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异 变

第三十六章：异变 如此足足过了顿饭的功夫，盘坐着的古正睁开眼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自己体内再次充盈的法力，其心下渐渐变的火热起来。 这“精血饲魂”又唤作种魂之术，乃是需要以施术之人自身精血来培育魂物，此法手段阴诡邪异，却与正道功法泾渭分明，因而古正迟迟不敢妄自修炼，不过如今既然木已成舟，他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主意既定，古正当下也就不再迟疑，却见他左手持握灵犀法剑，剑尖于其右手掌心轻划，顿时，一道殷红的血线涓涓而出，随后又见古正收了灵犀法剑，左手顺势掐起一个极为怪异的指扣，唇齿开阖之间，古正嘴上念念有词，将其右掌徐徐凑近黑虎阴兽额头，殷红的血液一滴滴的接连滴落在了黑虎阴兽额头正中的魂印之上！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原本忽隐忽现的魂印在接触到古正血液的刹那，其表面骤然一亮，似是在呼应古正一般微微放着毫光，那滴落于魂印之上的血珠并不消散，反而倒像是与那魂印融合为了一体，渐渐地，竟把一枚灰白之色的魂印彻底染就成了鲜红，而且随着古正体内的血液不断注入其中，那已然渐趋饱和的魂印居然开始缓慢而又颇有韵律的转动了起来... 古正见此方才暗舒口气，这种魂之术虽则看似简单，但其中凶险也自不小，古正以自身精血为引，施展种魂秘术，强行与那魂印融合烙下自身神魂印记，至此，这黑虎阴兽的生杀大权便算是彻底的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日后若是此兽不服驯化，只需他神念一动，便可将其体内魂印抹除，届时，此兽便是手眼通天，也将于顷刻之间化作乌有！ 适才施术之前，古正心下尚还存有几分忧虑，谁成想一切竟会是如此顺利，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旋即便欲收回尚自滴血的手掌，然而恰在此时，异变突起，正当古正欲要撤回手臂之际，他却诧异的发现，自己那悬浮于魂印上空的手臂仿佛像是被禁锢住了一般，竟然文丝未动！ 古正心下一凛，顿感事有蹊跷，当即本能地提了几分力道，欲要将自己手臂抽回，但岂料，他这不用力道还好，一经用力，却见那原本徐徐转动着的魂印也跟着剧烈地动荡起来，随之，一股极为强大的吸扯之力猛地自那魂印之中喷涌而出，宛若像是嗜血的恶魔张开了大嘴，贪婪疯狂地吞噬着猩红的美味，而最令古正惊慌失措的是，此时的他手臂依然丝毫不听使唤，任其使出浑身解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身精血顺着其手掌上面的创口处不断地涌入进了魂印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古正六神无主忧心如焚，然而那魂印却是丝毫没有停止吞噬精血的迹象，若是一直这般僵持下去，古正势必要被其活生生的吸成人干不可，但怎奈他却苦于无计可施，周身上下更是提不起一丝一毫法力，而随着他体内精血的不断流失，他的半边身子已然渐渐生出一丝麻木之感，情势危急至此，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又挨过片刻，古正此时已然头重脚轻，其脑海之中幻象频出，悠悠乎宛若堕入云端，面前，爹爹娘亲还有师父苦泉真人的身影仿佛近在咫尺，但他却是怎么也触及不到......