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互相算计

萧锋又问：“黄河运社为何如此急需打通黄河三门峡险段水道？” 齐知源道：“黄河运社专营河运一事，自是有大量物资须要及时运送。” 萧锋又问：“可是因辽东备战一事引起？” 他族兄萧锐七月遣人来，即与此事有关。族兄是驸马都尉，太仆卿，正在运河南诸州粮入海，以供水师。 齐知源道：“可以这么说。” 萧锋再问：“可是违反大唐律法禁令？” 齐知源摇头道：“我黄河运社家大业大，基业来之不易，岂能行此险事？” 萧锋再问：“官府为何不征役夫开凿？” 齐知源一摆手，阻止他再问，道：“我社自是受官府委派，其他则非你我可置喙，你我只须执行便可。” 萧锋踌躇片刻，这才答复道：“召集五千熟手，在此农忙时节，去三门峡险段施工，此事难度可想而知，我社也未做过，召集三千河工待命，此种方式也是未曾有过。 故不敢贸然应下，我回去后当组织筹算，也必定尽力而为。 不过预计很难，尤其是延期扣钱一事，怕是河工社难以承受。 若是渭水社拖欠工钱，早些索回，发放给河工，则把握大些。” 这话说得圆滑，既答应去做，又未答应做到，还将责任推回黄河运社，促使快些帮河工社要回工钱。 齐知源老于世故，将不满与焦急压在心底，平淡地道：“也可。” 他自是不能显得太有求于人，故显出一副你不做，我另有谋算的样子。 黄裳开口道：“既然如此，两社可分头准备。 索回拖欠工钱一事既然关系成败，当是重中之重。 黄河社要去落实追偿赔款，不如寻机探听，索回工钱有几分成算。 河工社提供拖欠工钱的具体金额、账目依据，便于黄河社去协调索要。 召集河工一事，河工社也抓紧筹算，一是假定河工工钱可索回发放，一是假定不能，各会如何，也早知成算几何。 黄河社也要提供开凿施工的具体段落情形，以便河工社测算工程大小难易，所须人力。 双方可三日为期，三日后的此时，再会面定夺。” 他这一番转圜的话，让双方都松了口气。 虽然意味着三日后须再次谈判，却也是在更深入了解各自任务之后再谈，好过当下僵持，无济于事。 于是，双方就此互相交换了一些具体详情，约定分头去筹备。 脯时早过，天色已黑，这次齐知源也不再安排宴席，也只送到坞门。 而且，既然“危险解除”，那两名“护卫”也不再跟来了。 出得长河坞， 黄裳问萧锋：“黄河社提的要求，很难做到么？” 萧锋苦笑道：“黄河社筹算得甚是精狡。 他只用钱套住我等，令我自甘入圈，能追回欠债，只须做两项为河工挣得收入的事，弃之可惜。 实则两项事皆是寻常难为，我河工社必要投入更多精力，筛选愿去的熟手，还须保障安全，保障工期，保障收到钱。 看似费钱不多，却是须要倾力为之。” 黄裳点头道：“有钱得，多出力，少花钱，对缺钱的河工社来说，却是令人难以拒绝。黄河社确是拿捏得很准。” 萧锋却摇头道：“若非我已经历九死一生，确是要不回那渭水社的欠款，与渭水社已闹成僵局，我也是会拒绝的。” 黄裳心道：唉，这便是龙行云这枭雄的算计了。 又问：“黄河社为何不自己去做？” 萧锋道：“他做必定比我慢，费人费钱更多。” 黄裳点头：“对河工人手与事务，自还是河工社更专业精熟。那黄河社岂非别无更佳选择？” 萧锋也点头道：“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我才未一口应下。” 黄裳点头：“且看那千万欠款收回的消息。 若是可保障安全，工期，工钱，此事是否也有利于河工社？ 比如，河工社可以藉此掌握更多的熟手河工，也可藉此次人力投入联络筛选，将河工分类管理，以备将来。” 萧锋赞赏地道：“黄五果然看得远！” 却又叹道：“不过，我之所以想拒绝，不仅因此事之难，更因此事将不利于我社原有筹划。” 黄裳问：“是何筹划？” 萧锋道：“自是筹备长河工社一事。孙虞侯与你说过的。” 黄裳道：“自是记得，只是未曾想到两者会如何冲突？” 萧锋竟将孙汝雄跟自己说了甚么，了解得如此详细，看来那时确是心怀戒备颇深。 “我筹备长河工社，自是想联合更多河工兄弟，力量大了，与各方合作洽谈，可为河工争取到更多利益。 河工社也将声势大增，钱财多得，正是我社千秋大事！”萧锋道， 说起这宏图伟业，他也有些振奋，双眼放光。 “可如今要在河工兄弟中挑选熟手，却是去行一项危险难办之事。 若办成，自是有利。可眼下众人只会看其险阻，看河工社为何要应下。 而且，万一办不成，或成了，却出了较大事故，实则有损河工社声誉。 众人加入长河工社，一定不是为了冒险与失败，对吧？ 那我社组建长河工社一事，也必会多一些离心离德。” 黄裳也不由得点头道：“果然还是萧十七所计深远。” 此话言由心声，不在其位，难谋其事，自己却是未想到这么多！ 莫不是龙行云也看到了这一点，提出这要求，也能打击长河工社的筹建，又是一箭双雕？ 这双方的博弈，还是比自己想来的复杂。 看来，自己要做这中间人，如何权衡，何时偏袒哪一方，还须思虑得更周详才是！ 不过，萧锋的这一担忧，自己也必能解决！ 见黄裳不语，萧锋又道：“也如你所说，且看那千万欠款收回的消息，再看尝试召集河工的难度，再谈再定。” 黄裳道：“如今可有何要我做的事？” 萧锋笑道：“自是有的！为感谢你救我夫妇，今日出门前，炫娘要我接你到家中，她必已备好酒食，等着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