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选择善良”

可事情总是这样，不出意外的话，意外马上就要发生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开门声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 “你们负责人呢，把你们负责人叫出来。” 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家长，除了第一个撸着袖子进来以外，其他几人还算镇静。 我放下手中的拖把，强装镇定的缓步上前，“您好，我是书苑负责人，请问有什么事吗？”我刚走到门口，董子墨和王学栋两人就紧跟着站在我身后，有点像左右护法。在这个时候我的内心竟然出奇的平静，甚至还有心思脑补我身后二人当门神的画面。 “就是你，当时跟我们说的好好的，免费来学习，学满一年会有奖学金，现在孩子不愿意来了，你说怎么办吧。”第一个进来的家长叉着腰看着我，等着我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将身体侧了侧，伸手指向沙发的方向，“咱们坐下聊。”说完，不等他们反应，我就走向中庭休息区坐到环形沙发的中央，为担心我的两人左右两边各留了一人位。想象中我们可以坐着友好谈话，然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可事实是……子墨学栋站在我身后，他二人现在的气息让我们这场谈判多了些帮派的气质。 我小声对他们说坐下，他们就从旁边拖了椅子一人一边的坐在我身后。那几名怒气冲冲的家长也是，只有两人坐在我对面的环形沙发上，第一个推门进来的胖家长和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瘦家长，其余几人均站在她们二人的后方，这场面，说是闲话家长也没人信啊。 我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结果还没张嘴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声震耳欲聋。 终于在我将误入气管的口水咳出后，有些不自然的问：“请问您是谁的家长？”问出来我就后悔了，谁的家长重要吗？重要的是问清楚什么问题，赶紧解决它。“您来找我是想让孩子继续来书苑学习吗？” 瘦家长率先开口，“你当时让我们把孩子送过来的时候说你们书苑里的孩子都不会存在写不完作业的情况，我们就是冲着你这句话，才同意把孩子送过来的，结果孩子在你们这呆了几天就不愿意来了，作业还是写不完，老师上课还是听不懂，你说怎么办吧。” 我听着这位说话的家长，微微蹙眉。 “我们书苑里的学员确实没有为作业发愁的啊。”王学栋忍不住的回嘴，“才上一年级，上课就听不懂了，那您得抓紧时间回去好好辅导孩子功课呀。” 那名家长被王学栋这阴阳怪气的话一怼，气的鼻孔忽闪忽闪的。我忍住笑意，可能也没忍住，嘴角咧到耳朵根，尽量平和的说：“孩子为什么不来书苑，您问过孩子吗？” “他说你们这里没意思。” 董子墨撇嘴一笑，“您有没有问您的孩子是哪里没有意思？是不让他跑来跑去不好玩儿，还是不让他摔同学的东西不高兴？” 瘦家长听完后愤愤的不再言语。 胖家长不甘示弱的说：“当时说好的奖学金呢，我们虽然没上满一年，可这一个多星期也该给我们折钱。”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的这几位家长，“您的意思是让我给您退费？”看着几个家长点头，我又怀疑的问，“费用从哪来的呢？” 胖家长翘起二郎腿，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把孩子往你这送的这几天，孩子啥也没学到，平白耽误了我们几天的时间，钱不钱都好说，孩子的时间耽误不起，再说，我们送孩子过来，你也得赔偿我们误工费。” “就是，我听孩子说，来书苑第一天，书苑给她发了两只铅笔，一块橡皮，一个机器猫笔袋，还有三本本子，孩子说这些文具在书苑都可以免费领的，发的那些她姐拿走了，我来是给孩子再领点儿。反正你们那么多，街里街坊的，我们可以帮你们用用。” “文具是供书苑里的正式学员免费使用的。” “什么正式学员不正式学员的，你让我们来的时候可没说这些。” “你们开这么大的店，还在乎那几根儿烂铅笔？我早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想到你们这么黑。