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预见天外来客（下）

重新推进项目期间，联合集团将另一件事摆在了她面前，2119年和2122年分别收到了两次外来信号，经过破译和分解，这两个信息均是坐标。集团研究所相关的大半科学家在得到分析结果后一致认为这两组数据很可能和艾瑞塔的研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惜他们看不懂艾瑞塔设计的数据模型，加上岁星号的失联，心急如焚的木星系探索计划项目的负责人德便不顾奥斯汀的婉拒，向神宇集团再次发出求救。 避免无论是资源还是生命的损失一直都是艾瑞塔的理想原则，她当然会尽全力协助这个项目，甚至要求奥斯汀将他们的婚礼往后再推迟，她也希望将工作与琼斯太太的身份互相之间的影响降到最小。 因为第2次接收到同源信号恰好是在岁星号失联后，艾瑞塔尝试着用这两组数据对自己测算的轨道演绎模型进行了矫正计算。而当数据完全嵌合后，呈现出的是一个几乎完整的半全轨道，坐标计算其位置将绕过但又穿过木星所在的轨道。 根据这两次信号源坐标，艾瑞塔推算了那颗巨行星可能到达太阳系的时间，不远也不近，大约在2222年。 而这太阳系里的第12颗天体的另一个家乡，离太阳系也并不远，我们的卫星望远镜可以捕捉到它。根据观测，在与仙女星座外围边缘交错的这个微型星系中心，很可能是一颗拥有食双星性质的变星。 变星，一种状态极不稳定，亮度、电磁辐射与其他物理变化都在不停变化的恒星，根据观测，随着时间的变化它的亮度也会有所改变，而在目前人类所能观测到的范围内，超过30%的变星都是食双星。 食双星，有变化的双星恒星系统，一个星系中，两颗恒星互相绕行的轨道与观察视线的平面方向几乎平行，会彼此掩食而造成亮度发生周期性变化。就像月食遮住太阳，这个微型星系的食双星一大一小，在历史观测记录中，以太阳系的角度望去，大的恒星时常会掩食小的，只是人们从未想过，一个附有变星的极不稳定的星系里竟然存在极有可能比地球高等的拥有文明的巨行星。 他们将这个运动规律复杂的星系命名为神驹系。而这颗似乎正在赶来地球路上的巨行星，人们在此之前对它似乎并不是一无所知，按苏美尔人泥板上的记载，从善如流的将它在正式记录中命名为“尼比鲁”。因为宇宙中繁星众多，地球天文科技水平有限，艾瑞塔到最终都不能肯定这个推算结果的正确率，在还没有亲眼观测到尼比鲁这颗行星之前，一切都是假说。 按记载，尼比鲁的运动周期约为3600年，如此具有玄幻色彩的数字曾经印在失落文明的泥板上，被当做神话和传说，而如今，却是现实科学研究想要突破的重要参考。没有观测的实际证据，在人们真的看到尼比鲁之前，3600年都只能作为一个参考数字，但3600年是可信度最高的唯一参考数字。 两次未知信号的数据、岁星号最后一次发来信息的定位坐标不但矫正了运算，还演绎出最新的尼比鲁轨道模型，这些结果也指向了岁星号失联的问题。几番交涉后，尚可工作的千眼1代共享了失联同一时间的分析报告。 岁星号最后一次定位坐标正好在尼比鲁的运行轨道上，旁边的木卫三、正处于L3上的千眼1代和太阳剧烈活动的位置连成了一条中间没有任何障碍物的直线。太阳活动直接冲击了千眼1代和木卫三，甚至是木卫二的基站也基本停止建设了。 （——） 当时的太阳表面正好在黑子极大周期，太阳活动极其活跃，闪焰的爆发擦过千眼1代后，地球和火星正好错位，闪焰爆发直冲太阳系内唯一一个拥有强大磁场的卫星，木卫三。 闪焰爆发时辐射出X射线、紫外线、可见光、高能质子和电子束中的带电粒子——质子、和电子，形成的电流冲击了木卫三的磁场，引发了地磁扰动，随即引发了木卫三的磁暴。磁暴引发的电离层暴使木卫二基站和岁星号上的通讯全部中断，设备几乎遭到了不可逆的毁灭性损坏。 自此，岁星号失联了。而这一切还没完，紧接着那之后不久，太阳又发生了一次磁亚爆，与磁暴不同，磁亚爆反而可以为人造物供能，其产生的能量使千眼1代的信号意外的得到了恢复。事故全貌几乎已经得到了至少一半以上的还原。当人们发现运行中的所有通讯系统都陷入失控，岁星号上一定乱成了一锅粥，地球总部也确实没接收到他们的求救信号过。 很快，联合集团调用了多个卫星寻找岁星号，想要远程修复通讯系统。而对于艾瑞塔的计算结果，这是一个极其重大且严肃的发现，哪怕它还是个具有不确定性的假说，联合集团也最大程度调用了所有可用的设备和人力进行多次验算，无论验算多少次，数学模型都能够被验证，而其他“无关紧要”的数据可能造成的偏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联合集团高层最不想看到的事似乎正在发生，人类史上最强大的载人航天飞船，承载了大量资源和精英的岁星号，似乎已经都有了一个没有归期的定局。 在木星系探索计划项目全组人员和整个联合集团高层度过了焦头烂额的一个月后，远程通讯系统修复组听到了康纳的声音。新任务的下达和运载轨道的矫正命令发了出去，康纳假意承接下来，实则正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地球。 那个时候所有人还在侥幸，他们都不知道事已至此，为时已晚。收到信号的，只是岁星号上最大的，编号为S3-01的逃生艇。而岁星号主舰的信号，他们从此再也没有探索到。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康纳表示船体出现了事故，情况非常混乱，大部分人都在医疗舱和自己的房间休息，只有他能继续完成的地联汇报工作，再后来…… 再后来的事奥斯汀和艾瑞塔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虽然天体物理研究是艾瑞塔钟爱的事业，但那些残酷的事故甚至是全人类生死的问题是她难以面对的，最终她选择了放手。 矫正事件发生后，艾瑞塔主动退出了项目，于她而言，所有的初衷都已完成，她也并不贪恋这个几乎消耗了她整个青春的“战场”。她与奥斯汀正式回了一趟琼斯家，当着父母长辈的面，郑重的定下了婚礼的日期。 