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惊险瞬息（上）

窗外的蝉叫声几乎震耳欲聋，距离接到联合集团的协商信号已经过去了1天。梅飒此刻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她想，实验室冰冷的天花板大概和太平间的也差不多。 【生化实验】，四个字在梅飒脑海里无限放大。 两个世纪前的二战中，纳粹的罪恶行经如今在历史书上只浓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章节，课本上平淡的文字向孩童们叙述久远残酷的战争史实。但这并不代表生化实验从此就不存于世，它们只是沉寂了。以“生命科学”和促进先进科学发展的名义，生化实验仍在每个和平的时代中进行着，无论是对动物还是理论创新而言。随着人类的探索欲和贪欲，这条触须已经伸到了梅飒眼前。 打开万能手表生命体征系统，看着不断跳跃标绿的健康数据，梅飒第无数次的来回切换滑动着诸多数据，仍看不出什么。从当年转入少年班开始直到现在，她所学到的课程几乎是全优通过，这让她陷入了一个巨大迷惑中，因为就算如此，生命体征系统里的很多数值和属性她根本闻所未闻。 随着年龄和知识的增长，梅飒越来越发现父亲留给自己的这块万能手表不简单，它不仅几乎能满足自己在各种时刻需要的任何功能，甚至还有很多未知功能待发现，这么多年来梅飒时不时还会发现手表上她从来没触及到的区域。 梅飒滑动着这些从未停止活跃的数据，想到如果联合集团对她做的实验对身体造成伤害，那这些数据是否会发出异常？当初父母是否也只是因为经历了这种事，才导致手表数据发生错误，没有亲眼见到，她实在很难凭生命体征的死亡信号就相信爸爸妈妈真的已经死了。一想到这，梅飒逐渐平静下来。她打开终端，点亮了信息邮件的回复框。 （——） 一周后，联合集团总部，生命科学研究所。 翠绿色与白色相间的透明外壳装点包裹的建筑大门宽阔敞亮，梅飒心情古怪的走进研究所大门，中空的内部设计让一楼大厅的视野直达这栋楼的玻璃穹顶，偌大的空间让人感到舒适轻松，而除了造型简约的休息座椅，只有一个熟悉的男人站在大厅中央。 梅飒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心想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集团难道没人了吗，非得派这个冤家来接自己：“鞠医生，好久不见。” 鞠索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梅飒脸上的表情毫无遮掩，让他有点下不来台：“别这么看着我，都是奉命行事，跟我来吧。” 同样使用浮力动能的内置电梯10秒后将两人带到大楼某一层，这里和飞行部很不一样，大大小小不同类型的办公室、实验室有序的排列在宽敞明亮的走廊两侧，大楼里几乎没什么人，这让梅飒联想到当下以“无人经营”为特色，未来酒店为主要经营业务的鼎冠广厦集团。 梅飒突然说：“这里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鞠索笑了下：“你以为是什么样？阴曹地府？” 梅飒挑眉笑了笑没回答，记忆中她在陌生地方被带走的经历无一美好。8岁那年她和木星系探索计划队员的家属们被关在地底下废弃基地小黑屋里好多天，虽然她当时睡得香，但无边的寂静和充满金属氧化臭味的走廊至今记忆犹新。 后来12岁那年她和养父母在深夜被带到审讯室，被迫提前预定了今天即将发生的这场谈判。虽然那次谈判她掌握了一定的主动权，但黑暗和无助感仍然填充在了记忆的角落。即便这样，她今天仍选择平静的踏进这栋大楼的门，直面未知，只因为这可能成为她追寻到真相的其中一环。 梅飒问：“这栋楼没什么人？” 鞠索说：“研究所整体后勤服务已经完全转化为自助形式，不过还会有AI服务机器人帮忙。” 梅飒嘲讽道：“不会是给鼎冠集团定制的全套无人系统吧？” 鞠索奇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鼎冠集团的研究部门确实和我们人工智能的专家有合作，研究所的后勤系统是共同开发的保密机制，你是怎么知道的？” 梅飒也没想到无心之问竟是事实，她一愣，抿了抿嘴，答非所问：“怎么不自己研究？虽然是后勤行政活动，但让商业集团插手可不像星际探索联合集团的做事风格。” 鞠索无所谓道：“他们研究部门组建的专家团队大部分也就是从国际航空X航天院出去的，你应该知道航院不是每个人毕业以后都可以直升到联合集团工作的。更何况鼎冠有一些市场数据和研究分析，把后勤和行政的服务内容交给懂管理的人来做，指不定比我们自己做要好。” 梅飒有些意外鞠索会给她说这么多，于是试探性的又问道：“几方合作……不会宵金？” “宵金”是个泛指名词，指利益集团或大型组织机构之间以任意形式合作的情况下，出现收支账本计划和实际消费对不上或不匹配的现象。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很多也很复杂，而梅飒此刻意有所指的显然是鼎冠集团会不会乘机在科研经费上割点肥肉到自己碗里，又或者研究所注资的人与鼎冠私下合作…… 鞠索耸耸肩：“应该不会，相关的资金实际上是不在双方内部或之间流通的，经费由董事会和首脑代表团掌握，他们是否批下每阶段的资金，取决于签订的合作条目完成结果和计划完成结果的匹配度计算公示结果。