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猩红魔女

酒足饭饱，众人开始讨论龙的问题。 如果是一个真正的普通君士坦塔市民，肯定是不会相信卡伊和戴维的鬼话的，毕竟，龙这种生物太过遥远，早就成为了神话传说。 两个纪元之前，甚至根本没有记载成文的历史，那时候连皮革制纸都没有，人们只能在石板上篆刻一些谁都认不出来的符号，据说那是古精灵语的变种。 唯一证明那些悠久的历史存在的，就是口口相传的吟游诗，但那些诗歌里的传说和故事许多往往相互冲突，或者针对某件事的记载有着天壤之别，所以也很难让人分辨真假。 更重要的是，连教会都在否定一些历史。 比如龙。 “我不太确定，但是，从我进入神圣骑士团开始，就被告知，龙已经不存在了——至少在阿祖尔早就不存在了，主教声称，阿祖尔是龙的禁地。” 威尔回忆着模模糊糊的记忆，说道。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几乎所有活跃着的十三魔神教会，都会宣传，龙已经彻底被魔神杀死，是魔神们保护了世人等等。 奥勒里乌斯虽然讲了一部分关于龙的历史“真相”，但那只是一家之言，即便如此，也和教会们的宣传有很大出入。 卡伊犹豫了一下，选择把自己的信息和盘托出：“奥勒里乌斯告诉我，龙是被囚禁在龙岛上，又被奈特诅咒了。” 威尔摸着下巴，思索道：“囚禁在龙岛上……这个说法倒是有迹可循，东部海盗中确实有不少关于龙岛的传说，其中大部分都是什么有关龙族宝藏的，但是奈特的诅咒，我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他还和我讲过，古神不会真正死亡。” 卡伊补充道。 “不会真正死亡？” 威尔咀嚼着这句话。 连戴维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说：“在沃克公国，你们知道的，沃克公国是一个以血族为主的多种族共治公国，所以我们不像人族治下那样对知识严防死守，任何一位公国子民，哪怕是未成年的孩子，也知道，三位古神早就死亡了——这是我们编入课本的基础常识！” “那么，很显然，要么奥勒里乌斯欺骗了我，要么大家的认知有偏差——我不是为奥勒里乌斯说话，” 这间屋子里没有风暴之主的信徒，但卡伊仍然公允地说道：“我不是为祂说话，但是，在这一点上，祂似乎没有必要骗我，三大古神死不死，跟我毫无关系，不是吗？而且，依照以往众位魔神的态度来看，“三大古神已经死去”这个概念，对现在活跃着的魔神来讲才更有好处吧？” 戴维最先反应过来：“假设……假设三大古神没死，那么，理论上来讲，现在的这些魔神，都是在瓜分三大古神的权柄，就像在瓜分战利品……三大古神呢？祂们就这样看着？无动于衷？” 威尔紧也跟着疑惑道：“很奇怪，如果祂们没死，那祂们会在哪？放任自己的权柄被瓜分？盖布可是被尊为“众神之父”的，众神之父的权柄就被祂的“孩子们”吃干抹净？” “我们首先要明确一个概念——权柄是什么？” 卡伊忽然发出了灵魂质问：“或者说，这些权柄，是从哪儿来的？”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个问题不是没人思考过，无论是古代的那些学者们，还是如今的三大学院中开设的“神学”科目，乃至君士坦塔王国的魔法部，研究“神学”的法师和学者都大有人在。 人类——或者说几乎所有的具有社会性质概念的智慧生物，都不会甘于浑浑噩噩。 好奇心和野心是相伴而生的，龙族不还为了不当奴隶揭竿而起，捅破星界、踏平死亡之国了么？ 魔神看起来高高在上，但大家并非真如羔羊一样绝对顺从，否则就不会有大家定义的所谓“友善”、“邪恶”之类的划分了，这何尝不是一种隐晦的抗争呢？ 而所谓的“神学研究”，剖析其最根本、最隐晦的目的，其实是一种“渎神”。 从没有人说出口，但大家都有默契的一个最朴素的道理：只要解开魔神的奥秘，大家就不必再受其挟制了。 “在光明神教中，”威尔最先打破了沉默，说起了自己曾经接受的那些“教育”：“光明神的权柄与生俱来，“祂是父神的眼睛，是照亮一切的光明；祂让世人沐浴圣光，使万物得到滋养”，至于阿莫斯为什么能掌控光明、拥有“太阳”的权柄，似乎……没有人探究过，大家好像都默认了“父神的眼睛的化身”就是太阳这件事。” 