婚礼上，4岁的伍德被父母环抱，终于第一次露出天使般童真的笑容，永远的定格在了奥斯汀·琼斯和艾瑞塔·琼斯家的第一张合照上。 （——） “说完啦，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还有很多细节以后你感兴趣再说给你听啦~” 伍德情绪高涨，显然仍处于兴奋的回忆中，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从终端里拖出了婚礼上的合照，献宝似的递到梅飒眼前。 盯着伍德终端全息投影出来的合照，梅飒一阵出神，思绪万千。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间节点上知道关于父母的消息。原来是木卫三发生了磁暴，可磁暴的影响其实并不是特别严重，应该不会直接导致岁星号被毁，从而使船员死亡。严重的应该是由磁暴引起的连锁反应，而在未知的外太空里，一切皆有可能。 琼斯太太的故事已经使梅飒无意中极其接近著名的木星系探索计划核心，但仍没有她这些年来要找的东西的蛛丝马迹，那个母亲临终前发来的并不清晰的语音中提到的“TUR-1”，她不确定怎么写，只知道读音。 这些年她一有机会就到处查关于TUR-1的资料，可始终一无所获。 察觉到梅飒的不对劲，伍德迟疑的看向她，梅飒表情呆愣，然后就有些不自然的侧身转过脸去。伍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不敢吭声，而梅飒平生第一次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表现，表现出此时应该对琼斯合家欢故事的共情和喜悦。 伍德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她的手，有些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梅飒大口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慢慢转过头来，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困。你爸妈也挺不容易的。” 伍德松了口气，同意道：“确实不容易，所以才要补偿我妈嘛，虽然婚礼办了，可是之后我爸一直忙集团的事，但凡能抽出一点时间……也都来陪我了。” 梅飒笑道：“没关系，你现在懂事了，少烦他们，让叔叔好好陪陪阿姨。” 伍德点点头，天上繁星闪烁，夏日清风伴随着隐约的涛声浸染着静谧的夜，玫瑰花浓郁的香味布满每个角落。萤火虫也熄灭了小灯，只有不绝于耳的蝉叫仍在持续。 伍德望着梅飒的侧脸，不自觉的伸手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困了吧？走去睡觉吧，你要想，明天一早就送你回家。” 梅飒看着他，摇了摇伍德拉着自己的手，小拇指勾了勾他的手腕，没动也没说话。伍德脸有些热，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以后的梅飒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了，这个动作好像……好像是在撒娇。想到“撒娇”，伍德从来没想过这个词和梅飒有什么关系，但是就在这一秒，他突然觉得梅飒可爱极了。 好耶！赚到了。伍德心想。 他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笑容却抑制不住的一直挂在嘴角。今晚他好像都要高兴疯了，等明天把梅飒送回去，他要去暴跑10公里发泄一下！ 就当她是同意了，伍德牵着她的手站起来，但梅飒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伍德，他们俩也算在一起了，很久以前，她也偶尔想过一两次，在这种时候可以受男朋友“照顾”一下。 伍德转头一看她还赖在椅子上不起来，试探的问：“这么困？” 梅飒狡黠的笑：“不想动。” 伍德一愣，傻头傻脑的竟然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抱你回去？” 梅飒轻轻打了一下伍德健壮的手臂：“啧，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往下问了。” 伍德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抱起梅飒往营地走去。在飞行部呆久了，做起家务来两人也都训练有素。很快把周围都整理收拾好后，熄灯躺下了。半球形的营地室内中央可以升起一个半透明的隔板，恰到好处的将房间分割成了两居室，伍德和梅飒之间并不存在尴尬或激动到失眠的感觉。 他们已经认识太长时间，相伴而眠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第一次隔壁没有了别人，没有了父母、同学和战友，但于他们而言这也并没有太大不同，两人彼此太了解对方了，刚在一起，感情到了哪一步自然都是心照不宣的。 他们默契的没有多说一句不该说的，多做一个不该做的动作，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很快另一边传来了伍德的轻鼾，而过了许久梅飒的头脑反而还是十分清醒，刚才伍德说的一切仍在她脑海里徘徊，她有一种回到了多年前父母刚离开不久那段时间的错觉。 没想到琼斯夫人竟然和木星系探索计划任务有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转头看向那张半透明的玻璃，对面床上那个模糊的人影，也许他们的命运早就连接在了一起。 她似乎明白了一些“这世间上没有这么多巧合”这句话的含义，又好似不太明白。梅飒翻了个身，玻璃穹顶的星空就在头顶，她叹了口气，又开始数星星，在胡思乱想中，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