而计算，靠的是483AI系统。” 梅飒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挺靠谱的，关于花钱方面她一向不怎么深入研究，只知道个大概，想了想还是捡了个感兴趣的继续问：“483AI系统？” 鞠索终于停了下来，两人站在一个会议室门口，他说：“我们到了，你先进去等着。483AI没见过吗？飞行总部也有的。” 梅飒点点头走进房间，一个普通的暖灰色调的会议室，不是实验室，和她想象的情景完全不一样，不知集团的人是否是考虑到心理及情绪因素对自己身体状况的影响，会涉及到实验源样本的不稳定性，所以营造了这个完全舒适自愿的环境来和她进行协议。 梅飒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日常化的情景布置给她一种强烈的反差感，一种极端不适从心底油然而生，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周骊的场景。当时的情景看上去就有多温馨，后面的日子就有多恶心，当时的周骊有多人畜无害，后来的日子里就有多阴险，而且阴魂不散。 突然空旷的会议室内传出一个电子女声：【你好，梅飒，请问需要什么喝的吗？】 梅飒吓一跳，问：“……凯布里，是你吗？” 电子女声带着笑意回答道：【是我，我就是刚才对话中提到的现代AI系统，咱们在飞行部相处过很长时间，你还记得吗？】 原来这个AI系统是联合集团内网的AI后勤，她原以为只有飞行部才有，没想到是内部通用的，梅飒打开自己的终端链接入了“凯布里”内：“当然记得，请给我来杯咖啡，谢谢。” 【根据记录，你最常喝的是生椰拿铁、拿铁和热巧克力，请问来一杯生椰拿铁吗？】 “可以，谢谢。” 梅飒断开了终端连接，在飞行部基地的半年实习期间，她都不曾断开过终端上“凯布里”的链接，这一刻她似乎知道集团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查木星系探索计划任务资料的了。会议室的平静不到10秒，梅飒的终端再次响起。 伍德的声音从终端里响起：【姐，我给你邮箱里发了个东西，算是个小礼物吧……吃饭那天对不起，别生我的气了。】 梅飒皱眉，她现在可没工夫扯这些，正准备敷衍两句挂断，伍德有些小雀跃的声音再次强调：【姐你一定要看！这对你很重要很重要，我也……争取得挺不容易的。】 梅飒匆匆道：“知道了，我这有事，先挂了。” 通话中断后梅飒听了听门外，没什么动静。她叹口气，百无聊赖的打开了邮箱，上次伍德给她发邮件还是把自己学习资料误删以后向她求助。他们好像总是在一起，通讯工具上他们联络的记录不多，这些工具对他们之间的交流来说已经无限淡化了。 从电子窗口上看到伍德的邮箱账号，梅飒有种陌生的感觉，然而接下来看到的内容更让梅飒诧异。伍德为她申请调职兼任联合集团飞行部宇航员预备队的申请准备了3封推荐信，加上她已经提交的两封，正好够了。让梅飒最意外的是其中一封来自琼斯先生，要知道有史以来推荐信中含有资方高层推荐信的人录取率是98%，剩下的2%大抵是由于资方签字人级别不够高导致的落选。 而琼斯先生作为现任神宇集团一把手，这封推荐信无疑让她宇航员的理想几乎立刻就能成为现实。琼斯先生给她的印象不算随和，也不算严厉，一个淡化的家庭形象一直有种不怒自威的效果，梅飒从不要求琼斯家给予什么便利，但这3封推荐信确实如伍德所说“争取得挺不容易的”。想起伍德那双清澈见底的绿眼睛和一头乱卷的黑毛，她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不想在私下配合联合集团的生化实验，所以在毕业去向的申请上填了生命研究所实验研究员的职位，根据之前的协商，申请很快就批了下来，但面对未知，梅飒总想给自己留一手。比如让自己的档案同时存在两个部门，她社交圈就会交叉扩大超过至少500人，之后无论她和联合集团的合作出现任何问题，想要抹杀她的存在将成为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当然从联合集团这些年对自己的放养态度，她们需要自己配合所谓的“实验”应该并不会发展到“抹杀”的地步。观察了这么长时间集团的小动作，梅飒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莫名不可估量的自信，这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逻辑推测，但是个中原因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历史上兼任两个大领域职位的人屈指可数，但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或经验丰富的“老人”，但梅飒相信自己能完成这个目标，毕竟上一个在飞行部兼任两职的人就是她的母亲，梅。 而梅所在的另一个部门“000署”涉足至今世界上仍最神秘的领域，也是最难研究的学科，全称为超自然科学署。这种学科直到40年前，才被世界大部分国家的学术界公开认可并纳入科学研究领域，历史和可查文献资料都少得可怜。但在亚洲有过一种公开的官方学术组织，全称叫“超自然能量科学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