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让她活到成年

“罗森、哈伦，放开他。” 伊坦看向制服百左的两人，示意他们放开百左。 百左起身，冷静了许多。 如果他一时冲动真的和伊坦交手，自己只会落得个必死的结局，这一切都不值得。 百左不是傻子，稍微镇定了一会儿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三位三律的越律者，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和他们正面冲突，那么自己几乎必死无疑，与其如此，到不如好好活着，收起自己那无用的自尊和锋芒，先想办法离开这里，等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回来改变这一切。 思考了片刻，百左冷静地说道：“我不会留在这里，但是我可以和尤菲莉娅拟定婚约，三年之后，我会回来，作为交换，你要治好尤菲莉娅母亲的病，并且好好对待她们，如果她们受伤，一切作废。” 伊坦笑了笑，目光中闪过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傲慢。 “很好，交易成立。” 很快百左的面前被摆上了一纸婚约，百左认识字，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教过他读写，百左的记忆力很好，仅仅只是一遍，就可以记住所有母亲教给他的东西。 拿起蘸满墨水的羽毛笔，百左仔细读过这份婚约，漠然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交易成立，百左很失落，他认为自己终究还是被击败了。 被一众仆人簇拥着回到小石楼，之前约定的二十枚金币也被送到他的手上。数着钱袋里的金币，百左没感觉有多么开心。 这种失落感很奇怪，像极了之前那种无力感，但是却又有些不同，他有一种挫败感，就像是和别人打架输的很惨的那种感觉。 …… 城堡里，伊坦坐在书桌后，看了一眼魁梧男子，询问道：“罗森，领地里还有多少越律者？” “报告领主大人，二十三人，其中二律越律者有五人，一律十八人。” 皱了皱眉头，伊坦放下手里的文件，询问道：“三年时间，能培养出来多少三律？” 罗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们用的都是下级修炼法，三年内提升到三律，恐怕没有可能。” 叹了口气，伊坦又看向老人，问到：“哈伦，领地里还有中级修炼法吗？” 哈伦摇了摇头，说道：“仅存的三本中级修炼法被之前的赤水领主拿去抵押债务，如今领地内几乎找不出一本。” 伊坦目光忧郁，说道：“灰杉领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发展和成长，拼尽全力，我们也只能僵持三年，如果三年后我们的依旧不足以和灰杉领抗衡，到时候阿斯纳尔家族恐怕会再次流亡。” 沉默片刻，伊坦又说道：“百左已经成为一律三段的越律者，短短数天，从二段到三段，这个速度很快，如果没有猜错，他手里至少有一本中级修炼法。” 罗森和哈伦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惊诧的神色，但是却没有说话。 “百左是一个不稳定的棋子，如果给予他充足的时间和资源，他会极速成长，甚至有可能在三年之内成为四律越律者，这也是我为什么会不惜代价拉拢他的原因。本想要将他留下，将其培养为我手里的一件利器，但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强硬地拒绝。不过签订了这纸婚约，也算是给了我一个飘渺的希望。” 伊坦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暗的天空，不发一言。 “伊坦少爷，您不担心那小子会一去不回吗？”哈伦拄着拐杖，略有些担忧。 “担心没有用，如果他死了或者逃走，那只能说明我看人不准。我没有束缚他的办法，如果有，那恐怕就只有尤菲莉娅.阿斯纳尔了。我们要在她的身上倾斜一部分的资源，让她服从我们，只有这样，她才会成为束缚百左的锁链。” “如果她不能呢？”哈伦眼神犀利，如此询问道。 “那她和她卑贱的母亲一样，没有任何价值。” 伊坦目光冷厉，语气中是浓郁的厌恶。 …… 百左翻过石墙，来到了尖顶木屋里。 昏暗的木屋里，只有尤菲莉娅的母亲菲娜依旧躺在床上，尤菲莉娅或许是去买药了，房间里不见她的身影。 百左坐在木床边，心事重重。 “你不太高兴，出了什么事吗？” 菲娜看出了百左眉宇间的忧虑，她很对于其他人情绪上的变化一直都很敏锐。 百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想了想，他说道：“我与伊坦做了交易，和尤菲莉娅拟定了婚约，这样，伊坦才愿意让我离开，并且让你们的生活更好过一些。” 菲娜有些惊讶，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她问到：“你要离开吗？” 百左没想到这位妇人会问这些。按照常理，她不该先去关心尤菲莉娅的婚约，以及以后的生活吗？ “嗯，是的，我会离开赤水领，去圣瞳红玉学校。” 