恍惚间，他自己又好似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热浪滚滚烈焰熊熊令其倍感煎熬，隐隐约约间似是有一束璀璨的金芒在其意识深处一闪而过，接着，他便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犹如鬼啸般的尖鸣之声陆陆续续传入耳中，古正迷迷糊糊的张开惺忪睡眼，夜色依旧，其身上的灼热之感已经不再那么强烈，但周身却依旧还是提不起来一丁点力气，便只能就这么软绵绵的躺卧于地，循着发声之处望去，然而这一望之下，竟是直将他惊的无以复加！ 但见在其身前不远处的上空，诡异地悬浮着一片漆黑如墨的硕大云团，那团黑云极为浓郁，混混沌沌之中也看不清楚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东西，正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轨迹反复高速的旋转翻涌，而经此云团吸引，那些原本已然退散的一干阴魂鬼物竟纷纷杳然而至，扭曲着不受控制般的一股脑地被吞噬融入进了云团之内，霎时间，阴风习习飞沙走石，黑雾云团四周尽是阴魂鬼物哀嚎挣扎之象，但无论一众阴魂如何歇斯底里，却是始终无法摆脱黑雾云团的束缚，不过短短数息，便陆陆续续地消失在了云团翻涌鼓荡之间！ “这...怎会如此...？！” 古正心下亦是掀起惊涛骇浪，眼前景象却与那衍魂决上所记载的收取魂物之种种颇有不同，而且，随着那黑雾云团吞噬吸纳的阴魂越来越多，其内所散发出的强大神魂波动他又岂会感知不到，也正因如此，才使得他愈加感到迷惑不解，同时，对于自己目下处境他更是担忧不已。 如此又过了个把时辰，东方天际已微微透亮，古正经过缓慢的恢复，其体内总算是积攒了些许气力，勉强的支撑着坐了起来，他仰起头，凝视着半空中的云团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唯恐再生出什么变故，而那片黑雾云团业已停止了吞噬阴魂，不过却兀自激荡涌动不休，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终了。 恰值古正彷徨之际，突然，半空中的黑雾云团却是有了新的变化，那团黑云除了依旧翻涌激荡之外，包裹在其外围的层层黑雾竟开始频繁的颤动起来，片刻之后，更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半空处，一整片浓郁至极的黑云颇有韵律的一缩一涨，由慢至快，似是有什么东西便要破壁而出一般。 “嘭！” 陡然一声巨响，直把正自凝神注目中的古正唬了一跳，紧接着，却见那鼓鼓荡荡的黑雾云团猛地炸裂而开，霎时间，半空之中黑气弥漫，而后便见自那团黑云之中掉下来个拳头大小的浑圆黑球，落于地面滚了两滚便自不动了... “咦？这...这是何物？” 古正醒了醒神，细细打量一眼恰自滚落于其脚边的黑球，不禁为之好奇心大起。 然而未待多久，却见那静止不动的浑圆黑球忽然微微一颤，而后便在古正几近呆滞的注视之下探出一条拇指长短的黑色短尾，紧接着，其四肢头颅也跟着陆陆续续的伸展开来，不过让人忍俊不禁的是，此物乍一现世便丑态尽出，想必是其未曾调整身位的缘故，但见它整个腹背着地四脚朝天，犹似一只倒扣着的乌龟一般，左扭右扭，欲要挣扎着翻过身子却是怎么也翻不过来，直把它急的口中呜呜咽咽怪叫连连... 眼见此幕，古正亦是哭笑不得，其心下忧虑不觉消了大半，而后赌气般的挪动脚尖，轻轻踹了此物一脚，不想那小东西竟是借着力道在地上滚了两滚，顺势爬了起来，接着它探出漆黑油亮的鼻头于空气之中嗅了两嗅，突然，它那豆大的眼珠一亮，旋即注意到了半坐着的古正，其神情顿时变得亢奋不已，兴冲冲地便要冲上前来，岂料它那短小纤细的前肢才堪堪发力，其整个躯体便已失了平衡，“噗”地又自摔落于地，这下可是大大的惹恼了它，挥舞起前爪泄愤般的在地面上一通乱扒乱划，而后方始颤巍巍的起身，再也不敢造次，一步一晃的朝着古正缓缓蠕动，恰似蹒跚学步的婴儿一般... 