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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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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白莲教离开了。 唐门来人收走了他们弟子们的尸体。 而昨晚被孟沉轲灌醉的李良钦对着老友的尸体久久沉默不语。 俞大猷和陆炳自发前往附近乡镇买了棺木,装裹了孟沉轲的尸体。又雇了几个村民,在山林间挖了坟,埋葬了棺木,入土为安。陆炳本想给孟沉轲立碑,却被李良钦制止。他明白,他这位老朋友已经不再想和世俗扯上任何关系。就这样待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很好。 他没有给孟沉轲祭奠,没有给孟沉轲准备什么贡品,更没有为他奠酒。他只是坐在孟沉轲的坟前陪伴着他,一连坐了三天。他没有想过给孟沉轲报仇。这是他的选择,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圣莲,只是孟沉轲用来解脱的一个工具。或许他早就怀有死志,只是时机未到,不愿意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如今舍己为人,倒也死的甘愿。 听着林间穿梭的风声,李良钦想,这是很普通的一天。就像是孟沉轲死的那一天一样普通。这就是江湖,死亡是常事。活下来,或许才是奇迹。也许,真有老天眷顾某些人。 这公平吗? 他一个活着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死去人的坟前提起公平呢? 那一天,李良钦心灰意冷。 白莲教遇袭的消息不胫而走。随这消息一同传播的是唐门弟子的死亡人数以及孟沉轲死亡的消息。 孟沉轲的死因通过当时暗中观察的少林武当弟子传遍了江湖。江湖正道无不对孟沉轲的行为赞叹不已,同时也对白莲教又一次口诛笔伐。而最应该对此事发表意见的神火门却十分反常的保持了沉默,仿佛孟沉轲不是他们的门长。人们只知道孟沉轲的遗孀派人来感谢了李良钦收敛了孟沉轲的遗体。其后,再无任何消息。 而对于唐门暗杀白莲教主一事,江湖上并没有过多讨论。想想也知道,这本就是他们的生意。暗杀失败,折损了那么多人,也只能说他们是学艺不精罢了。 反倒是唐门内部因为此事掀起来一阵波澜。唐婆婆扯住心如死灰的唐家仁极力劝说唐门的其他长老,努力论证唐家本家人已经不行了,必须要招揽外姓弟子。在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唐门其他长老最终同意了唐婆婆的建议。唐门正是开始招收外姓弟子。 消息一出,顿时在江湖上引起轰动。 而那一晚死去的人,就这样被众人抛之脑后。 似乎那一晚的血腥,从未发生。 就在这江湖风雨飘摇之时,青城山上的诸位门派掌门下山返回门派。 而李良钦,一直守在孟沉轲的墓前。 俞大猷与陆炳每日都会把江湖上近来发生的事情告知李良钦。李良钦听后,只是沉默不语。 直到半个月后风雨暂歇,李良钦才带着俞大猷与陆炳重新启程。这一行,他们要前往唐门。 唐门的创立时间已不可考。只知道他们大概是在五代十国时期的某一年由一位女性带领着族人建立的。此后每一任唐门的门长,都是女性。唐门传承至今,不涉足江湖纷争,只做杀人的生意。但他们杀人,也有规矩。天潢贵胄,皇亲国戚,不杀。当朝官员,贬谪士人,不杀。武林名宿,正道领袖,不杀。除此之外,无不可杀。所杀之人,视其名望本事大小,给出不同价格。如果杀的人多,每杀一人,价钱便是寻常的两倍。下单之人若敢赖账,满门杀尽。若是有人前来寻仇,则会把执行寻仇人的一单的人派出应对。只要寻仇之人有能力将其杀死,唐门绝不追究。若寻仇之人依然不肯罢休,那么就算是唐门不复存在,唐门也要倾尽全力将之杀死。 因为唐门这样的行事作风,千百年来江湖的各门各派都与其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如果有那个门派的人被杀,他们也只会去追究那名杀人者的责任,而不会与唐门这个门派扯上关系。 