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后悔我的自以为是”

跟萧楠聊完，心里有些沉重，我自己冲泡了一杯浓茶，端着保温杯虚溜着，发出的声音伴着茶水的热气，让我的情绪逐渐回归平静。 叮铃铃，门口的同铃声响起，我抬眼看到来人，脸上堆满笑意。 “刘老师，我给你带的睡觉，韭菜、芹菜、白菜肉，每样都有一点儿，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口味，快来尝尝。” “谢谢。”我真诚的道谢，“我先在叫明阳他们下来吃。”闻着饺子的肉香，还真饿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这一上午，啥也没干，肚子跑的到挺勤快。 “他们的不急，一会儿他姥姥还过来送一趟饺子。” 感觉明阳妈妈有话要对我说，而且这话，还不想让明阳知道。我内心有些抵触。 这些日子在书苑，虽然跟孩子们相处的比较融洽，但我并没有做好要深入了解他们的准备，更不想将这份了解，渗透入他们的家庭。 我缓慢的走到长桌边坐下，相对于明阳妈妈的热情，我这边更显淡漠。 “刘老师，您趁热吃。” “明阳妈妈，您有话跟我说。” 明阳妈妈看着我，将水饺放回到保温桶，拧上盖子，“我确实有话要对刘老师说。” 我看保温桶上的手，手纹较多，不过手型很好看，应该是这么些年自己带孩子干的活比较多吧。看着她面部表情有些伤心，该不会是要跟我说她一个人养育孩子有多么不容易吧。 我深呼吸，把自己伪装成“垃圾桶”，等着听她“吐苦水”。 “前几天明阳问我他爸爸的事了。他爸爸是我们家的禁忌，明阳也很乖，他怕我伤心，从来不会问别人都有爸爸，为什么他没有爸爸。”明阳妈妈吸了吸鼻子，“谢谢你刘老师，要不是您鼓励明阳跟我谈，我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已经这么大。” 我抿嘴，虽然知道自己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总感觉此时此刻该说点什么，该说点什么呢？我还没想明白的时候，明阳妈妈调整好情绪，笑着对我说：“我今天特意过来感谢您，不只是为明阳，也为了我。这么多年，我刻意遗忘，假装不在意，到头来对我们得生活没有任何帮助。所以我现在选择面对。”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陷入自己情绪中的女士，有些烦躁的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想着是该剪一下头发了，今天就去。 “这么多年，我一直骗自己，一定是他抛下了我，一定是他喜欢上了别人，他之所以不跟我联络，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他就是世人所说的渣男，我应该恨他，忘掉他。可是我的这种态度，让我妈为我不值，也让明阳对他产生了很深的误会。” 我听着明阳妈妈愤恨地话语，可面容并无半点恨意，直觉让我善待面前地这个母亲。我将桌上的纸巾放到她面前，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他爸爸不是不告而别。他是去执行任务了。” 对上我震惊得目光，她点头说：“是的，他爸爸是一名军人。我知道，他很有可能已经，可是我宁愿觉得，他是不要我了。” 我看到了一个安静祥和得母亲。 “这么多年，我一直把明阳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培养，他也成长的很好，完全忘记了父亲这个角色在他生命中，也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孩子可以没有父亲或者母亲的陪伴，但不能因为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而感到羞耻。是我太自私了，为了自己，这么多年，我没有考虑到明阳的感受。” 我心被揪的疼，是我不该揭开她的伤疤，她一定疼极了吧，只有疼到极致才会这么淡然，看起来一切如常，却又少了一些生气。 “我，对不起。” “是我该谢谢你。我已经没有了二十几岁时的脆弱，是你及时的把我唤醒，不再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她转身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个铁盒，双手抚摸着它，轻轻地将铁盒放在桌面上，双手缓缓推至我的面前，“这里面是他爸爸一个战友给我的，我一直没打开过，麻烦刘老师将它交给明阳吧。