古正被这憨态可掬的小家伙逗的莞尔失笑，待其渐渐靠近之后，伸手一把便将它抓了起来，托在手上细细打量，只见此物不过巴掌大小，犹如似是刚从墨缸里面打过滚出来一般通体乌黑油亮，尤其是它那一对滚圆的眼珠，贼兮兮地盯着古正面上来回扫视不停，时不时地还吐出粉嫩的小舌舔舐古正掌心，传来阵阵酥麻之感，观其容貌，这分明乃是一只缩小了数倍的迷你黑虎阴兽！ 而每当这小兽古灵精怪的眸子望来之时，古正总会生出一种血脉相连之感，与此同时，古正心下也颇觉诧异，据那衍魂决上所述，倘若种魂融魂成功便即为魂兽之主，即为魂兽，本该生为阴魂体魄，但眼前这黑虎小兽却是血肉之躯，一身毛发俱全，看似倒与寻常兽类并无太大差异，唯一的不同便是小了许多，会出现如此变故，莫非是与它吞噬了自己的精血有关？ 古正心下诸多疑问，暗自琢磨片刻，一时却也毫无头绪，反倒是那黑虎小兽，躺卧在古正掌心神态亲昵异常，独自玩的不亦乐乎，然而未过多久，那正自嬉戏着的黑虎小兽突然莫名地停下身来，随后却见其两条后腿一弯，竟于古正掌心蹲卧了下来，它视线扫过半空处的那团尚未散尽的黑雾，迷惑的眨了眨眼睛，接着便在古正近乎呆滞的目光中张开小嘴猛地一吸，如鲸汲水般的将那团黑雾隔空摄入腹中，咂巴咂巴小嘴，面上露出享受之极的神色... *************************************************************************** 两日后，流云宗山门所在，一道青虹划过天际，稳稳地落在了解剑坪上，来人眉目清秀，身材修长，除了面色略显苍白之外，其神情之间倒是颇有几分畅然之感，此人无他，正是返回宗门的古正。 古正恰自顿住身形，早见一名守门的小道童急匆匆地跑至近前，躬身问礼道：“小师叔，你可算是回来了，凌虚掌教与苦泉师祖这些天来可着实是为你担忧不已！” 古正闻言心下一暖，随即尴尬道：“这位师侄，不知你是何人门下？”古正虽然在流云宗内辈分高的吓人，但其平日里却是少来主峰走动，宗内相识之人更是少的可怜。 “回小师叔，家师乃是方青真人，今日奉命在此轮值，不知小师叔可需我来与您带路吗？”小道童恭敬道。 古正听说，才知道原来乃是主峰大师兄方青真人的爱徒，当下他不敢怠慢，微微一笑，和颜道，“如此便有劳师侄了。” 那道童嘴里答应一声，转身迈步于前引路，二人穿过解剑坪入了宗门，径直朝着真虚殿行去，一路上偶有陌生弟子行礼问安，古正也自一一回礼，虽情知众人碍于自己“师叔”的辈分，但其心下终究还是多少有些不大自在。 比及到了真虚殿，小道童通禀过后退下不提，古正于殿外略整仪容，方始迈步跨入殿门，此时，偌大的真虚殿内除了高坐堂前的凌虚掌教真人之外，便只有下首处左右分列两人，那左手边的乃是主峰凌虚真人坐下大弟子方青，右手边的则是司职丹堂的二弟子丹阳，二人见了古正上前，面上微微含笑与其致意。 “弟子古正参见掌教师伯！” 古正稳步行至殿前站定，撩起衣摆，叩行跪拜之礼，恭敬道。 “好，好，好，古正师侄快快起身罢，”凌虚真人叠声道好，随后与立于左首的方青吩咐道：“方青，你速去传讯，唤你苦泉师叔与幽水师叔前来议事。” 方青领命，自去传讯不提，且说待到方青离去之后，凌虚真人与古正略作寒暄，而后便双目微闭，似是睡着了一般，俨然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古正见此，与一侧的丹阳师兄躬身一礼，而后便挨着丹阳站了下首，一时间，真虚殿内落针可闻… 约莫过了盏茶光景，真虚殿外传来窸窸窣窣急促的脚步响动，古正循声抬头望去，目光恰与闻讯匆匆而来的苦泉真人相遇，其心下顿时止不住地泛起丝丝波澜。 “荒儿！” 苦泉真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两三步跨至近前，一把握住古正臂膀。 