面对这样的工作,还有人前赴后继,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是唐家人,对于家族有着深深的责任感:另一方面,则是唐门待遇优渥。每次杀人的佣金,门派只留三分,剩余七分则全部交给被雇佣者。这样的条件,别说唐家人了,江湖上不晓得有多少亡命徒对其垂涎欲滴,羡慕不已。但无奈唐门只招唐家本族子弟进入唐门,外姓人想也别想。 但如今,机会出现了。 李良钦师徒三人在西南的大山内苦哈哈地走了半个月方才到达唐门附近。可他们却发现在唐门周边已经聚集了数百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想要加入唐门的。 陆炳看着这些眼巴巴望着唐门的人,嘲讽道:“这帮人真有毅力。咱们师徒几个也算是行走的多的,可还是被这鬼路折腾的够呛。这帮人倒好,一点也看不出累。一个个的都想着早点攀高枝,恨不得明天就攀龙附凤。” 俞大猷在这些人中看到了不少残疾人,感慨道:“这唐门是有多大的魅力啊?怎么这伤残之人也不顾路途险阻,千里迢迢跑来等候啊?” 李良钦打量着那些人,说道:“你们懂什么。这伤残之人,才是最适合做刺客的。普通人是不会对一个伤残之人提起戒备的。唐门待遇优厚,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他们这样趋之若鹜,倒也可以理解。有几个人能真为了五斗米折腰呢?” 师徒三人穿过翘首以盼的人群,来到唐门山门。李良钦与那唐门弟子报了名号,却引得周围一片议论之声。 “这大名鼎鼎的李良钦也来投唐门了?我前些日子还听说他在都江堰和白莲教里的人勾勾搭搭的。该不会是被人排挤,无处容身,这才跑到唐门来吧?” “不会吧?李良钦成名都多久了,怎么会做出这种自损身份的事来。” “乖乖,要是他来投唐门,就凭他这一身本事,唐门还能看得上咱们吗?” “是了是了,李良钦的确厉害。我当年曾经见他与白莲教高手相斗,不出百招,就把白莲教的五六名高手打的倒地不起。” “诶,他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娃娃是谁啊?” “听人说好像是他的徒弟。” “徒弟?李良钦收徒弟了?真稀奇。” “要我说你们就是瞎扯。李良钦这明显是来唐门做客的。他那大家大业的,看得上这仨瓜俩枣。” “也是。” 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议论纷纷,李良钦在唐门的引领下进入了唐门内部。一路上,只见山高岭峻,道路曲折,崖壁奇形怪状,树木幽深奇绝。正是个埋伏暗杀的好地界。 行不多时,只见一处村落星罗棋布于山林之间。村里正前,是一块难得的平坦之地。在这平地上,二十余人正在操练。一旁的竹椅上,坐着一位抽着水烟的老太太,正是唐婆婆。 李良钦走上前去打招呼:“老姐姐,节哀。” 唐婆婆一愣,眨巴眨巴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道:“你这小子变性了?怎么突然让我节哀啊?隔以前,你这张嘴能吐出象牙来?” 李良钦淡然一笑,说道:“当日唐门的兄弟们暗杀白莲教众人的时候,我其实就在不远处。只是我喝多睡死了。没有能及时搭救他们。为此,我要向老姐姐你道个歉。” 唐婆婆放下水烟壶,摆了摆手:“没必要。我们做这门生意的,早就有了这个准备。要是想着不死人,我们干脆散摊子好了。”她又拿起水烟壶吸了一口,说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说吧,今儿来找我是要做什么。前年你在西安下的单子,我可给你办妥当了。人杀完就挂在他正堂的大门口,就像是杀猪时候放血一样。办的这么漂亮,你是不是该给加点钱啊?” 李良钦当即回道:“嘿呦,您这事办的这么漂亮,那我不表示表示就说不过去了。老姐姐你开价,我绝不还价。” 唐婆婆有些嫌弃的摆了摆手,说道:“行行行,你可别。我就和你打个趣。我说你小子最近是吃了什么药了?怎么成了现在这幅德行。看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着她打量了一下李良钦身后的俞大猷陆炳,恍然大悟地说道:“你这无事献殷勤,是为了那两个小子吧?我在青城山可听华山那个小梁姑娘说了,你为了你这两个宝贝徒弟跑过去借东西。