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课（二）

中州，天院。 “悠离姐姐，怎么每天都要去呀，太无聊了。”在去西苑的路上，望春抱怨道。 “图个心安嘛”，悠离说。 走进西苑，映入眼帘的是矗立在天心湖正中央的神树。粗壮的树干向上伸出九根主枝，每根主枝又分出数不清的小枝丫，枝丫上满是繁茂的叶子。 “完全是浪费时间嘛”，望春说。“天又不会塌下来。” “在天塌下来时努力做点什么，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呀。”悠离说着，朝含章亭走去。 “悠离姐姐，真到那个时候，我们肯定都完蛋啦。还能做什么呢？”望春打趣道。“我去检查吧。毕竟，我也是为天女座下分忧的紫微御侍呀。” 望春一只脚踩到小船上，小船摇晃起来。“悠离姐姐，好脏啊。不能找谁清理一下吗？” “是吗……”悠离帮忙把系着的绳子解开。“但含章亭的清扫，都是紫微御侍负责的。” “对不起，当我没说”，望春识趣地闭上嘴，拿起船桨，慢慢划起船来。水面下隐约能看到神树向四面八方铺开的树根。它们盘在一起，深深地插进水底的土里。 “悠离姐姐，我到了”，望春朝含章亭方向喊道。“今天又是和平的一天呢。” “绕神树一圈仔细看看”，悠离说。“划船很有趣吧。” 望春叹了口气，划起船绕到神树后面。划船有趣，但这项工作没有任何趣味。神树“微缩世界”，九根主枝象征天下九州，主枝上的树叶对应州里的某片地区。为了让人们过上太平日子，老天简直操碎了心。在这些从神话时代遗留下的灵遗物的守护下，实在没有任何发生天灾的可能。前几年中州有一个月没下雨，使君大人查下来，发现是负责的官员偷偷跑出去旅游造成的，便罚了他一个月工资。 “好像有点黄？”望春站在船上，眯起眼仔细观察神树。“错觉吗……”望春拿起桨，又把船划到好几个位置观察。 “悠离姐姐，我有新发现。”望春喊了起来。 “哪里？” “嗯……玄州”，望春说。“玄州的……哎，看不清楚啦，反正是在玄州没错。”望春把船划回含章亭，将绳子系好，跳到岸上。 “具体情况呢？”悠离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吧，只是有片叶子有点发黄。要和落葵大巫女殿下说吗？” “唉”，悠离叹声道。“她最近有点神经质，真不想见她。但今天不说，她肯定以为我翘班了。” “还不是悠离姐姐先开始整她的。” “你难道支持她？”悠离打开含章亭立柱上的机关，地下的密室渐渐显现出来。“你不是我的紫微御侍吗？” “我当然是——”望春狡黠地一笑。“天下社稷的紫微御侍啦。” “那不更该支持我吗……算了，不说啦。” 悠离在含章亭地下密室的床上躺下，右手放在床边的水晶球上。她闭上眼，很快便进入梦乡。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天女座下吗？天女座下亲举玉趾，意欲何为呀？”落葵嘲讽道。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再说，我不是还好好地在中都呆着嘛……”悠离泄了气。“不过，今天你好快啊。还没起床吗？” “怎么会？早就起来啦。还是说，下次你找我，我要故意拖延一会？” “我才没那么说呢。落葵，你绝对误会我了，那根本不是我能决定的。唉，我不是怕你不方便嘛。突然睡下去很糟糕吧。” “我坐着在。”落葵说。 “那可不好。还是躺下来舒服，不然醒来了浑身难受。” “我在天上。” “啊？” “好像哪里遭瘴气了，我得去看看。有事快说，最好在我落地前说完。你知道的，我一直不太放心坐自动车。至少在落地时，我要亲自操作。” “你知道过了啊……”悠离松了口气。“要说的就是这个。今早例行检查神树时，看到你们那里一个地方好像出事了。” “那还真是，让天女座下费心了呢。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能处理好”，落葵说。“而且，我上午也很忙的，不要在这个时间找我行不行？” “上次不就是你自己说的晚上不行吗？”悠离反问道。 “还不是你害的？要是在平时我都睡觉了，但那天，我们州牧一直跟我倒苦水，还觉得我跟你们串通好了要害他。真不愧是天女座下，好大的威严呀！我都完全放权的事，你们中州还来插一脚。你嫌他州牧做得不好，倒是一纸诏令把他撤了呀。你可是天女座下，我们哪敢忤逆呢。好嘛，我好不容易听完他抱怨，总算能睡个好觉。结果刚在床上躺下，就被你叫起来，又瞎扯了一通有的没的。我不要休息吗？” “落葵，消消气，再漂亮的人儿生起气来也会变丑的。我也想多见见你们呀。你们都是大忙人，没时间专门来一趟天院，就只好在梦里聊聊天啦。你们日理万机，不比我风光多了？落葵，你真的不能怪我。你说我一个吉祥物，又能要求你们什么呢？中州的事都是州牧在打理，我不过在天院侍弄些花花草草罢了。” “悠离，你可别恶心我了。没有你的授意，一个中州州牧敢插手我们玄州的事？我们州牧要开采灵石，都得先跟居民谈好了，才敢拿来让我批。中州一句话就想把灵石全拿走，谁给的权力？除了你，悠离，我亲爱的天女座下，还有谁有这权力？” “落葵，对不起，我真的不知情。”悠离辩解道。“中州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 “好啊，你现在总知道了吧。跟你们州牧说啊。” “可是，我不敢……你也知道，他们都只是表面上尊敬我，其实根本不听我的。” “你咋就这么窝囊呢……我马上要落地了，你还有事吗？没事赶紧结束吧。” “哦，好的。” 慢慢地，悠离从床上起来，揉了揉眼睛。 “悠离姐姐又在骗人啦”，望春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悠离姐姐一骗人就会笑，你睡觉时一直咧着嘴，肯定把落葵大巫女骗得团团转。” “你不要乱说。”悠离走出密室，再度操作机关，石凳回到原位。“我也是为全天下好。那么多灵石，他们玄州又用不完。我们统一分配，更能让这些灵石去到需要它们的地方。就拿今天来说吧，玄州好像有地方遭到瘴气了。如果将来哪里遭瘴气、他们又碰巧没法解决，我们不就能带一些灵石去做应急处理了吗？打个比方好了，就说方州遭遇瘴气了吧。那玄州肯定是不想出力的，但我们中州会。望春，既然我们提供庇护，难道你不认为，他们该分享一些权力吗？真是的，你以为我天天不干正事，脑子里只想着激化央地矛盾呀？” “悠离姐姐说的都对，我也说不过你，才不跟你争哩。”望春吐了吐舌头。“不过真是和平啊。只有在这不用为生存问题操心的和平时代，我们才有闲心把精力都耗在权力斗争上。” “我还不是为了在真正遇到生存问题时，还能让你们接着过太平日子，才这样做的吗？万一哪天早上醒来，神树突然枯萎，而我手上一点资源都没有，那我又能做什么努力呢？” “悠离姐姐，你天天都在想什么呀。才不会发生那种事呢。”望春跟在悠离后面，离开含章亭回紫微宫。“要是连神树都枯萎了，我们干脆上吊认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