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惊险瞬息（下）

梅是个经验极其丰富的宇航员，在进入联合集团工作之前，她就曾在超自然能量科学署工作了5年，被亚洲某国在联合集团的合作代表挑选调入了联合集团的合作项目，当时继续之前的研究是她同意进入联合集团飞行部的唯一要求。就这样，之后漫长的岁月中，她逐渐正式成为了联合集团的双职员工。 而时间给出了答案，梅在这两个领域的突出贡献，改变了联合集团对宇航员选拔制度和培养方式的看法。兼任两职的要求非常高，最基本的就是有翻倍的考核目标需要完成。建立起双部门兼任申请制度后，任意一个部门对此的审核都异常严格，每个部门都害怕接收到一个在别处“兼职”的员工，他们总是担忧这样的人既享受了优厚的待遇，实际上又无法做好一个部门的工作。 所以一个双职人员往往要经过层层选拔和审核，不过“经验丰富”的飞行部非常乐意接纳这样的申请，他们早在梅出现之前就成为了双职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当一个飞行员能够达到硬性的飞行标准后，还具备跨领域的知识，无论在什么样的任务中，都将大大缩减人员编制的成本。 梅在飞行部的训练中心内部曾是一个传奇，要说梅飒在飞行部实习这半年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意外的听到了关于母亲年轻时的各种传奇，她从中学到了很多，她发现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父母，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梅飒点了邮件里的超锁链接，伍德已经“贴心”的替她编好了点击即自动提交的小代码，于是梅飒毫无心理准备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推荐信与其他材料，一起打包上传到了飞行部内网的申请通道。 当“提交成功”和“材料自动审核通过”的反馈邮件在1分钟内快速发放到梅飒的邮箱里时，梅飒一时激动双手握拳轻敲了一下桌面道：“嘿！” 凯布里的实体送餐小机器人敲门进来，吓梅飒一跳：【你怎么了，梅飒？你的咖啡到了哦。】 梅飒接过咖啡，看了看门外，好像还是没什么人来，她只好回到座位：“谢谢，我没事。” 小机器人收回托盘后问道：【好的。我注意到你的终端与我的连接断开了，我检查过网络质量很好。】 梅飒礼貌回答：“啊没事，我的终端电量不多了，先断开一下。” 小机器人：【需要我给你送来充电器吗？】 梅飒耸耸肩：“不用谢谢，我不喜欢公用充电器，太丑了。” 小机器人离开了：【好的，祝你用餐愉快。】 梅飒松一口气，在AI看来只需要记录一个合理的理由录入数据库就不会再多问。她之前太蠢，被AI钻了空子，她在飞行部实习的这半年，所有与后勤活动有关的时间其实自己都是个透明人，以后一定要谨慎。 梅飒喝着咖啡，继续盯着手上的审核进度，在自动核对完所有人工签名的真实性后，审核已经进入了第一个部门负责人的审核审批。由于是半自动化的审核，这个审核速度此时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这种好奇冲淡了她此时的害怕和彼时的不安。 当审核进度卡在第6个部门时，鞠索跟着几个男人回来了。领头的两个她认识，一个是8岁那年把自己从小黑屋带出来和周骊见面的军官，另一个则是12岁那年和自己进行最终深夜谈判的副官，看见这两人，梅飒就感觉后脊发凉。 几人行事也不拖泥带水，各自落座后，副官打开全息投影，拉出一个协议放大推到梅飒面前：“这些是上面草拟的合作协议，我们简单说一下，没有问题你签字，往后的事都有人安排，你积极配合就可以了。” 协议很长，梅飒一页一页翻，纵使一屋子的大男人都在盯着她看，她也毫无压力。 协议里除了一些常规保密、员工相关的一些还算“正常”的条款外，还有一些涉及不明对象的描述，比如“甲方指定机构”、“合作所需实验”、“相关实验数据所属”等，这些梅飒都沉默的一一圈了出来，这些都是需要好好商讨的。直到看到一条要求：A协议生效期间乙方只能从事地面研究活动。 梅飒的手警觉地停在半空中，将条款转向众人：“这条是什么意思？我进飞行部就是为了上太空。” 