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迷雾之林

第四十五章：迷雾之林 好在土道人并未让一众弟子久等，只见其面上神色添了几分伤怀，沉声道：“那冥洞乃是一个极其神秘的所在，想当年我与师弟费尽心机，苦守于冥渊山脉近甲子岁月，历经无数次的钻研探寻，终是让我二人查探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土一凡自顾自的惨然一笑，也不知是在讥讽还是懊悔，接着又道：“唉，旧事不提也罢，且说当时我二人自命不凡，一路长驱直入，终是踏入了冥渊山脉深处，那冥洞所处地界却也颇好辨认，在其方圆里许范围之内别无它物，唯有一座孤零零的巨石大山，那石山高约百丈，其上寸草不生，最为显著之处在于那石山山体之上满是大小不一的孔穴，而进入冥洞的关键便是在这些孔穴上面了。” 三派弟子个个听的聚精会神，生怕有所疏漏，毕竟那冥洞险绝传闻已久，想来谁也不愿以自己的性命当做儿戏。 飘渺真人与火吉道人默立一旁，亦不插言，只密切地注视着周遭的动静。 “师叔，那冥洞该当如何进入，还须烦请师叔明示。”人群之中有弟子恭声问道。 土道人抬眼扫了那人一眼，其面上神色不变，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言道：“冥洞凡三百年方一现世，自其开启之后，入内之人大概能够停留一旬左右的时间，但如若过了时限尚未返回，便也只能永久的待在里面了，而若是想要顺利的进入冥洞之中，尔等只须牢牢谨记“入上不入下，死洞难得生”这两句歇语，方能将陨落的风险降至最低。” “入上不入下，死洞难得生…” 古正心下暗暗思忖，一时却也难以明了个中机锋，不由得他眉头微蹙。 “罢了，尔等无须多做猜测，我既来到此处，自是会与尔等言无不尽，”土道人似是看穿了众人心思一般，顿了顿后，又道：“适才所言，进入冥洞的关键便在于山体上的孔穴，不过这些孔穴之中却又暗藏玄机，并非所有的孔穴都可穿行通过，那些真正的入口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而且但凡能够通往冥洞之内的孔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气息的流通，只有气息流通的孔穴才是真正连接冥洞内部的通道，老夫称之为“活穴”，而那些气息不能流通的孔穴则称之为“死穴”，进入”活穴”尚有生路可言，但若是误入“死穴”，想要脱身却是难上加难了，这也便是“死穴难得生”的缘由。” 土道人一席话，直让在场之人无不心惊失色，视线扫向那片雾霭笼罩着的山脉，众弟子神色之间亦多了几分不安。 土道人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也不以为意，继续补充道：“冥洞开启之时，其内会有大量的阴寒冥气自地底喷发而出，那些冥气不知因何而起，但却极为霸道，任你修为通天恐怕也是绝难抵挡消受的了的，是以，诸位弟子若想顺利进入冥洞，则须赶在冥洞开启之前先行登上石山，而后寻得山体上端的活穴进入其中方为正途。” “好了，以我目前所知，能够告诉尔等的便只有这些，若依照老夫所言行事，足可大大降低尔等损落的几率，不过饶是如此，此番冥洞之行也算得上是九死一生，而至于进入冥洞之后能否有所收获，还须看尔等自己的造化。” 土道人话到此处，便闭口不再言语，只留一众弟子面面相觑。 古正心下消化着土道人所吐露得来的讯息，他虽亦不免心生忧虑，但冥洞与其而言却是势在必行，因此倒也并无多少踌躇。 而正当场上陷入一片沉寂之时，却听飘渺道人忽而开口问询道：“土师弟，听你适才所述，众弟子若想顺利进入冥洞可是要赶在冥洞开启之前方能更稳妥些？” “不错，”土道人起身，微微一礼，言道：“对于冥洞的了解我也知之甚少，不过从以往经历推断，如此行事的确是进入冥洞的最佳选择。” “唔，”飘渺真人稍作沉吟，随即有了决断，道：“诚如师弟所言，那众位弟子还是及早入山为妙，免得误了冥洞开启之机反而受其所累。” 土道人闻言亦附和道：“道兄所言甚当，愚弟也是此意。” 飘渺真人望向火吉道人，见后者微微颔首，料想其也无异议，而后却见飘渺真人脚下轻移，步至众位弟子面前，言道：“虽则冥洞开启的具体时日尚未可知，不过既然先行入山颇有助益，那诸位弟子不若即刻动身，以免错失良机，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飘渺真人言罢，在场众人神色各异，但却无一人有所行动，短暂沉默过后，便见以青虚门为首的一众弟子率先起身，与三位真人施礼此行，陆续向着冥渊山脉走去。 弥陀寺的僧人也不甘落后，几乎便在同时也开始起身入山。 流云宗一脉弟子最少，落在最后，古正夹杂在众位同门之间，随着人流不紧不慢地徐步缓行，而恰当其身形即将没入迷雾之中时，他耳畔忽然传来飘渺真人的传音，柔声道：“古师侄，此去福祸难料，师侄切要多加小心才好。” 