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7章 传闻中人

夜风卷着灰烬掠过残破的院落，余府早已不复昔日宁静。断墙裂地之间，唯有那棵老槐树还倔强地立着，枝干扭曲如诉说一场未尽的劫难。月光惨白，洒在陆程文肩头，映出他脸上尚未干涸的血痕。怀中的姜小猴呼吸微弱，却仍固执地勾着他脖颈，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她怎么样？”龙傲天快步上前，眉头紧锁。 白门可可收起镇虺令，脸色同样苍白：“双生契已成，九渊印被暂时封印，但她耗损过大，真气逆流，伤及心脉。若不及时调养，轻则修为倒退十年，重则……走火入魔。” 赵日天咬牙：“那就赶紧找个安全地方疗伤！这破院子随时可能再来一波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鹰唳。 众人抬头，只见天际一道黑影盘旋而下，羽翼展开足有三丈，落地时化作一名青袍老者，面容枯槁，双眼却亮得吓人。 “青鸾卫??林九渊！”余世开失声惊呼，“你不是二十年前就……” 老者冷笑：“死？我倒是想死。可惜被他们钉在昆仑地牢里喂了二十年蛊虫，今日才逃出来。”他目光扫过陆程文，“你就是那个"容器"？” 陆程文抱紧姜小猴，没有回答。 林九渊忽然单膝跪地，掌心托出一枚青铜铃铛：“属下奉姜老祖之命，护送少主撤离。此铃为"唤灵引"，可开启姜家秘境"藏锋谷"，避过追杀七日。” 陆程文瞳孔一缩：“姜老祖？他不是闭关百年，不理俗务了吗？” “闭关？”林九渊嗤笑，“他是被软禁！从你离开姜家那天起，族内就被兽首渗透，连祭坛守卫都是傀儡。老祖拼着魂飞魄散，才送出这一道讯息。” 他盯着陆程文：“你以为你逃了三个月？其实每一步都在他们算计之中。余家、张家、白家……全是你必经之路的棋子。他们让你活着，只为等双生契成型??因为只有真正与你心意相通之人献祭寿元，九渊印才会彻底觉醒。” 空气骤然凝固。 陆程文低头看向怀中昏睡的姜小猴，心脏猛地一沉。 原来如此。 他们不怕他逃跑，也不怕他反抗。 他们怕的，是没人爱他。 一旦有人为他赴死，九渊印便会感知到那份纯粹的情感波动，从而激活第一层封印。而这，正是唤醒冥虺的关键仪式之一！ “我们被骗了。”龙傲天声音低哑，“从一开始，他们就在引导我们走到这一步。” “不。”陆程文缓缓站起，眼神逐渐清明，“是我们太蠢。以为躲起来就能保护谁，结果反而把最重要的人推到了祭坛上。” 他将姜小猴轻轻交给阿大：“带她进屋休息，守住门窗，任何人靠近都格杀勿论。” “少爷你要做什么？”阿二紧张地问。 陆程文没有回答，而是走向林九渊，伸手接过青铜铃。 铃声轻响，清脆如泪滴落石。 “你说藏锋谷能避七日？”他问。 “是。” “那就够了。”陆程文嘴角扬起一抹冷意，“七日内，我要让整个兽首联盟知道??我不是钥匙，也不是祭品。” “我是屠神之人。” --- 三日后，藏锋谷。 此处位于十万大山深处，终年云雾缭绕，外人难以寻迹。谷内有一座废弃古殿，碑文记载为“姜氏先祖斩妖台”。据传百年前，姜家曾在此处屠灭一支邪教，血染山河，冤魂不散。 此刻，大殿中央燃起九盏幽蓝火灯，围成一圈阵法。陆程文盘坐其中，赤裸上身，胸口那道赤金锁链正隐隐发烫，黑纹在皮下蠕动，似有生命般挣扎。 白门可可站在阵外，手中白扇展开，不断打出符印：“忍住！我在加固封印，但你体内的东西……它在回应某种召唤！” 陆程文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我知道……它想出来。” 脑海中，无数低语响起： 「来吧……孩子……你是我的归宿……」 「撕开那层皮囊，让我看看你的恐惧……」 「她为你牺牲，你不该辜负这份深情……让她死得更有价值一点……」 幻象浮现??姜小猴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那把曾斩断结界的长刀，嘴角却带着笑：“哥……我还帅吗？” “闭嘴！”陆程文怒吼，一拳砸向地面，整座大殿震颤！ 龙傲天冲进来：“怎么了！” “它在侵蚀我的意识。”陆程文喘息着，“每次我想起她，它就更强一分。因为它知道……那是我最脆弱的地方。” 赵日天握紧拳头：“妈的，早知道就不该让她施契！” “别说傻话。”陆程文苦笑，“若无双生契，我现在已经疯了。正是她的意志在帮我压制九渊印。只是……代价太大。” 他望向角落软榻上的姜小猴。 她仍在昏迷，脸色如纸，唇无血色。这几日，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固元丹，否则便会陷入假死状态。她的命，正在一点点被抽走。 余海潮跪坐在旁，默默擦拭她的额头，眼中满是痛惜：“陆总……若有一日必须选择，请您……保全小姐。” 陆程文沉默良久，只道：“我不会让她死。” 不是承诺，是誓言。 --- 第五日夜，雷雨交加。 藏锋谷外突然传来剧烈震动，仿佛万马奔腾。紧接着，一道金光划破天际，轰然撞在谷口结界上！ “来了。”龙傲天拔剑出鞘。 白门可可脸色剧变：“这不是普通攻击……是"十二生肖?天罡锁灵阵"！他们竟然凑齐了全部传承者！” 赵日天怒吼：“不是只有十个吗！？” “还有两个一直没现身！”