谢谢。” 我的心仿佛被千斤巨石拖拽着往下坠，直到对面的人离开都不曾移开我注视铁盒的目光。 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李明阳的电话，让他一个人下来。 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欢悦的声音传到耳边，“刘老师，我妈送饺子来了。就这么点儿？哪够咱几个吃的？你稍等，我打电话给我姥姥，让她再送点儿来。” 我轻声说：“明阳，坐。” 明阳不明所以的放下手机坐到我身边，“怎么了刘老师，嗨，刘老师。要不您还是听学栋哥的，去找他奶奶看看吧。” 我挡开他在我脸前晃来晃去的手，目光涣散的盯着他。他现在觉得他那个“人渣”爸爸为了出国留学抛弃了他妈妈和他，他虽然没享受过父爱，但他还有希望，他想好好学习，等以后有出国机会的时候可以很优秀的站在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面前，让他后悔对他们的不管顾问。可是，如果我把这个给了他，那他，怎么办？ 我的目光移向铁盒。 不知道，也是一种希望。我突然明白，没有把实情告诉明阳，不只是她自己接受不了，也害怕让明阳失去向上的动力。 可是明阳也有知情权，他已经不小了，知道自己父亲是一名伟大的军人，不是那个抛弃他们的“渣男”，应该会自豪，应该会感到光荣、骄傲。 我的目光移向明阳，看着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有些不忍。 “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或者就有希望，也许他觉得爸爸并没有抛下他们母子，也许当年他爸爸有许多不得已，哪怕是烂透了，也许有一天会改变呢。 “刘老师，这是什么？”李明阳说着就将手伸向铁盒。 铁盒被握一把盖住，“没事，没事，什么都没有。你妈刚送来的饺子，你先吃。” 李明阳盯着我手里的盒子，“咦，这盒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见过呢？”李明阳紧锁眉头微闭眼睛的使劲儿想，“在哪见过？” 我有些惊慌的捧起铁盒，准备离开。 “刘老师，这盒子是我妈给你的对不对？” 我听到李明阳生硬的声音，砰的一下坐回到椅子上，胳膊紧紧的将铁盒护在胸前。 “我三四岁的时候见到过它。我妈对着它哭。它，跟我爸爸有关系，对不对？” 我不敢看李明阳的眼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就这么静静的背对着他。 “给我吧，刘老师。” 这孩子的声音成熟的可怕，我后悔了，对我的无知、自以为是，我不该以自己的认知去评判别人的生活，也不该干预别人的选择，真的后悔了。 “刘老师，你教会了我面对，我可以的，请相信我。” 我没有转身，只是将铁盒放到桌面上，缓缓地，轻轻地，往他地方向一推，我不敢面对的闭上了眼睛。 我听到铁盒打开的声音，听到纸张翻页的声音，听到里面的东西和铁盒壁接触的声音，我想要转身安慰，可我找不到恰当的词语。 叮铃铃，门口的铜铃声响起，清脆的声音唤醒了我装睡的灵魂，我对进来的老人微笑，笑中带泪。 老人手里提了个大袋子，进门后她拍了拍肩上的雪，跺了跺脚，笑着说：“明阳，我来给你们送饺子了。” 老人看了看脚下的泥水，望向窗外，外面下雪了啊。 老人不好意思再向里走，将手里的大袋子放到左手边的台面上，打开塑料袋露出了里面的褥子，再打开看到里面有一层白色的蒸笼布，下面是一个大不锈钢盆，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水饺。 “明阳，快喊你同学来吃饺子啊。” 老人迟迟听不到回应，转身看向明阳。 我也壮着胆子转身，戳了戳明阳，明阳抬头看我，冷静的可怕。 “姥姥，我长得像他。”李明阳转身看向门口的姥姥，“这么多年，我妈，看到我的脸，她得有多难过呀。” 老太太顺着李明阳的手看到桌上的铁盒，顾不得自己脚底的黑脚印，跑过来望向铁盒，看到里面的军功章，她身体晃了下倚靠在长条桌上。 明阳怔怔地看着手中地照片，是妈妈和一个军人叔叔的合影，军人叔叔身姿挺拔，面容周正，他比妈妈高出一个头，跟妈妈站在一起能感受到他对妈妈的爱护。妈妈这边摩挲的有些褪色，但是妈妈的笑颜却完好的呈现在那里。 老太太拍了拍自己的腿，眼泪滴落下来，“孩子啊，这么多年，是妈对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