没来的时候说的好听，这免费，那免费，你看看你们墙上挂的画字吧，这部纯坑人吗。” “就是，免费的就是最贵的，当初真不该贪便宜。” 耳中嗡嗡的声音将我带向远方，一个虚空的声音告诉我，遗憾，注定是人生的一个永恒命题，所以人生不必遗憾，凡是发生的定是要发生的。既然自己选择了，就这样走下去，至于是晴空万里还是阴云密布，接受就好了，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胖家长整了整羽绒服的下摆，“这样吧，一人给我们补偿一千块钱，这事儿就算是了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不知该作何回应，心中的厌恶感越来越重。我毫无征兆的起身快步到卫生间，关上门不停的干呕。我浑身瘫软地跌坐在地上，缓了许久，慢慢找回了一点力气，我慢慢站起身，打开水龙头，捧着一把又一把地凉水拍到脸上，大脑思绪一点点回笼，抽了几张纸将脸上地水擦干净，然后又抽了一张纸，反复擦拭着双手，对着镜子中的人深呼吸，走出去，重回沙发的位置坐下。 “刘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中午吃多了。”也许是我的笑容太过难看，董子墨和王学栋担心的看着我。 “报警吧。”说着，董子墨拿出手机拨打紧急报警按钮。 瘦家长立马起身按住董子墨的手，陪笑着解释：“有话好好说，用不着说两句就着急。” 董子墨躲开瘦家长的碰触，看了我一眼后将手机放回到裤兜里。 我心平气和的看着对面的几位家长，斟酌了许久，缓缓开口，“很多人会觉得别人炫耀，晒车、晒房、晒娃、晒旅游，看到这些总觉得很讨厌，甚至觉得别是缺什么才晒什么。就好像一个小女孩儿再家里弹钢琴，钢琴上放着新出的一款很贵的手机，她发了朋友圈，别人说她在晒新款手机，女孩儿嗤笑，说别人看不到她价值几十万的钢琴，然后女孩儿的爸爸很不高兴的评判，说别人看不到他们家住的几千万的房子。”我平静的看着他们，“也许你觉得别人在晒什么，正是你缺什么。” 几个家长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胖家长打破了平静，“算了，钱我们也不要了，这样，你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到学校把我们孩子接过来学习。” “还有，下午放学孩子都饿了，你们这要给他们提供点心。” “我儿子不爱读书，你们要找一个老师，专门给我儿子一对一读书。” “我女儿现在还不太会写字，你们要从当地的书法家协会找个专家来教我女儿写字。” “不好意思，书苑没有接送服务，也没有下午茶，更没有一对一陪读老师，至于您说的书法家，那是更加的没有了。”我礼貌又疏离的一个又一个的拒绝他们的无理要求。 “你们这什么都没有还开什么店啊。我们家楼下的小饭桌都有的，你们这么大个书苑怎么就没有？你们老板不是很有钱吗？让他找呀。” 虽然我不想再跟他们多说一句话，在王学栋要跟他们理论的时候，我还是摇头制止了他。 “你们的要求我们书苑都满足不了，不然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给我们解决。” 我听着这位爸爸说的话，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我这是在干什么？我为什么要跟蚂蚱讲冬天呢？它的一辈子只有春、夏、秋，我把冬天的景象描述的再细致，他也没见过呀。 我扶了一会儿额头，然后低声说：“要不咱还是报警吧。” 几个家长听我说要报警，他们上来就要推搡我，被董子墨和王学栋拦下。董子墨冷眼看着他们，摇晃手机威胁，他们无奈，骂骂咧咧的离开。 耳朵终于清静了，我想起身，结果没站稳又跌坐回沙发。 “刘老师，你，没事吧。”董子墨不忍与我对视，低头看向沙发的一角。 我鼓足力气起身，这次直接往旁边歪去，幸好董子墨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王学栋不忿的对我说，“书苑这些年一直好好的，你非得改革，现在可好，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见了。” “哦，那你可能还没看全。” 王学栋眸子一震，直接提溜着我走向角落里的一张单人沙发，他和董子墨轻轻地护着我坐下，然后他按下加热按摩按钮，“刘老师，你休息会儿，我跟子墨就在你旁边，有什么事儿叫我们。” 我闭着眼点头。眼睛酸涩眼皮微颤，是你们让我再次相信人性本善，因为你们，我也会选择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