菲娜叹了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圣瞳学校吗，确实是很远的地方啊……” 那里是圣瞳的修士们培养新一代信徒和修士的地方，位于最南方的圣瞳大陆，只有最具资质的一批越律者孩子才有资格进入那里学习。 百左有些不敢去看这位妇人的脸庞，他低声说到：“如果您不同意我和尤菲莉娅的婚约的话，我三年之后回来会解除这份婚约的……” 菲娜突然笑了，她伸手摸了摸百左的头，说道：“怎么会不同意呢？尤菲莉娅很喜欢你，而且我也觉得如果有你这样的孩子陪伴她的话，我会很开心。” 百左沉默了，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你该更自信一些，你的人生刚刚开始，相比于和你一样的人，你已经优秀太多了。” 菲娜没有开玩笑，相比于很多同龄的普通孩子，百左无疑是优秀太多了，至少，他有着越律者的身份。 但是百左对此没有知觉，他只知道要实现自己的目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和其他人去对比。 没过多久，尤菲莉娅拿着一些药回到了木屋子。 “百左？好久不见。” 她微笑着和百左打招呼，一如既往。 百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看着百左的表情，尤菲莉娅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了吗？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摇了摇头，百左没有说话，他起身拉起尤菲莉娅的手。 尤菲莉娅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她的母亲，菲娜只是微笑着注视着她。 百左离开了木屋，站在草地上，午后的微风吹拂在百左和尤菲莉娅的脸上。 尤菲莉娅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继承了她父亲那银灰色的发色和一半的容颜，瞳孔是浅紫色的，像是盛开的蓝花楹，皮肤苍白但是细腻，犹如上好的白玉。 这个孩子如果成年，或许会是一位让无数人倾倒的美人吧。 但是百左不在乎这些，他只是想要让这个孩子活到成年，让她的母亲可以陪伴着她。 百左面对面站在尤菲莉娅身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 尤菲莉娅第一次和和百左如此靠近，她甚至能够嗅见百左身上的气味。 那是一种略有些陌生但是又很熟悉的味道，很像刀具磨砺后残留在手掌里的铁锈味，但是要更加淡一些。 百左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只黑魇狼的牙齿，拉起尤菲莉娅的一只手，放进她的手心里。 “我要走了，很久以后才会回来，这颗黑魇狼牙齿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百左注视着尤菲莉娅，语气平静地说道。 尤菲莉娅眨了眨眼，看了看百左，又看了看手里的兽牙，她沉默片刻，问到：“你要去哪儿？” “南大陆告都的圣瞳红玉学校，很远，但是三年之后我会回来的。” 捏紧手里的兽牙，尤菲莉娅没有说话。她很想和百左一起离开，但是她不能走，她必须留下来照顾母亲。 “……嗯，我会等你回来。” 尤菲莉娅笑了笑，她和百左一样，不喜欢说太多话，但是正因如此，百左才觉得她的话也弥足珍贵。 “以后的生活会好起来的，或许我回来的那一天，你会是赤水领的公主。” 百左试着开玩笑，他并不会开玩笑，因为他说的将会变成事实。 尤菲莉娅微笑，她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百左，说道：“或许会呢。” 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也没有那样感天动地的海誓山盟，一切都是那样简单，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只有几句承诺，但是他们都知道对方所说的话不会是谎言。 次日的清晨，百左将装满金币的钱袋系在腰上，准备好三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件用来遮风挡雨的黑色罩袍，以及一些卤制好的肉干，准备离开赤水领。 这一天，赤水领的领主承认菲娜.霍尔是自己的妻子，并且将尤菲莉娅的姓氏改为阿斯纳尔。 赤水领的领民们只知道赤水领多出了一位高高在上的贵族，却对这位贵族的过往一无所知，他们不会相信，这位如今的公主殿下曾经过着多么贫寒的生活，也不会知晓，她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成为赤水领的公主。 百左看着那些在私下不断议论这件事情的普通人，淡然地微笑，向着东边继续前进，直到离开赭城。 路途上无人送行。 偌大的领地里每天都会有人进入、有人离去、有人出生、有人死亡，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就够了，至于其他的，谁又会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