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预见天外来客（上）

然而风暴中心的艾瑞塔没有任何回应，神宇集团研究所的科研团队是根据她之前完成的工作，在她休产假期间获得的重大突破进展，她本人对于事情始末知之甚少。充分尊重艾瑞塔的选择后，奥斯汀为她挡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打扰。研究所的团队在之前清洗掉的多组数据中，重新洗出了一组有规律的序列数，艾瑞塔回归工作后，进一步计算出了异常轨道上存在行星的可能性。 由于隐藏轨道与现有太阳系轨道不同面，与木星系的行星轨道有轻微角度差异的交汇，艾瑞塔做出了大胆的推测。在这个公转周期极长的椭圆轨道另一端，应该还有一个和太阳系环境相似的微型星系。 这个微型星系的恒星应该非常小，小到它的引力不足以拉住接近它的巨行星，其弹弓效应反而会给巨行星一个加速度，使其长期在长椭圆轨道上稳定运动。她推测这个小恒星系内至少有两个巨星天体，这样一来几个系内天体将因为自身质量所产生的不平衡引力条件，最终互相形成一种复杂的运动平衡。然而系内天体的运动轨迹不一定会朝同一方向重合，其中一颗，便是正朝太阳系飞来的巨行星。 这颗巨行星的运动轨迹，很有可能是绕着两颗相距极远的恒星运动，而在这路途中间到底还有什么其他影响因素，都是未知数。当它到达太阳系后，可能会被系内天体的运动影响，从而再次弹回微型星系。 太阳和那颗小恒星的引力都不足以拉住这颗巨行星，这个轨道非常长，长到人类正规文明史料记载中几乎没有这颗行星的资料记录，它有可能产生的任何异常也都是人类现在无法理解的。 它也许在人类诞生初期来过太阳系，但它可能只跑过几个完整周期。这听上去很荒谬，荒谬到艾瑞塔都想放弃研究了，她退而求其次的希望，只要谜教授的错误结论不要扩散影响到更多领域就够了，她同时祈求上天让岁星号能够创造奇迹，平安归来。 然而很快，按计划中的最后一次启动千眼1代后，团队用上面携带的望远镜捕捉了数个星云的照片。在仙女星座外围边缘，观测到了一个符合艾瑞塔推测的微型星系，其方向也和隐藏轨道的运动计算方向大概一致。即便如此，看似细微的误差放到实际的宇宙中也可能有很大的差距，在提出第二种假设之前，她只能暂时以这个理论为主。 如果这一连串的假设成立，那这颗正朝地球飞来的巨行星，即将被载入史册，成为太阳系的第12颗天体。当她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项目组里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人类起源文明之一的美索不达米亚著作《第十二个天体》，一阵后脊发凉。 艾瑞塔感觉自己好像挖到了一个烫手山芋，成为最重要的历史见证人之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个发现极有可能揭开人类乃至地球最近一次重大危机的序幕。谁都可以成为拉幕人，但不一定非要是她。 拉幕人肩上的重任和义务可想而知，从前的她也许会义无反顾的冲在一线，但现在她有了奥斯汀和伍德，特别是他们聪慧的孩子需要她的陪伴。除了父母以外，这两个男人化作了她眉目间的苦楚，却也化作了她此生最坚强的依护。 事情终于还是发展到了奥斯汀不愿预见的地步，他爱艾瑞塔，就像爱一只自由高贵的飞鸟，他钦佩她的才华和勇敢，他想帮她完成理想，在遇到自己以后的人生里充满快乐和幸福。可现在飞鸟的翅膀将折断在他手上，自从看完艾瑞塔的第一次项目汇报后，他对她的爱自此有增无减。 可对艾瑞塔来说就不一定了，孩子的意外到来加速推进了两人的关系，但他知道在艾瑞塔的内心两人的情感并没有走到婚姻这一步，只是随波逐流下，他幸运的提早迎娶了他的琼斯太太。艾瑞塔是个坚强独立的女人，琼斯太太的真心仍是奥斯汀在婚后需要持续争取的目标，对于这一点他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本想着嫁进琼斯家，不言自明的各种好处对艾瑞塔多少能有一些弥补，但他从没想到做琼斯太太反而会反向影响她的一生。他曾经以为的，同时也是无数少女梦中认为的，做为琼斯太太所能享受到的幸福，艾瑞塔好像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利弊权衡下，他们甚至连个像样的婚礼和蜜月都没有。现在，再一次的，利弊权衡下，艾瑞塔产生了放弃事业的想法。 奥斯汀日日看着妻子陪伴着不爱说话的儿子，再也不愿去从前不是自己去接就不回家的实验室，他看着她将大把时间精力第一次花在了家庭上。那一幕幕温情花卷，一次次在他下班飞奔回家后如画卷般镌刻在他眼里。 这是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期盼过的，但当期盼中的这个人实实在在的换成了鲜活的艾瑞塔，每一天她眼中逐渐熄灭的熠熠生辉的光彩也同样鲜活，奥斯汀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自己无能。挣扎了很久，年轻的琼斯先生得出结论，比起儿子，妻子的心病更难医。 解铃还须系铃人，伍德的情况有所转好后，2121年初，奥斯汀以注资方的身份，带着科研团队找到了联合集团。艾瑞塔进行到一大半的研究成果在几个高层间引起了激烈的争执，一些人认为应该立即改变岁星号的航线，重新制定任务计划，如果有必要甚至应该召回岁星号。 而另一些人认为艾瑞塔的研究成果不过是个半成品，就算继续研究下去，最后的结果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像谜教授一样搞出一些错误结论，他们已经有了一次教训，立即采用只会重蹈覆辙。 但这些奥斯汀都不甚在意，他只想通过重新启动这个项目来让妻子的精神重振旗鼓，虽然没了谜教授，但西海岸大学作为被艾瑞塔“一脚踹掉”的老东家，自然还是不太欢迎以她为首的课题项目合作，于是在业界内既能满足学术高度，又能让艾瑞塔的研究成果得到持续发展的几乎就只剩下星际探索联合集团一家。 