军官说：“我们无法确定进行过太空活动后，你的身体机能和结构是否还能保持原有状态来配合实验。而且如果配合实验，我们也不能保证你的身体还适合飞行员的体能要求，为了你的身体健康，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并且你即将进入集团最高级别的保密研究所工作，这对你在事业上的进取并无影响。” 梅飒瞥了一眼后面的条款，她的手离开了协议界面，靠回椅背上后她双手插兜，微笑的看着众人道：“不可能。” 副官接道：“小姑娘，一切皆有可能。你如果不同意也就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梅飒歪了歪头道：“我和你们是签合作协议，不是卖身契。我同意配合实验，但我也要参与课题工作，也要关于岁星号的资料。我要是通过了考核，就要做宇航员，你知道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副官，正如你所说，一切皆有可能。” 两个男人沉默的看着她，梅飒的话透露着一股十足的把握。这不由得让他们突然开始怀疑协议的严谨性，但他们一时间怎么都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来之前他们将集团内部所有关于梅飒的资料全部调取，梅飒没有任何借口或条件讨价还价。 突然在场的一个中年男人收到一份审批进度通知，他站起来，有些迟疑的走到副官旁边：“副官，你看一下这个。” 中年男人是生命科学研究所的副所长之一，而他收到的，是所长已经亲自同意关于梅飒兼任两职的审批通知的抄送。由于在集团内部兼任两职属于极稀有人才，所以申请流程不仅对每个部门负责人公开，且是不可逆的。在场级别够高的人都打开了终端系统，大家都看到了梅飒说的“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副官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将通知流程放大投射在房间中央，他有些无语的看向梅飒：“可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梅飒没动，眨眨眼：“字面意思。”此时审批流程还很应景的通过了第9个人的审批。 副官眯着眼睛有些嘲讽的说：“双职申请流程是不可逆的，一旦成功，你将要付出比别人几倍的代价。就在你入职后的第二年如果考核评定不合格，你将被降级到指定部门或被劝退联合集团。” 梅飒不为所动，甚至用同样嘲讽的语气，展臂向众人摊开双手：“是的，难度很高，但这活不是没人干得了。特别是上一个出色胜任双职的人大家也很熟悉嘛，不就是我妈吗？” 一个男人面对梅飒嚣张的样子，没忍住一拍桌子指着梅飒道：“小姑娘你不要太过分了！” 梅飒轻蔑的看着男人：“急眼什么？难道你知道什么内幕？说来听听。” 男人还要说什么，被副官制止，副官神色质疑的盯着梅飒：“你母亲是很优秀，她出色的完成了两份工作，但这不能成为你也申请双职的理由吧？” 梅飒：“上太空一直是我的梦想，我配合你们不代表我要放弃我的梦想。” 副官挑眉，将自己的终端映射放大，梅飒的申请进度被调出来：“你要知道，人工手动审核通过的成员一共有27位，而我，也是其中一个。” 梅飒坐直身子，副官的系统后台里确实有个未审批的双职申请，她仍微笑着：“我想，就算是你也很难不同意我的申请。” 副官摇摇头：“就算你的材料再全也——” 他的手顿住，瞳孔瞬间缩小。他看到了琼斯先生那封推荐信，他猛地抬头看向梅飒。怪不得审核通过的速度这么快，几乎没有人会忽视神宇集团一把手推荐信的分量。从集团利益的角度来看，几乎不会有人对此提出异议的。梅飒摊手，一脸的“我就说吧”的表情。 两个领头的男人对视了一眼，副官起身朝众人点头：“失陪一会，各位稍作休息。” 两人出去后留下一屋子的沉默。说实话这场谈话比梅飒想象的文明多了，在她无数次的模拟想象中，各种残暴、阴暗的场面甚至今天就有来无回的可能性都想过，此时，反过来思考倒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没有对自己实施强硬手段，就像之前几次不愉快的经历一样，梅飒自认为是见识过集团阴暗面的。 