古正顿住脚步，回身却见飘渺真人正自含笑的望着自己，让其心下不由得泛起丝丝暖意，古正长揖一礼，朝着缥缈真人拜别而去。 夕阳西垂，天边尚还残留着一抹橘红色的烧云，夜幕却在不知不觉间缓缓降临。 “哎，不知此番又将会有多少弟子损落其中，“三大绝地”，哼，岂是浪得虚名...” 待到场上只剩下三人之后，火吉道人嘴上轻轻一叹，不无感慨道。 立于其身侧的土道人闻言眉眼低垂，神色更显黯然，也不知是因为感伤亦或是其心中还在想着其它旧事。 “生死无常，自有定数，吾辈既已踏足修真之途，可还有其它选择吗？”飘渺真人背着双手，任由夜风肆虐，吹乱了他那一头青丝，但其一对双眸却是亮的出奇，宛若两道寒星，闪烁着坚毅的锋芒。 “飘渺道兄心志之坚实非在下所及也，”火吉道人赫然一笑，面上打个哈哈，而后其话锋一转，又不无担忧地道：“只是此次魂归涯率众入关终究乃是心腹大患，我等切不可掉以轻心呐。” “无妨，”飘渺真人视线扫过三派弟子消失的方向，淡淡言道：“待到冥洞开启之后，老夫也该去会一会这位老朋友了...” ******************************************************************************* 且说古正，混迹于稀疏的人流之中缓缓步入被浓雾笼罩着的冥渊山脉，只一瞬间，其眼前视线便猛地暗了下来，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没有多少光亮，置身于内宛若是到了另外一方天地，仰望天幕，唯有灰蒙蒙的一片混沌雾色，目力实是难以窥及些许端倪，眼帘之上又仿如罩了一层细密的纱网，模糊朦胧昏昏沉沉，让人心下莫名便生出一种极为压抑之感。 入眼处，前方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一些粗细不一的林木轮廓，重重叠叠，不知凡几，脚下地面铺满了厚厚的腐枝枯叶，踩踏于上松软异常微微有些下陷之感，随着三派弟子涌入密林，起初之时耳畔尚还能够听到些悉悉索索的杂乱脚步之声，如真似幻，然而不过片刻之后，四下里便又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古正伫立原地，定了定心神，身体逐渐适应了密林内的环境，而以其目前修为，视野所及不过只有身前丈许范围，五识感知之力则勉强能够窥得方圆十丈以内的动静，但身处如此凶险诡异之地，古正自是要格外谨慎些才好。 一念及此，古正暗运法力，其双瞳之中紫气一闪，眼前视野这才稍稍略有改观。 “嗯，灵眸果然有些妙用...” 古正眉头微蹙，虽说动用灵眸之后，他已然能够看清自己周身五丈之内的一应景物，但其心下却仍旧颇为不满，不过聊胜于无，灵眸之力终究是要比肉眼强上不少，而且其对于自身法力的消耗亦可忽略不计，如此一来，也算是让他在这暗无天日的迷雾之林内多少有了些底气。 古正一边思忖着土道人口中吐露的讯息，一边移步四下探视，欲要辨别出一个确切的方向，毕竟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然而片刻之后，古正不禁暗自苦笑起来，因为经他细细一番观察，却是并未寻得什么有用的线索，密林之内，树木繁茂生长的极为稠密，藤蔓枝丫盘根交错，上下纵横，根本毫无通路可言，若想继续向前，便也只能挑些林间空隙之处方可穿行，宛若迷宫一般。 拨开垂落于身前的藤蔓，古正更不踌躇，举步朝着前方行去，密林之内湿气极重，夹杂着阵阵腐臭的气息，而随着他不断深入，古正对于此地环境也逐渐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与外间不同的是，冥渊山脉之内无论草木藤蔓，其躯干部位皆呈灰白之色，枝叶则多为青黑或墨绿两色，整片密林色泽极其单调，也不知是否是由此地独特的环境所致。 约莫过了小半日的光景，在密林之中兜兜转转的古正早已迷失了方向，恰在此时，其耳畔却忽然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笛音。 古正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原本以为乃是自己心生错觉，然而未隔多久，那笛音袅袅却又再度响了起来。 这笛音来的突兀，古正心下不免有些诧异，他虽无意节外生枝，但转念一想，与其一味地于这林中漫无目的的摸索，倒不如前去探个究竟，或许会有些收获也未可知。 计较已定，古正当即不再犹豫，委身循着笛音的方向缓缓潜行而去。 随着古正步步逼近，那笛音越发听的真切起来，其心下忽然生出一股似曾相识之感，总觉得此曲音律颇为熟悉，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如此又过了盏茶光景，正自潜行中的古正终是发现了一些异样，只见在其视野范围之内，突然涌现出不计其数的大量毒虫，宛若一股股涓涓细流，不约而同的向着笛音响起之处汇聚而去，眼前此幕，倒是像极了他在南疆遭遇毒尸之时所见到的场景，也难怪这笛声听来如此耳熟。 “莫非是那毒尸也来到了此地？” 古正心下惊疑不定，思忆起当日种种，那毒尸虽说一身透着邪乎，但其灵智显然并不太高的样子，它又是如何能够避开青虚门的耳目，不远千里的来到这冥渊山脉呢？ 古正心头诸多疑问，行事欲发变的谨慎起来，远远地吊在虫潮之后，以免与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渐渐地，在古正不断逼近之下，那笛音已然历历在耳，古正顿住身形，凝神细细查探，待其确认无虞之后方始继续向前蠕动，密林之内障碍重重，再加上视线受雾色所阻，古正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生怕闹出些许动静，暴露了自己踪迹。 很快，在古正身前十丈开外，一团乌漆漆的黑影出现在了其视野之内，那团黑影静静地悬浮于半空之中，与这片灰白相衬的密林显得格格不入，而在那黑影身下，一鼎半人高的三脚铜炉内正自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黑气，密密麻麻的毒虫争先涌入铜炉之中，便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 似此情景来看，十有八九定是那毒尸在此兴风作浪无疑了！ 十丈左右的距离已经是古正目前视野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他亦不敢再冒然继续接近，只得伏身隐于藤蔓之间，默默地注视着那毒尸的一举一动，虽说先前已然有所猜测，但比及其亲眼证实，古正心下仍是不免大为惊疑。 如此过了顿饭功夫，那毒尸沉溺于修炼之中，倒也未曾有何别样举动，古正微一沉吟，当即决定不在此处过多盘桓，眼下首要之事当属寻得冥洞为主，他却也不想无故消耗时间，更何况那毒尸一身修为不可度量，与其纠缠怕是也难以讨得丝毫便宜，这般想罢，古正便欲抽身而退，然而恰在此时，只见一侧的林间“嗖嗖嗖”突然窜出几道人影，其速度之快，眨眼之间便已闯入进了毒尸修炼之所。 那毒尸虽是处于修炼之中，但想必也在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猛然察觉到有生人逼近，它浑身一颤似是吃惊不小，紧接着，却见它周身缭绕的黑气剧烈一震，随之腾身而起，将其身下的铜炉迅速吞入腹中，而后面向来人低吼不止，显然已是动了真怒。 而那突然出现的几人亦自顿住身形，戒备地打量着拦路的毒尸，神色之间满是骇然。 古正凝神细细打量，却见来人衣着打扮似乎并非乃是正道三派门人，如此一来，倒让他暂时打消了离去的念头，妥善藏身隐在暗处，意欲静观事态变化，而后再作计较。 “吼！” 一道低沉的嘶嚎陡然传入耳中，古正急忙把眼望去，却是那边毒尸与来人已然交上了手。 毒尸怒吼不止，率先发难，只见其抡起一对粗壮的手臂长驱直入，根本没有丝毫顾忌，而另外一方虽惊却也并未乱了阵脚，再加上他们彼此之间配合极为默契，很快便将那毒尸围困在了中心，双方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然而不过几个回合下来，那毒尸眼见久持不下，其凶性渐盛，只见它奋起一身蛮力逼退身前众人，继而大嘴一张，竟于口中吐出一道黑漆漆的匹琏，那匹琏迎风一晃，便有婴儿手臂粗细，在毒尸的催动御使之下，迅捷无比的打向正自聚拢而来的几人。 那黑色匹琏也不知是何物，但见其飞舞盘旋往返穿梭，犹如一尾随风而动的灵蛇，端的是刁钻诡异至极，此幕落在古正眼中，也不禁令其暗暗称奇，想不到短短数月之间，这毒尸一身道行竟是颇有精进。 而在那黑色匹琏的凌厉攻势之下，毒尸周身几人显得尤为忌惮，举手投足之间早已不复起初时那般淡然自若，几人不仅要处处提防着黑色匹琏的侵袭，同时又要去分心应对伺机而动的毒尸，渐渐地，几人竟被那一尸一琏死死地钳制住了攻势，唯有苦苦招架却根本毫无还手的余地！ 眼见势头不妙，那几人顿时萌生退意，然而还不待几人有所动作，却见那毒尸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喷出一团漆黑如墨的浓烟，当前一人首当其冲，猝不及防之下那人身形明显一顿，只这瞬息间的功夫，那团浓烟已然直直扑打在了那人面门之上，毒尸更是眼疾手快，身形起落之间上前一把攥过那人脖颈，生生将其提离地面，而后狞笑着拧断了那人的头颅！ 毒尸本就身躯魁梧，更兼其浑身上下皮肉不全，狰狞可怖的面庞之上倒有大半不见皮肉，森森白骨赫然裸露于外，而在其击杀一人之后，毒尸面上神色愈加凶残，此情此景直将余下几人骇的魂不附体，当即再也不敢有丝毫耽搁，不约而同地纷纷抽身向着密林深处逃窜而去，但那毒尸杀意正浓，岂肯善罢甘休，只见它将攥于自己手上的半截尸身重重一摔，低声嘶吼着朝那几人穷追不舍，不消片刻，其身影便彻底地消失在了浓浓的雾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