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铁嘴问断

他说完，匆匆忙忙洗脸嗽口，穿上湖绉大褂，边系纽扣边朝外走。 走在路上，心里乱猜，马静元到底有什么事呢？ 韩小辫儿来的很匆忙，看样子是有急事。到了那里，我得察颜观色，见机而行。 聂铁嘴来到马宅，走进客厅，搭眼一看，瞧马静元正在焦虑不安地来回骇着。暗想，恐怕他又有事相求，不是爻卦就是问卜，但是猜不透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我呀，先得投石问路，然后放弦撒钩。 聂铁嘴拿定主意，摇头晃脑地摸着嘴边那几根稀拉拉黄焦焦的胡子，撇着腔调说：“五爷，您大清早找我，不知有何见教？” 马静元闪动着殷切的目光，说：“鸡毛蒜皮的事，怎敢劳动你的大驾。” 聂铁嘴双手抱拳，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还望五爷多多赐教。” 马静元一指对面的太师椅，示意让聂铁嘴坐下，然后开门见地说：“夜里，保安队在北甸子中了赤色军的埋伏，损失不小啊，我想······那车色军里面必有高人，不然，怎敢如此猖獗。今天请你来帮我斟酌斟酌，下步棋怎样走法。是跳马，是出车，听听你的高见。” 聂铁嘴听罢，压不住心里的高兴，马静元果然有事相求，他脸上立时露出得意的神色。 “原来是这么一档子事呀！” 马静元说：“丢了九支枪，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聂铁嘴一扬眉：“五爷，棋错一步就要全盘皆输啊！” 马静元早已急不可待：“洪儒，在大敌当前的节骨眼儿上，怎能还背那些之乎者也的五经四书。再说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就欢喜快刀斩乱燕，卤水点豆腐。” 聂铁嘴一见正是火候，便胸有成竹地说：“赤色军里面确有高人，不然决不敢冒险打伏击。五爷所料与聂某不谋而合。” 马静元连连点着头说：“不错，不错，这次去半拉屯，我们失策了。” “是呀！”聂铁嘴捻着胡子，放慢腔调，“保安队去半拉屯，正中了赤色军之计。等我们人困马艺往回返，人家突然一击，我军毫无准备，岂有不败之理。” 马静元咂咂嘴，眨眨眼，连声称赞：“讲得有理，讲得有理。” 聂铁嘴更加得意洋洋：“据我推算，共军兵力不多赤色军兵力不多，怎敢冒这样大险？这叫做虚张声势！” 坐在一旁愁眉苦脸的郑小鬼，听聂铁嘴说完，如释重负一般，立刻露出笑容，一捋袖子，竖起拇指，费不绝口地说：“景会长果然是神机妙算的小诸葛。” 郑小鬼这句话更把聂铁嘴摔得晕头转向，随后就像决堤洪水似的，滔滔不绝地从嘴里流出来：“赤色军如果兵多，定要乘胜追击，一举夺下炮手村。正因为兵力不足，他们才要设埋伏，施巧计。我算定赤色军在北甸子得胜之后，回到半拉屯一定大摆酒宴，篇赏三军。今夜聂某略施小计，定叫共军身陷重围，插翅难飞。” 马静元听罢聂铁嘴这番话，如获至宝，赶紧躬身施礼，亮出三顾茅庐的样子：“不知先生有何妙策，马某当面请教。” 聂铁嘴也摆出隆中对策的神态：“五爷，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今夜连续出兵，再次包围半拉屯，只此一战，可定安危。” 马静元把拇指往聂铁嘴眼前一触：“妙啊！妙！诸葛亮若是还活着，你二人就并驾齐驱了，哈哈······” 郑小鬼也见缝插针，连声恭维：“对对，聂会长果真是肉体凡胎的活神仙。” 聂铁嘴感到很刺耳，刷地板起脸，朝郑小鬼瞪一眼。郑小鬼见势不妙，慌忙改口说：“聂会长是仙风道骨，料事如神哪！哈哈······” 聂铁嘴的话，犹如给马静元打上一针强心剂，使他又鼓足勇气，提起精神，扭头对单作舟说：“劳碌一夜，你已熬得精疲力尽，赶快回去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天一整黑就带兵出村，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包围半拉屯。” 