时间在沉默里会被拉长，特别是在一群人的沉默中仿佛就变得无限长，小机器人送来一些茶点后，会议室安静的空气变得隐约有些焦灼。 梅飒的终端提示她的申请审批已完成，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审核通过的的反馈邮件，脑子里回响起无数抱怨、评价这个申请有多困难的同学、朋友和前辈的声音，此时此刻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通知，觉得这一切有些梦幻。 这时副官敲门进来，对众人点头后重新落座，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梅飒，似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朝梅飒点了点自己的终端：“这并不是我的答案，而是集团给你的答案。” 他向军官点点头，军官无奈的摇头，向在场的人说道：“梅飒的双职申请已经通过，恐怕我们只能同意她进行加入飞行部宇航员计划了。” 顷刻间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军官重新打开协议：“既然情况有变，协议和相应报酬我们也要灵活变通一下。首先，你将在集团内生命科学研究所和飞行部兼任两职，由于飞行部工作对你身体的影响，有一定可能影响实验配合，所以关于你要求的资料，我们只能给你最原始的资料部分。” 梅飒说：“等一下，原始资料？我要全部。” 军官翻看着协议，涂涂改改，头都没抬：“那个的前提是你配合完成初版协议的内容。” 梅飒想了想：“你们想要我身体里的细胞无非和我父母有关，当年岁星号返航舱到底带回了什么东西？无论是什么，也是我父母身处太空中时发生的，我这种完全处于地面生活的身体状况，实际上并不符合当年的他们所处的境况。所以我加入飞行部其实并不会对你们的实验造成多大影响。” 众人再次窃窃私语起来，副官站起来走到梅飒面前，道：“单独聊聊？” 两人转移到会议室后面的小隔间里，副官关上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无比，梅飒的注意力变得高度集中，两人坐下后，副官开口： “首先，你父母并非遇难，而是失踪，多年来一有机会和资源我们就会利用木卫二的基站进行搜索，只是目前暂时没结果。其次，你说得没错，飞行训练会让你的身体状态更接近当时所处的境况，但我们并不确定他们的身体在什么时间点发生了什么变化，所以必须保证你的身体、精神、心理状态都处于最佳，所以这些年你能够有一段正常的校园生活。第三，协议不会改写，只是把现有可执行的条款分为A协议，之后视合作情况继续执行剩下部分的B协议，除了原始资料，B协议签订后你还将获得我们这些年的最新研究成果，当然如果关于岁星号的资料有更新也会同步授权给你。” 梅飒皱起眉头，副官见她的表情停了下来，梅飒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你所谓的原始资料和研究成果，包括哪些？协议里的很多词汇描述都太泛泛了。” 副官挑眉抿了抿嘴：“A协议签署后，我们给你的是集团档案资料图书馆“圣甲云库”的4级资料的查阅权限，在飞行部的时候你也登陆过很多次，应该知道最高只有5级，所以你想找什么都可以自己查，这不由我们说了算。B协议签订后，你可以拿到5级权限。” 梅飒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副官看她情绪还可以，也没有反对情绪，心里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最后，梅飒，请你好好珍惜现有的一切，你能够正常享受普通人生活的这些年，除了我们要保障你的身心完全健康来配合实验的这个因素外。还因为你那颗聪明到异于常人的大脑，联合集团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世界顶尖的人才，特别是你这种在航院长大的孩子。高层在你身上看到了潜力和希望，加上少年班天才、上个双职研究员的女儿、琼斯先生的推荐信……我们是真没想到你能牵扯到神宇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