钱、人和平台都有了，剩下的只有意见不合一条。就算是奥斯汀，也听出了问题所在，大家好像都有些刻意的回避了一个最让人无法面对的问题：已经踏上旅途的岁星号全然不知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危险。 而临时改动早就准备多年的探索计划也并不容易，因为上面承载了来自全球各国选拔出来的强针对性的精英人才，想要做一点改动不仅需要通过层层审批，这些人才的工作和后勤将都因为这个可能的重大错误而无法得到保障。 岁星号只有不到一年就要到达木星系，现在应该正好进入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受到木星巨大引力、小行星带还有其他复杂因素的影响，立即改变轨道恐怕也极其困难。 然而送上门的肥肉没有不要的道理，联合集团没有理由拒绝，奥斯汀·琼斯亲自带来的神宇集团的注资，将会给联合集团在各方面工作上都提供新一轮强有力的支持。但项目的不确定性因素超出了可控范围，最终，艾瑞塔的研究档案被当着奥斯汀的面存入了星际探索联合集团X级档案系统后，算是给了奥斯汀一个暂时的交代，就此搁置了。 回到家的奥斯汀开始逐渐匀出更多时间和艾瑞塔在一起，他静下心来回想他们从认识以来的点滴，那些因为忙碌和无知造成的遗憾都应该得到填补，他们的感情其实倒像一块空白了许多的画布。 奥斯汀以前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也要像普通人一样做一些原以为意义不大的事，当他开始尝试了解平凡人的恋爱时，像一个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新生儿，才体会到原来和自己爱的人走在街头，看着她因为吃到一只香草味的冰激凌而露出笑容的那一刻，获得的成就感甚至超过签下一笔上亿的项目。 对两人来说，这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不同于匆忙的生活中初次为人父母的那种喜悦和幸福感，这种两人共同创造的平凡但美妙的回忆，成为了他们之间无法磨灭的羁绊。艾瑞塔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有时他们会带上伍德一起约会，年幼的伍德并不懵懂，在父母快乐的氛围影响下，也渐渐多了笑容。 时间过得飞快，一切好像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两人在一起时都不曾再提起研究所的事，仿佛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艾瑞塔在奥斯汀温暖的照料下，逐渐变成了一个以前自己都不曾想过的居家人妻。 只是她明白，琼斯太太也是一个有分量和责任的身份，许多她该做的事奥斯汀替她挡了下来，从不跟她抱怨甚至提起半句，只是偶尔在家族聚餐上，长辈会不轻不重的说上一两句，以前她不在意，奥斯汀也会默默保护她。现在却渐渐变得不同了，正当她想着该如何主动跟奥斯汀提起她愿意简单学一些琼斯太太“该做的工作”时，意想不到的讯息又来了。 2122年底，联合集团向神宇集团发来参与年度探索成果发布会的邀请。 这次会面后，艾瑞塔的研究在联合集团内部高层引发了影响力非同小可的“矫正事件”。 这封邀请同时发给了尚持有项目首席研究员身份的艾瑞塔，艾瑞塔收到通知时“正好”独自在家，初拿到邀请函时她很意外，因为奥斯汀对她的保护，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经过筛选后才会由奥斯汀亲手交给她，这次显然是一个蓄意谋划的“意外”。 联合集团不惜搞了这个有可能得罪奥斯汀的小动作，直接联系了艾瑞塔，背后的原因很简单，3个月前，岁星号失联了，奥斯汀对他们的暗示请求屡次毫无回馈，他们等不起了。 经过调查，不但岁星号失联，就连千眼1代也在失联1周后遗留了长达1个多月的信号不佳的状况，一个令人畏惧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也许艾瑞塔的预测是真的。他们尽力试过了各种办法，最后给琼斯先生挂了通讯。 然而，两人感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升温后，奥斯汀并不是那么情愿再用这个方案来哄老婆开心了。虽然他也很忙，可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想和妻儿在一起度过更多时光，他想尽了办法压下那些本不必亲自处理的工作，只为了多和艾瑞塔腻在一起。 初尝甜头的人夫奥斯汀当即找了个借口婉拒了，艾瑞塔早就不去实验室了，而他们俩的婚讯尚未公开，他从未担心过联合集团能找到她。直到发布会的邀请函以纸质的形式，直接交到当时正好独自在家的艾瑞塔手上。 奥斯汀向艾瑞塔坦白了自己曾经带着她的研究成果到联合集团存档的事，本还在想艾瑞塔生气了该怎么哄她，可没想到艾瑞塔对此表现十分平静。她看着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早就软得一塌糊涂。 艾瑞塔凝视了奥斯汀几秒，只是说，我很爱你，我知道你也是。两个聪明的年轻人心意相通的话，就再无需复杂多余的争论和互动，那一刻奥斯汀再次被艾瑞塔的勇气和胸怀感动。 他无奈又委屈的对艾瑞塔说，我多么想和你举办婚礼，让你切身感受到嫁进琼斯家是什么样的感觉。艾瑞塔勾着他的脖子倒在他怀里笑了，说，我知道，是幸福的感觉。 就这样，艾瑞塔重新投入了工作，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工作狂。她预留了一些时间给家庭，她想，是时候适应自己人生的新身份了，她可以平衡好家庭和工作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