东西不在,还千里迢迢跑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找回来。这今天过来,又是为了你这两个徒弟吧?咱们可话说这头里,我们唐门不欠你什么人情,也不需要你帮我们干什么。想要我教这两个小子,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李良钦失笑相对:“老姐姐,您看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靠着人情却胁迫别人帮我办事一样。你放心,您就用教一个。”他指向陆炳,“这孩子天资聪颖,有勤学向上的。您教他,绝对不亏啊。” “嘿呦呵,还绝对不亏。我要是不教他,我能损伤什么?啥也没有就想让我叫他,你做梦呢?” “得,老姐姐,只要你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你找来。” “可别,老婆子我可不敢使唤你。到时候还得在江湖上被人埋怨。我也没啥别的要求。”唐婆婆指了指面前正在操练的唐门弟子,“这些孩子缺个陪他们演练的人肉沙袋。我看你这大小长短正合适。怎么样?” “行啊,没问题。那这孩子?” “你想让他学什么?” “全学。” “全学?你还真敢开牙。你就不怕我把这孩子操磨死?” “那我还巴不得呢。” 唐婆婆抽了一口水烟,又打量了一下俞大猷与陆炳:“这小子长得五短三粗的,不适合当个刺客。我看那个小子像是个心灵手巧的,适合学。你要不让他们掉个个?” 李良钦急忙拒绝:“大猷那孩子心眼老实,哪里能学了您这门手艺。炳儿别看五短三粗的,孩子心细着呢。” “就是那看着老实的才不容易让人警惕,下手才好成功。” “得,我也不瞒您。大猷跟着我是和我学剑法的。这孩子有天赋,我的剑法他是全学会了。您也知道,我这……和您这手艺他不是一个路子的。” 唐婆婆吸了一口水烟,笑道:“好好好,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就让那个孩子跟我学吧。先说好,我教他你可别心疼徒弟。别到时候看我把他练的狠了,又出来怪我。” “那哪儿能呢。” “得嘞。”唐婆婆放下手中的水烟壶,起身指着陆炳说道:“小子,和婆婆来。” 陆炳赶忙跑到唐婆婆身边。 “你们两个就在这边待着吧,我带着这小子去后山。” 说完,唐婆婆转身就走。 陆炳急忙跟上。没走几步,陆炳转身和师父师兄挥手告别。随后,他隐没于山林。 李良钦这些日子过得很忙碌。唐门弟子们就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每日缠着李良钦对练走了一波人,又来一波人。 而俞大猷在一次练剑时被唐门弟子目击后,也被拉来做了陪练。俞大猷本来并不愿意,可练的多了,他竟然在唐门弟子的出招配合中看到了兵法。如此一来,俞大猷对比试表现得反倒比唐门弟子还要热衷。每日天刚蒙蒙亮时,他便拉起还在呼呼大睡的李良钦,跑到校场等候其他人的到来。 至于陆炳,他再也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了。 唐婆婆把陆炳带到后山以后,每日除了睡觉吃饭的两个半时辰,其他时候陆炳都在学习唐门的技艺。 对于陆炳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折磨。李良钦教他的时候,除了那次为了让他昏睡好带出京城的苦练,其他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陆炳的性子来。陆炳今儿要是懒得习武,跑出去玩,李良钦也不会说啥。可唐婆婆不一样,她每日三更就把陆炳从被窝里拉出来,带到演武场练习。并且在陆炳练习的时候寸步不离的盯着他。有的时候看陆炳做错了,就会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骂完,接着练。 陆炳无数次在心中期盼着李良钦能来解救自己。练的越狠,期望越高。但,很遗憾,李良钦来不了。对于唐婆婆,陆炳心中的怨气是一天比一天高。但他又不敢说,怕明天练的更狠。 辛苦的付出是有回报的。短短一个月时间,陆炳已经掌握了几乎所有唐门的技艺。除了,丹噬。 