凝视着师父苦泉真人近在咫尺的容颜，古正莫名地感到一阵酸楚，这才几日未见，以前那个洒脱不羁的俊朗男子简直判若两人，他那满头凌乱的白发松松垮垮地垂落双肩，毫无光泽的面上胡茬唏嘘，整个人看来直有说不出的憔悴... “师父...” 古正略显哽咽，当即不忍再看，纳头便欲行跪拜之礼，谁想却被苦泉真人一把托住，颤声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凌虚真人看在眼中，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随后轻咳一声，打断道：“师弟...” 苦泉闻言警醒回神，自知失态，当下歉意地望向凌虚真人，接着稍稍理了理仪容，宽慰似的拍了拍古正臂膀，而后举步来到凌虚真人身旁落座。 凌虚真人无奈摇头，自己师弟心中的苦楚他这个做师兄的自然再也清楚不过，但是如此潸然忘情，显然其修道的根基已然动摇，今后于修炼一途之上怕是再难有寸进了。 而正当殿内气氛略显沉闷之际，幽水道人带着一名弟子姗姗而来，古正把眼望去，却见跟在幽水真人身后的罗衫裙装女子，竟是其当日于芷香峰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紫音师姐。 凌虚真人微微颔首，待得幽水真人在自己身侧坐稳之后，方始开口缓缓言道：“好了，既然苦泉师弟与幽水师妹业已到场，古正师侄，此番前往中洲有何所获，你不妨先与吾等说上一说罢。” “弟子遵命，”古正听宣，再度移步行至殿中站定，朝着上首拜了两拜之后，当下便把自己去往中洲以及与阿陀寒潇等人深入南疆的所见所闻粗略讲了一番，只是却将阴阳涧内的遭遇与其返回俞城之事略去不提。 待到殿内众人听罢古正所述，各人反应也自不同，那丹阳与紫音二人神色动容，显然颇为震惊，而苦泉真人与幽水真人虽说面上泰然自若，但其二人对视的眼神之中也多了一丝凝重，唯独凌虚真人一人始终平静如常，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嗯，古正师侄此番下山功劳不小，而且修为也是大有增进，”凌虚真人嘴上略一夸赞，转而与苦泉真人道，“师弟，你此次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苦泉真人闻言亦跟着谦逊两句，其视线扫过古正，目光之中除了慈爱之外更多了一丝欣慰。 “看来飘渺道兄所言不差，魔道蛰伏已久，此番借助冥洞现世之机又欲掀起事端，吾等还须慎重对待，”凌虚真人思索半晌，才又开口言道：“不日内，飘渺道兄便会驾临，届时要与吾等共同商讨抵御魔道之事，而且，此番冥洞现世，我流云自然也不愿与这难得的机缘失之交臂，师弟，师妹，你们二人也当有个准备，恐怕此番正魔之间的争斗是不可避免的了。” 凌虚真人意有所指，眼见身边二人已然领会了自己意思，凌虚也就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接着其话锋一转，沉声道：“古正！” 古正闻言一愣，连忙应声称是，静待凌虚真人吩咐。 “你此次不负众望深赴虎穴，探得魔道动向，与我流云功不可没，着赐乾坤锦囊一枚，聚灵丹两瓶，灵石一百，稍后可持我掌门令牌前去执事殿内领取，本座望你今后勤加修炼，莫要辜负了你师父的一番心血。” 古正闻言大喜，不成想凌虚真人居然还有这等赏赐，当即恭声领旨，随后便在丹阳与紫音二人羡慕的注视之下，快步上前接过凌虚真人递来的令牌，叩谢而退。 接下来，凌虚真人又分别与苦泉幽水二人交代些琐碎杂事，直至无话，众人方散，古正随师父苦泉真人出了真虚殿，先去领了宗门赏赐，而后便与苦泉真人联袂返回，御剑驰往傲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