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似有繁华

进了陆府，周子期呆住了。 陆松进府后便消失不见了。那几个轿夫与那掌灯的仆人也已不知所踪。只剩下周子期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门房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他有心找陆府的人询问一下情况，但只见得此刻虽然天色已晚，但陆府众人俱都在忙自己的事，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一时之间，进不得，退不得，他只好乖乖的在前院里站着。好半天，才来人带他进了客厅。 又过了一会，几名侍女端着水盆毛巾与新的僧袍来到周子期面前。周子期倒也不避讳，由着侍女擦拭身体，更换衣服。换完衣服，又有人上了一杯茶。眼看时间快过三更，又有十余个仆人将客厅里蜡烛全都替换成新的。而后又过了半刻，仆人方才前来告诉周子期：请他稍等一会，老爷正在更衣。 眼看就要过了四更，陆松方才施施然来到客厅。周子期起身行礼，陆松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后陆松坐到主位，喝了口茶。还不待周子期开口，陆松便说道：“来人。” 没一会，只见一位年过四十，身穿布衣的仆人到了客厅。 “老爷，什么事？”老仆人说道。 陆松指了指那盏茶，眉头微皱说道：“你们当真是懈怠了。泡茶的水哪里来的？这口感绝不是山泉。你去查查，看看是哪个偷懒。一旦发现，立即赶出府去。” 老仆人点了点头就退下了。陆松又喝了口茶，皱了皱眉，叹息一声，把那茶杯推到一边，开口说道：“让大师见笑了。我这些仆人，平时让家父惯的过于骄纵。这白尖需用新鲜的山泉来泡。如若不然，就没有那份味道了。大师今日便委屈一下，明日自当奉上好茶款待。” 周子期急忙站起身行礼，说道：“哪里哪里，多谢施主款待。” 陆松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接着说道：“大师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赐教？” 周子期心中诧异，不是刚刚已经说过了吗。碍于礼数，不便多问，只好再次说道：“贫僧是受令尊陆老居士之邀，前来为令公子教授武艺。” 陆松回道：“哦。原来如此。家父日前已外出公干。我今日在王爷身边侍奉，也是刚刚回来。只是犬子今年刚刚出生，大师来的有些早了。” 周子期心中愈加诧异，他只知道德衍要前往陆家，却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早就要出发。 好在陆松没有过于为难他，淡淡地说道：“也罢。既是家父之命，我只好遵从。大师既然已经到了，就不好再让大师回去，以免坏了大师名声。额，如此可好？大师就暂时住在西厢房，饮食衣物我等负责。待犬子可以习武之时，再劳烦大师传授武艺了。” 周子期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好，此时天色已晚，大师一路之上旅途劳顿，早些去歇着吧。来人，带大师去西房入住。”陆松说完，拱了拱手，去了后堂。 仆人带着周子期走过两扇拱门，到了房间。一进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只见屋内放着个崭新的黄铜火盆，里面烧着细木炭。火盆旁边就是一张红木床，床边放着一个梨花木的衣架。周子期把外衣脱下，挂在衣架上。在火盆旁暖了暖脚，这才到床上坐下。只见床上铺着绸缎棉被和绣花枕头，在床位整齐的摆放着新的里衣和鞋袜。周子期急忙把身上的旧衣服全都脱下，换了新的。躺在床上，心中十分得意:若不是我机灵，又如何能在这陆家谋一份差事。德衍啊，此等福你可享受不了啊。小爷替你享受了吧。 想到此处，周子期不由自主的笑了。为防笑出声了，他死死地捂住嘴巴。好半天，才停了下来。揉搓着缝在棉被上的绸缎，周子期看着火盆发呆。好绸缎，好绸缎！这等富贵真难得。想着想着，周子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其后半个月，周子期什么事情也没有干，只是每天吃吃喝喝。为了不让人疑心，有时也会打坐参禅，诵读佛经。陆墀一直没有回来，陆松也是常常后半夜回来。这半个月内，周子期竟连陆松的面也没有见上几次。他倒是落得清闲，每日高枕无忧。衣服三天一换洗，俱都是丫鬟侍女贴身服侍。每日不消说三餐，就是瓜果也不曾停过。 这一日周子期又是睡到午时方才起来。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又换了一套新僧袍。出门一看，见外头日光正好。想到自己来安陆已经半个多月，尚且没有出去转转，便和管家打了声招呼出了门。刚出门没几步，就看见路边睡着个身背皮筒，衣服破烂的人。周子期特意挪远了几步，想要绕开那人。 谁知道刚到那人不远处，就不知道怎么摔倒了。 周子期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并无异样。他看着那个衣服破旧的人，恼羞成怒地怒吼道：“哪里来的乞棍！当真是没有眼力见。我这身衣服是早上刚刚换的。真晦气。” 见那人没有反应，周子期一口痰就啐在了那人身上，说道：“佛爷不与你计较。哼，睡醒了就赶紧滚。免得碍了陆大人的眼。” 那人好像是听到了一样，翻了个身。周子期也不再理会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就往集市上去。一连逛了一下午，周子期才慢悠悠地往陆家赶。 安陆虽离武汉不远，可是市井繁华实在是远逊于武汉，更遑论与两京相比了。周子期一下午只是顺着大街乱逛。遇到喜爱的吃食，就买了吃完再逛。偶尔与那店家攀谈一番，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聊。聊得兴起，周子期随手掏出两钱银子买下了店家那把说是精致但却极为粗糙的短刀。 若不是现在自己假冒僧人，定要在此喝个痛快。 可惜，可惜。周子期边想边往回走。等周子期快进巷口时，听到一阵吵闹。他突然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乞棍，心中暗道不好，急忙赶了过去。等他赶到陆府正门时，只见陆府门口，停着一顶轿子。那轿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轿夫全都不见了。再往前走走，只见那四个轿夫与那掌灯的仆人全都聚在轿子前。仔细一看，他们五个人正在搬抬一个破衣烂衫的人。 周子期心中暗道：“果然是这个晦气。看他身沉力大，四五个人都搬抬不起。此时我上前去，把他搬到一旁。一来显示我的手段，二来叫那陆大人放心将小公主与我交授，好保住这份富贵。” 周子期卷了卷袖筒，走上前对众人说道：“诸位暂且散开吧。此人身沉力大，想来若无有百斤的臂力，是万万不能挪动的。还是贫僧来吧。”说完，周子期双手紧握那人的衣襟，怒喝一声，顿时将那人举过头顶。正要放下，却突然发现浑身已经不能动弹。 这时，只听那人打了个哈欠，悠悠转醒，说道：“奶奶的，你爷爷我从山西一路追你到安陆，好不容易睡上一觉，还被你吵醒。” 周子期闻言，顿时如同五雷轰顶，浑身颤抖，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