这一日唐婆婆特意差人到前山请来一个头两个大的李良钦。 陆炳看着面色疲惫的师父,打心底觉得这一个月来他们师徒都是泥菩萨过河 —自身难保。虽然不够准确,但也足以描述他们师徒这一个月来的处境了。 李良钦哈欠连天地简单给唐婆婆行了个礼,问道:“老姐姐,今儿您这是开了什么天恩?愿意把我从山前救出来。”他摆出一副苦瓜脸,抱怨道:“你们唐门的人一个个的不休息吗?这一个月就没个间断的时候。我连个觉都睡不好。” 天知道这个月他已经踹过几次俞大猷的屁股了。这小子就和吃了药一样,咋就那么愿意跑过去没完没了地陪人比试。你说你自己去就算了,拉着我干吗?大清早的天那么冷,被窝里多舒服啊。个不开眼的货,直接掀了被子就把自己叫起来。起的晚了,他还得抱怨两句。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我是脑子进水了,才收了这么个宝贝徒弟。 唐婆婆指了指身边的竹椅,示意李良钦坐下聊。 “我说李小子,你这个徒弟确实不错。老婆子我教了这么多年人,就没见过比他聪明的。一个月,把我们唐门的手艺全学会了。就是换了你,怕也办不到吧。” 李良钦并不觉得意外,淡然相对:“要不我一开始就和您说他聪明呢。怎么样,没骗您吧。” 唐婆婆哼了一声,说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他是全学会了,可是没一个精通的。心思杂,不是好事。” “这么点时间全学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您还能指望他都精通了。他又不是神仙。” “你倒是会当师父,专替他说话。把我老婆子弄成个恶人。你信不信,这小子这些天来心里没少骂我。没有一千句,也有八百句。” 陆炳本想笑嘻嘻地表示:“那哪能”。可他实在是累的够呛,没有心里做这些场面上的事了。 “您看您说的,那哪能啊?”李良钦出面应承,“您对这孩子呕心沥血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要是他心里敢对您有什么非议,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唐婆婆失笑相对:“你骗鬼呢?好了好了,不和你闲扯了。我今日叫你前来,也不为别的。有件事,我要得到你的首肯,才能去办。” 李良钦问道:“什么事?” 唐婆婆吐出一口水烟,指向陆炳说道:“我想让这个小子学丹噬。” 李良钦陆炳异口同声惊叹道:“什么!” 陆炳想到是自己又得遭罪了。 而李良钦却是先惊叹后喜悦,继而忧愁:“老姐姐,您是认真的?这可是你们唐门几百年来不外传的秘术啊。教给他,不妥吧?” 唐婆婆身体后仰,靠着椅背上,说道:“不错。丹噬是我们唐门秘传之术。别说外姓人,就是唐家本家的人,不经过重重考验也没资格学习。实话和你说,和那小子同龄这一代的唐门弟子,没有一个有资格学习丹噬。之前一代倒是有一个,可现在心气全无,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出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丹噬这门绝学就此消失。我老了,没有几年活头了。后辈又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的继承人。在我有生之年,也就这小子能够传承我的衣钵。我也不是白教。日后唐门出现有天赋的弟子,你小子要把丹噬传给他。怎么样?答应吗?” 李良钦思索良久后问道:“老姐姐,不是我拆您的台。我听说……这修习丹噬的人往往十不存一。一旦过不了生死大关,不说练不成丹噬,自身也是遭受万蚁噬体之痛死去。这孩子年纪轻轻,前途大好,又没有遭过什么磨难。只怕……他过不了那一关啊。” 唐婆婆仰头望着苍天,淡淡地回道:“那就要看他愿不愿意了。” 李良钦看向陆炳,摇了摇头。 唐婆婆像是没有注意到李良钦给陆炳的暗示,问道:“小子,你愿意吗?” 陆炳眨了眨眼,看了看摇头的李良钦,又看了看依旧坐在椅子上仰望着苍天的唐婆婆,说道:“婆婆,我……我怕死。” 唐婆婆没有因为陆炳的拒绝而恼怒,只是平静地说道:“怕死就算了。” 说完,起身离开。 