她厉声道，“鼠首和鸡首！如今齐聚，足以强行破开封印边界！” 轰！！！ 第二击落下，结界崩裂一角，狂风涌入，暴雨倾盆。 陆程文猛然睁开眼，胸口锁链发出刺耳嗡鸣，黑纹几乎蔓延至脖颈。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准备好了吗？”他看向白门可可。 她点头：“逆炼之法已录于玉简，只需你以自身为炉，燃烧命格，反向冲击九渊印。成功，则印毁人活；失败……魂飞魄散。” “值得一试。”陆程文站起身，走向大殿最高处的祭坛。 龙傲天拦住他：“你确定要这么做？一旦开始，无人能救你。” “我不需要救。”陆程文笑了笑，“我只需要一个机会??亲手终结这一切。” 他回头望了一眼昏睡的姜小猴，轻声道：“这次换我护你。” 随即，踏上祭坛，盘膝而坐，取出玉简吞入腹中。 刹那间，全身经脉如遭雷击！ 逆炼之术启动，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之手揉碎又重组。血液逆流，骨骼咯吱作响，皮肤寸寸龟裂，渗出黑血。而胸口那道赤金锁链，则开始一节节断裂！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力对抗九渊印！”白门可可震惊，“这种自毁式修炼，从未有人成功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面攻势越来越猛，结界摇摇欲坠。 第六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陆程文的身体已濒临崩溃，七窍流血，气息微弱。但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 他看见了。 在灵魂深处，一座巨大石门缓缓开启，门后盘踞着一条无尽黑蛇，双眼猩红，正是冥虺本体！ 「终于见面了，我的宿主。」 “我不是你的宿主。”陆程文在识海中冷冷回应，“我是你的掘墓人。” 他举起双手，体内最后一丝真气凝聚成刀，直指心口：“你说爱是最强的催化剂？好啊。那我就用最爱的人给我的力量??杀了你。” 冥虺狂笑：「可笑！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个懦弱的舔狗，为了女人甘愿苟且偷生！」 “是。”陆程文笑了，“我确实是个舔狗。我给她买早餐，记得她讨厌香菜；我练功熬夜，只为配得上她的骄傲；我一次次逃亡，只因不想让她为我流泪。” 他一步步走向石门。 “但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我比你强大。” “因为你不懂爱。” 话音落下，他一刀刺入自己心口！ 识海炸裂！ 现实中，陆程文身体猛然弓起，口中喷出一道漆黑血柱，直冲穹顶！那血中竟有一缕蛇形虚影哀嚎挣扎，瞬间被焚为灰烬！ “九渊印……碎了！”白门可可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外界十大兽首齐齐吐血，尤其是鸡首，当场跪倒，眼中金光涣散！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自行破契！？” 藏锋谷内，风雨渐歇。 陆程文缓缓倒下，气息全无。 “陆程文！”龙傲天扑上前。 就在此时，他胸口那道赤金锁链忽然化作点点星光，飘向角落的姜小猴。她眉心微微一动，睫毛轻颤，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哥……”她虚弱地唤了一声，随即察觉到什么，猛地坐起，“他人呢！？” “他……”赵日天哽咽，“好像死了……” “放屁！”姜小猴一把推开众人，扑到陆程文身边，紧紧抱住他冰冷的身体，“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敢死试试！” 泪水滴落在他脸上。 忽然，一丝温热从她掌心传来。 两人之间的双生契，并未断绝。 因为真正的契约，从来不是靠寿元或痛苦维系。 而是心与心的共鸣。 “咳……”陆程文喉咙滚动，吐出一口黑血，缓缓睁眼，“别哭了……我不死，是因为……舍不得你做的黑暗料理。” 姜小猴破涕为笑，狠狠捶他一拳：“混蛋！下次再敢一个人去送死，我就把你绑在床头天天骂醒！” 陆程文笑着握住她的手：“好啊，我等着。” 远处，朝阳初升，穿透云雾，照亮山谷。 然而，在昆仑之巅的一座隐秘祭坛上，鸡首跪伏于地，将一块碎裂的金符呈上。 “主人……九渊印已毁，计划受挫。” 阴影中，一道低沉声音响起： “无妨。九渊印虽破，但双生契仍在。只要他们相爱一日，冥虺便能借情念重生。” “三年后，月蚀之夜，便是新祭典之时。” “这一次，我要他们亲眼看着彼此毁灭。” 鸡首低头：“是。” 风起，黑袍翻飞，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语。 而在藏锋谷，无人知晓，陆程文后颈处，那一丝黑线并未消失。 它只是沉睡了。 等待下一个心动的瞬间，再度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