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一）

大侵蚀的这段经历给莉莉留下的印象再深刻不过，但它实在是荒诞不经。玉兰是秋宫宫主、秋都大巫女，怎么会相信悠离天女转世这种浑话呢？莉莉不得不认为，这是自己在瘴气作用下产生的幻觉。难道自己潜意识里还想当天女？真是丢死人了。 但是，或许，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此前，莉莉从没听说过什么悠离天女，这个名字不该毫无征兆地冒出来。最重要的是，莉莉现在就住在天院秋宫，已被内定为今年新入选的天院使女之一。凡事总得有个理由。稀里糊涂就进了天院，难道天上真会掉馅饼？ “夕雾……”莉莉躺在玉兰的床上，侧过身子看向正在扫地的夕雾。“大侵蚀后，我被玉兰姐姐带着离开定安县，来到天院。这背后是天意吗？” “因为我爷爷看你很可怜。”夕雾拉开椅子，仔细把灰扫走，顺便回答莉莉愚蠢的问题。 “你爷爷？” “御前秘书长临清，是他让你来天院的。你没见到他吗？” “比秋都知事还厉害吗？”莉莉问。 “比秋都知事厉害多了。除了天女和紫微御侍，他就是最厉害的。”夕雾自豪地说着，把扫把靠在门边，叉起腰，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表面上，御前秘书长在天女和紫微御侍之下。其实，由于月见天女是临清扶上位的，再加上现在紫微御侍一职空缺，临清秘书长就是当之无愧的最高权力者。“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所以说外地的教育真是……爷爷说，他以前当文礼秘书的时候，考虑过做一个官制演变和现代官制的专题，放到初等学校教材里。现在好多人都缺乏社会常识。” “才不要呢”，莉莉跳下床。“初等学校教的都好难，不要再加内容了。” “什么？”夕雾猛一回头，吓得莉莉又坐回床上。“难？哪一块难呢？” “算数。”莉莉就没发现哪门课简单，只好凭上学时的印象挑个最难的说。 “数字可是上天的语言，是理解灵动分析学的基础。”夕雾突然开始说教，语气都奇怪了起来。“普通人也许用不到，但我们在天院进修，和他们不一样。打个比方啊，如果连认字都很困难，还如何继续学别的知识？要是你连算数都不会，再发生大侵蚀，还如何守护家乡？” 莉莉没听懂这个例子，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识字就是很难呀……” 夕雾走到床边，双手捏住莉莉的脸，直愣愣地盯着莉莉。“你真的上过学吗？” “上……当然上过啦。”莉莉不敢和夕雾对视，双手叉在一起小动作做个不停。“上过学是没错……”这倒是事实。虽然莉莉大概知道夕雾话里有话，但是嘛……确实不是学习的那块料，能怎么办嘛！“学习不好，就不能呆在这里吗？会被赶出去吗？” “学习不好肯定不能进天院呀”，夕雾伸出食指在空中摆来摆去，复述着临清给她讲过的大道理。“德才兼备只是最低要求，天院的选拔可残酷了。自己无法掌握的事不强求，但是在努力就能做好的事情上，必须全力以赴。你学习不好，肯定是没有努力。像我，现在能进天院秋宫、侍奉玉兰宫主，不都是努力的回报吗？” “是吗？”莉莉疑惑地问道。“但我没有努力，现在也在天院啊。” “你……”夕雾想了想。“哎呀我说了嘛，是我爷爷的关系，他让你进来的……啊，玉兰宫主回来了。”夕雾站到门口，弯腰鞠躬。 “夕雾是勤奋的孩子呢”，玉兰摸了摸夕雾的头，拿出一条红宝石项链。 “谢谢玉兰宫主。”夕雾双手接过项链，开心地戴到脖子上。 “玉兰姐姐，我也要。”坐在床上的莉莉也嚷起来。 “当然有莉莉的份啦。”玉兰走过来，又拿出一条黄宝石项链，帮莉莉戴上。 “玉兰姐姐，它能带来好运吗？” “这是灵石项链，戴上它就能去外域啦。对了，莉莉，这里的生活还习惯吗？” “有点无聊。”莉莉身在福中不知福。 “再忍受几天吧，很快就不会无聊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样悠哉悠哉的生活，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不到。等天院选拔结束，等待着莉莉的就是天院进修无止尽的功课。参加进修之余，还要在天院总管的安排下打扫卫生——抑或是在中都、甚至是到外地协助举行一些活动。嘛，这些麻烦事都推给夕雾好啦，莉莉想道。 夕雾是莉莉在天院交上的第一个朋友。根据莉莉在定安县的经验，朋友就是能替自己做很多麻烦事的人。夕雾很勤快，莉莉对她印象不错。 “天院的进修，会不会很难呀？”晚上睡觉时，莉莉躺在床上和夕雾闲聊。 “还好啦，但肯定比初等学校难。” “好烦啊”，莉莉抓了抓头发，稍稍叹气。“初等学校总算熬到头，又来一个天院进修。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多少人想来天院还来不了呢！你就知足吧。” “有什么好的？又要学习，又要干活。不如当县长夫人，那才是享福呢。” 莉莉听到床边传来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夕雾想忍着不笑又没忍住，咯咯咯的声音不知是笑还是打嗝。“莉莉，你就没什么志向吗？” “我早就发现，我成不了大事。”莉莉很实诚地回答。“谁不是普通人呢？” “进天院的怎么会是普通人呢？”，夕雾坐了起来，一时半会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我可是要当紫微御侍的，只有进天院才能实现这个梦想。我不懈努力，拿到了顺天学校的推荐名额，现在才能睡在这张床上。但我不会因此得意忘形。从今以后，更要加倍的努力。前辈使女们给我的任务再重，我都要努力完成……” “等等”，莉莉打断道。“你该不会，被她们欺负了吧。不能让你爷爷想想办法吗？” 莉莉不知道顺天学校推荐名额是什么东西，也没太在意。倒是夕雾帮前辈使女干活引起了她的兴趣——霸凌真是无处不在呢。 “真是的，你不也让我帮你干活吗？明明是安排我们一起帮玉兰宫主打扫，结果你玩了一下午，地都是我扫的。但是我知道，紫微御侍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这些都是给我的试炼，我一定会通过的……” “什么试炼嘛”，莉莉咂了咂嘴。“我不算啦，但那些前辈使女肯定在故意使坏。去问问玉兰姐姐也好呀，这不正常。要不，我们一起去找天院总管，让他评评理……” “莉莉，过来一下。”夕雾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 “干嘛呀，我还要睡觉呢。” “那我过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夕雾爬到莉莉的床上，凑到莉莉耳朵边上。“不要相信天院总管，他是坏人。” 莉莉心跳加速，耳朵根痒痒的，满脑子都是天院和定安县的文化差异。至少在定安县，这种行为是不合适的，结婚后才能做。夕雾说的话，莉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中都真是开放啊，莉莉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害死了之前的紫微御侍。爷爷说，他肯定要被抓。不要和他接触太多，会被牵连的……莉莉，你在听吗？亏我好心和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到处乱讲啊。”夕雾说完话，身子慢慢往后挪，回到自己床上。 “真是的，天院怎么这样。”莉莉长舒一口气，不由得发了句牢骚。 “看来你还没理解天院是多伟大的地方”，虽然已是深夜，夕雾仍然精神饱满。“明天是选拔天院使女的日子，我带你去，说定了啊。” “嗯……”莉莉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