留下李良钦与陆炳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拒绝了唐婆婆的请求后,李良钦和陆炳自知不能在唐门再做停留了。他们叫上还在山前演武场上比试的兴高采烈的俞大猷,回屋收拾行李,打算明日下山离开。 陆炳思绪激荡,心烦意乱。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后,和师父师兄打了声招呼,便出门漫无目的地瞎逛。一直逛到黄昏时分,他来到了唐门的山门前。 此时天色将晚,但唐门的山门前依然聚集了几十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想来投奔唐门的江湖人。这些人在山路两侧宿营。有条件的,搭帐篷过夜。没条件的,砍伐树木搭建窝棚,夜晚勉强容身。众人在山路两侧点起大大小小十余个火堆,三三两两地挤在火堆前取暖。 山里夜间寒冷,但陆炳却浑然不觉。他沿着山路行走,于路打量着这些江湖人。这些人有点抬头看了看他,就又低头取暖。有的,则对他的到来毫不关心,只是麻木地坐在火堆旁。 走着走着,陆炳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他在黄河风陵渡见过。此人,正是那个假装买药,实则是为了将黄锦写给自己的信交给自己的那个锦衣卫。 此时,他正蹲在一个小火堆前取暖。 陆炳上前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锦衣卫抬头看到陆炳,大惊失色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随师父到处学艺。你呢?” 这人笑了笑,说道:“我也是。” 陆炳疑惑的问道:“你是堂堂的锦衣卫,国家的官员。怎么还会到这种地方来学艺?” “你不也来了?” “我不一样。我又没有锦衣卫的正规编制。而且是我师父带我到这里来的。” 这名锦衣卫感慨道:“名门贵族就是不一样。学武艺,都是专门聘请的师父。哪里像我们这些人,做什么都只能看别人的脸色。”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少爷,您是贵族,不知道我们这些下面的人的辛苦。你别看我算是个锦衣卫,可一年的俸禄连吃饭都不够,更别提其他的了。也是我命苦,摊上那么个队长。我这一年四季都是被派到外地干活,一钱银子也没有,还要倒贴。我要是再不学点手艺混口饭吃,怕不是真要饿死了。啊,对了,我差点忘了,京城又给你的一封信。本来我这此来四川就是为了来找你。结果半路听到唐门招人的消息,就把事全都抛之脑后了。” 说完,这人从身后破破烂烂的包袱里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交给了陆炳。 陆炳看着信封上那个歪歪扭扭的黄字,知道这封信是黄锦寄给他的。他收起信,说道:“多谢了。” “没耽误正事就行。对了,看你这样,是学成了?” “是,也不是。” “这叫个什么话。诶,你要不帮我去和那个唐门负责招人的老头说一说,让我能直接进去学啊?” “我和他们没有那么熟。” 这名锦衣卫不屑地笑了笑,说道:“不想就不想呗,说什么不熟啊。你都在里面学了那么长时间,还能不认识?行了,你要是没啥事,回吧。我一会还要去借点干粮,没时间和你聊。” 陆炳失笑,从怀着取出五两银子递给这名锦衣卫。他倒是也没客气,劈手夺过,把银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谢了啊。我这为了给你送一封信,千里迢迢跑到四川来。按理说,你也该给我点谢礼。不过看你出手大方,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陆炳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回去。没走出几步,他又回身问那名锦衣卫:“兄弟,你叫什么?” 那名锦衣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挺直了腰板回道:“我叫龚喜。” 陆炳失笑:“龚喜?好名字。走了。” 穿过路途的星火,翻过险峻的山路,陆炳来到一处僻静之地。他借着皎洁月光,打开信看了起来: “陆兄弟,我听说你去华山看我那个侄女的时候让她给欺负了。