很微妙的……熟悉。 李清媚拔下脑后的簪子，三千青丝散落而开，她将簪子放于胸前，樱唇微动，不知在念着什么。 九条鲜红如血的红线从簪子顶上“生”了出来，宛如黄泉路上肆意绽放的彼岸之花，它们仿佛是活的，就像是神话中的九婴一般。 怪物咆哮了几声，在看到簪子后，原本攻击的姿态瞬间消失了，开始慢慢向林子里退去。 “师姐！它要走！”陈生突然喊道。 该死！ 李清媚心中暗道。 那怪物被他那一喊刺激到了，身形快速往林里掠去。 “肉。” 李清媚念道。 九条红线闻令而动，快于疾风迅于闪电，一念之间便到了那怪物背后，如同钻豆腐一样毫无阻碍地进了去。 怪物痛苦嚎叫了一声，可它也只是一滞，随后便又以原来的速度逃着。 但这就够了，它已经是李清媚的猎物了。 “血。” 她又念道。 红线钻入血管之中，沿着血液在怪物全身上下游走，逐渐控制住它的四肢。 “吼！不……” 吼叫之下，似乎夹杂着其他东西。 李清媚眉头一皱，她刚刚好像听到了那怪物说了一句话，但隔了这么远，她也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诞生灵智了吗？还是说它本来就会说话？是学着别人说的，还是…… ……它原本，就是一个人？ 怪物向下一倒，似乎没有了挣扎的余力，可它已经进了树林，贸然进去或许不是太稳妥。 正当李清媚犹豫之际，簪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仿佛有什么人要挣脱出去。 她脸色一变，立刻抬头看向怪物倒地的位置，只见黑暗中有几棵大树正发出沉闷的声响，许多落叶断断续续地落到地面上，看样子它挣扎得很厉害。 李清媚掐诀唤咒，想让红线直接钻进它的心脏，但令人诧异的是，那些红线突然之间与她断了联系！ “怎么会！”李清媚不禁惊道。 她的控制权被谁硬生生剥夺了去，而最后一刻感知到的，就是有大量血液挤住了红线，掐断了她与它们的联系。 难不成是那怪物干的？可是它又是怎么会术法的？即便是会，一开始又为什么不用？ 几个念头过去，林子里瞬间没了动静，李清媚心中“咯噔”一声，两眼一动不动盯着黑暗的地方。 陈生和杨子凝待在远处，两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李清媚如临大敌一般警备着。 来了！ 几片落叶被瞬间穿透，有什么东西正极速射向李清媚，可只是眼前一闪，那东西就直射面门之前。 最后一刻，李清媚看清了那是什么，她本应很熟悉的，但是她疏忽了，既然它能断开她对红线的控制，那为什么不能与它自己联系上呢？ 时间仿佛变慢了，被血液包裹的红线在瞳孔中不断放大，还有不到一寸就会贯穿她的脑袋。 李清媚闭上了眸子。 听说人死之前会看到类似走马灯的东西，但她马上就要死掉了，再快的走马灯也没办法一瞬间就看完吧？ 再者说，她或许根本没有走马灯，在她六岁那年，一个叫李清媚的小女孩已经死在了山贼的刀下，后面的人生，不过只是一个躯壳在麻木地活着，而她的灵魂永远留在了过去的家里。 不如就这么死去吧，她在这世上没什么可留恋的，也活腻了。 没有人在乎她，那她也不会去…… “师姐！” 李清媚睁开眼，见到陈生将她扑倒在地上，正心急如焚地看着自己。 可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那只是第一道攻击，接踵而来的还有八次。 “笨蛋！” 李清媚抱着陈生滚向一边，她把他压在身下，却把自己的后背全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可她没有发现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悄悄出现在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