戴维也说起自己熟知的那一套来：“我们血族被认为是索菲亚创造的种族，索菲亚最初被认为是一位魔女，后来在古神战争中争夺了一部分权柄，有了“黑暗庇护者”这个名号，但她其实最初的称号是“猩红魔女”。” “她？” 卡伊注意到了这个具有明确性别指向的称呼。 在王国通用语中，词汇是有阴性和阳性两种格式的，通常前者和女性有关，后者和男性有关。 “她”和“他”这两个两个截然不同的格式还是很好分辨的。 戴维点头：“没错，和大部分魔神不同，索菲亚一向都是女性形象，而且，我们大公甚至和她曾经一同共进过晚餐，她亲口承认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女性。毕竟，她可是“魔女”，你难道听说过男的被称为“魔女”吗？” “魔女”这个概念很模糊，没人说得清它的源头，至少大家能说得出来的魔女名头都不怎么好听，例如瘟疫魔女和欲望魔女。 索菲亚在人类社会群体中存在感很低，所以没什么人知道她还有个“猩红魔女”的名头。 卡伊接话道：“所以，索菲亚的权柄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因为创造了你们，所以被称为血族之母，有血族的权柄，包括你们的灵魂——容我确认一下，你们血族的灵魂的确不归苍白君王管辖吧？” 听到卡伊的问话，戴维忙答道：“绝对无关，我们从生到死都是索菲亚的！” “那么，很明确了，她的权柄一部分来自你们——或者说，来自于你们的存在，另一部分权柄就如你声称那样，是通过古神战争中夺取的，黑暗庇护者……嗯，很抱歉我不太了解，这个称号意味着什么呢？” 威尔随口插话道：“和黑暗有关的最被人熟知的应该是日暮月的魔神暗夜女神，祂又被称为梦境之主和永眠君王，掌管梦境和夜晚，听起来和索菲亚有点重合。” “没错，”戴维补充说：“但是，暗夜女神掌管的是黑夜，换句话说，她掌管的是黑暗的夜晚，而不是“黑暗”，索薇娅掌管的是“黑暗”，两者还是有差异的。不过，由于黑夜被暗夜女神掌控，所以，索菲亚只能成为一位“庇护者”，庇护在黑暗中向她祈求的生灵，像我们这些无法常年沐浴阳光的血族，就是被索薇娅庇护，暗夜女神也就管不到我们了。” 这种你套着我、我套着你的关系听起来有点绕，但并不妨碍卡伊捋清楚两者之间的主次。 “也就是说，只要索菲亚肯帮忙，暗夜女神是完全无能为力的，对吗？” “逻辑上来讲，是这样没错。” 但这并不意味着索菲亚比暗夜女神强大，否则她就不会在当初的十三月之争中抱憾了。 “那，十三月之战争夺的那些权柄，又是从哪儿来的？”卡伊又绕回了刚刚的那个疑问：“它们是什么样的？是神器？还是什么非具象化的东西？总得有个载体吧？” “这个各大学院都有研究过，现在主流的猜测是和神器有关，” 常年混迹于学术圈的威尔提供了一个答案：“比如，有古精灵遗迹记载，黑域争端时期，马尔斯抢了战争巨斧和荣誉之盾，莱文抢了教唆权杖和纷争王冠，瓦伦则抢了权力王冠，所以他们三兄弟掌控的权柄都和各自抢夺到的神器相关…… 哦，对了，罗塞塔偷到了永不干涸的葡萄酒酒桶，并将它送给了酒神巴克斯——很难不让人联想巴克斯是因为拥有了这个酒桶才成为酒神的。 罗塞塔也是魔神之中的异类，祂偷了许多东西，像是五大宝石：欲望、厄运、享乐、欺骗和暴虐，祂自己留下了享乐和欺骗，然后把欲望、厄运和暴虐都送了出去，好像精灵女神的森林之心和风暴之主的海神冠冕也是祂偷了送出去的。” 卡伊有些不敢置信：“罗塞塔偷了那么多神器，最后自己只留下了两块宝石？” “应该也有别的，不过明面上好像确实只有这两块宝石。”威尔答道：“与其说祂只留下两块宝石，不如说正因为祂只留下了两块宝石，才能成为十三魔神之一，并且赢得了战神三兄弟的对赌，还让祂们心甘情愿地兑现承诺。” 威尔说的这个事也是民间流行的一种小故事，通常被老人们用来告诫罗塞塔的危险和狡诈，并劝诫赌博危害：哪怕是强大、威严又正直的战神三兄弟，也不得不因为和罗塞塔对赌输了，而将自己掌控的月份换掉。 “如果和神器有关，那教会中的那些神器怎么说？如果那么珍贵，魔神们怎么可能放任它们被收纳在教堂中？而且，我这个又算怎么回事？” 卡伊说着，指了指门口被他暂时放置的风暴巨斧。 这玩意儿几乎是他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如果不是自己看着，也要让戴维帮忙看着——实在是过于珍贵，怕丢了被奥勒里乌斯找上门。 也算是一种“甜蜜的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