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个人了。你放心,兄弟我替你报仇。等下次见了这个小丫头片子,我非得打她的屁股,给兄弟你报仇。自你离开以后这两年,爷睡得更少了。姓张和姓桂的那两个王八蛋狗咬狗,闹得爷不得安宁。这也就是我和你才这么说。爷不让我那么说那两个人。还有那个姓郭的,带着一帮老亲戚和爷顶牛,也没个消停。要不是他校对的《忠义水浒传》我爱看,我非得从现在骂他的两天两夜变成骂他三天三夜。陆兄弟,你啥时候回来啊。你不回来,爷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爷那天还和我盘算呢,等过两年,就安排你去当武举人,好来帮爷的帮。我说你得先成家后立业,爷还夸我说的对。唉,我这一肚子话,说也说不完。不说了,等你回来咱们找个地方喝着咱们安陆的女儿红,边喝边聊。” 陆炳看完信后,内心百感交集。 山间的明月铺洒着缕缕光辉,陆炳攥着信,望着明月出神。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朱厚熜,也就是当今皇帝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两个还不到五岁。母亲作为乳母进入王府喂养照顾小世子朱厚熜。自己年小,留在家里不放心,于是一同带进了王府,方便照顾。王府那么大,仿佛把天地都装了进去。陆炳在小世子所在的院落里,看着仆人们来来往往,觉得很新奇。当他转头想要寻找母亲时,却看到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站在自己身后。那就是安陆王的小世子朱厚熜。 那是二人第一次相见。从那以后,二人就成了玩伴。王府规矩大,每个人见了小朱厚熜都是恭恭敬敬的。即便是陪伴朱厚熜长大的黄锦,也一直保持着下人的恭谨。这让天资聪颖的朱厚熜很无聊。虽然,他才不到五岁。而陆炳的到来,为他带来了从未有过的乐趣。陆炳会带着他满王府的乱逛,会带着他上树翻墙,而黄锦则会在下面紧张兮兮地守望着。陆炳会从外面给朱厚熜带来他从未见过的新奇物什,或是一件玩具,或是一种吃食,或是一本书,又或者是一只漂亮的狸猫。两个人会在王府花园里的假山上随意坐着谈天说地,而黄锦则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们身后。甚至有一次,陆炳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带着小朱厚熜翻墙跑出王府,到城外的河边钓鱼。 虽然从未明言,但陆炳,就是朱厚熜唯一的朋友。在安陆的岁月里,朱厚熜常常和陆炳无所顾忌地抱怨着他生活中的一切。而陆炳,也总会用出人意料的方式转移朱厚熜的注意力,让他忘记烦恼。 但这一切,随着朱厚熜被杨廷和选中为大明皇帝后,结束了。朱厚熜从安陆的王府搬到了BJ的皇宫中,陆炳也居家搬到了BJ。宫禁森严,二人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一位,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子,一言可决万人生死。另一位,依旧是籍籍无名。他们之间身份的巨大落差,曾经让陆炳怀疑自己相信着的二人间的友情是不是自己的幻想。直到朱厚熜在BJ继位的第二年,他通过黄锦给陆炳送了一封信。 这是一份看上去很别扭的信。朱厚熜努力使用这平常的话语,但语言中总是时不时透露出身为皇帝的高贵。他没有说什么复杂的事情,只是询问了陆炳搬来BJ是否适应。陆炳想要回信,但提笔却写不出任何话语来。他想说很多,可他不能说。最后,只是简单的回复了两个字:很好。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时隔两个月的皇帝的回信却是怪他回信太过简短。看到信的那一瞬间,陆炳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朱厚熜还是他的朋友。 这就够了。 陆炳想到这里,突然笑了。他右手食指中指一搓,一股火苗涌现在他指尖。这是他见到孟沉轲的本领后,苦求李良钦交给自己的。 信件淹没在火中,逐渐看不出本来面目。 回到房中,李良钦和俞大猷早已钻进了被窝。 “没义气啊,也不知道等等我。”陆炳故作埋怨。 李良钦挠了挠脖子,说道:“山里晚上冷的要命,亏你还有那闲情逸致跑出去闲逛。你小子身上怎么又是一股灰味。你是跑出去干啥了?可别因为今天的事,恼羞成怒,跑出去放火烧山了。” 陆炳脱去外衣,钻进被窝里,说道:“您看您把我想成什么样了。您和师兄还在呢,我怎么可能放火烧山啊。” 俞大猷笑着说道:“怎么,我和师父不在,你还真要烧山啊?” “那还真说不准嘞。” 李良钦侧躺,骂道:“德行。” 接着,三人不再说话,屋中恢复了沉默,只有远处的蛙叫虫鸣回荡在夜空中。 陆炳闭上眼睛,却久久无法入眠。他睁开眼睛,望着屋顶的房梁,突然开口问道:“师父,您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李良钦依旧侧躺着,好一会,才回道:“不为什么,为了自己内心的安宁。” “就这些?” “就这些。” “您多次千里迢迢,不顾危险去救人,只是为了内心的安宁?” “炳儿,你知道咱们修行人一直修行是为了什么吗?” “为什么?” “为的就是寻求那一份内心的宁静。打坐,习武,读书,虽然方法不一,但只要进入那种宁静的状态,就能增加性命的修为。这,就是修行的真意。异人的门派那么多,修行的方式有那么多,但说到底,只是方法不同,所求殊途同归。我救人,是因为看到他人受苦内心就不安宁,甚至可以说痛苦。当然,我也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但是我的心不允许我那么做。” “为什么要增加性命的修为?” “因为要追寻大道。读书人读书,出家人打坐参禅,习武的每日坚持不懈练习武艺,这些都是为了追求这世界的大道。当你明悟大道后,就能超脱于尘俗之外,获得一种不可说的喜悦。这种喜悦,如同甜味,叫人无法拒绝。只有提升性命修为,才有可能追寻大道。即便追寻不得,于自身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那您追寻到了吗?” “不知道。或许某一瞬间找到了,或许从来都没有找到。不重要了。” “那我的大道又在哪里呢?” “不知道。这要你自己去发现。像阳明先生,他自幼便找到了属于他的大道,此后坚持不懈,最终龙场悟道,到达圣人的境界。但,这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却不得其门而入。” “可我听说阳明先生的身体很弱啊。他这样,就是悟道了,也没有增加性命的修为吧。” “所谓增加性命修为,这是个很笼统的说法。想那些道士,有点靠习武来增加性命修为,比如说龙虎山的金光咒和雷法,武当派的太极拳法。有的呢,靠的是书写符箓,比如上清派。有的则是靠着读经与苦修,比如说茅山派。习武的自然身体要比其他好一些,看上去更厉害一些。但修行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适不适合自己。有的人习武,怎么教都学不会,但是学起符箓来却比那些老修行还要厉害。就是这个道理。阳明先生追求的,就是适合他的大道。” “那我怎么知道自己追求的适不适合自己呢?” “你只要不傻都能知道。学不会,就是学不会。关键是能不能找到。这,就要看缘分了。” “那师父您是不是把我带跑偏了?万一我不适合习武呢?这不是让我离我的大道越来越远了吗?” 李良钦想踹陆炳一脚,但考虑到山里晚上太过寒冷,还是作罢。 俞大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就适合去天气地下抬大杠。一天到晚的,哪来那么多话。” “师父,您看您,我这不说虚心请教嘛。” “你那叫虚心请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您看,师兄肯定是适合追求剑道的。他那么爱剑。您再看我,啥也学,啥也不感兴趣。这不是典型的不知道自己的大道在哪里嘛。” 李良钦还是没忍住,踹了陆炳一脚。 小兔崽子终于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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