聂铁嘴也插口补充道：“在兵法上，这叫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单作舟早已有些不耐烦，他朝聂铁嘴白了一眼，站起身朝外走去，跨出门槛，低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 单作舟走后，马静元又微笑着对聂铁嘴说：“洪儒兄，单作舟的森林警察队，已经改头换面，另悬招牌。你的维持会是不是也应该及早收摊了。” 聂铁嘴一愣，心想，马静元这小子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呀。又听马静元接着说：“九·一八那咱，就是因为行动迟缓，没抓到实力，我们才弄了个芝麻官儿。这次可不能袖手旁观，坐失良机了。我打算以单作舟的森林警察队为基础，然后逐渐扩充，如果凑上二千人，等国军到了，就能编成一个师。眼下正在用人之际，你处理完了善后，就到我这儿来当参谋长，可算是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聂铁嘴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受宠若惊地说：“聂某才疏学浅，恐难胜任。稍有不慎就会贻误军机，倘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哈哈·······”马静元踱到聂铁嘴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洪儒，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就这么决定了。” 说罢，又回到太师椅上坐下。聂铁嘴沉思一会儿，笑着说：“既然五爷瞧得起我，洪儒不妨试上一试。”“还试什么，眼下正等着用人，不必择什么黄道吉日了，明天你就走马上任吧。” 聂铁嘴站起身，冲马静元抱拳当胸，说：“遵命，遵命。” 马静元望着聂铁嘴走出客厅，心里想，他既能算卦又会用兵，能随侍左右，也算多了一条臂膀。想罢，又对韩小辫儿说：“光宗，你到醉仙居去订三桌上等酒席，明天给单队长庆功。” 韩小辫儿遵照马静元的吩咐，来到客厅外面的合阶上，扯开嗓子喊：“二柱！” 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小长工董二柱，听到喊声，便直起腰望着韩小辫儿。 韩小辫儿一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董二柱撂下手中的小镰刀，来到台阶前，仰着头说：“反正推碾子不拉磨，干一不千二。” 韩小辫儿说：“看你呆头呆脑的，可不缺心眼儿。” 蓝二柱说：“大管家你别罗嗦工！有哈话就快说吧。” 韩小辩儿说：“到醉仙居去一趋，告诉他们明天给预备三桌上等酒席。” 董二柱眨着眼睛想了一下，问道：“是东家要办喜事？” “咳，兵荒马乱的办啥喜事，预备明天给单队长庆功。” 董二柱楞呵呵地说：“单队长不是在北甸子打了败仗吗，还庆什么功？” 韩小辫儿弯下腰，把嘴凑到二柱耳边，诡谲地说：“别看在北甸子打了败仗，今晚上就能来一个败中取胜！” “啥叫败中取胜？” 韩小辫儿急得一跺脚：“咳！别乱打听了，快去吧。” “到醉仙居怎么说？” 对账房说：“预备三桌上等酒席，别误了，明天急用！” 董二柱再也没问什么，转身朝外走。他走到大门外，听大柳树上的麻雀脚唧喳喳叫得正欢，连忙从腰里掏出弹弓，瞄准树梢“啪”的射了一下，树上的麻雀立刻不叫了。 二柱慢慢悠悠地走出巷口，顺着大道直奔正东。他一边走，一边用脚踢着路上的小土块，忽听迎面有人问：“二柱，你干啥去？” 二柱拾头一看，是姜大叔牵着两匹马站在自已面前，便说：“韩小辫儿打发我到醉仙居订三桌上等酒席。” “准是马静元又要请客。” 二柱摇着头说：“不是请客。” “办喜事？” 二柱又摇摇头。 姜大叔问：“那他到底要干啥？” “要给单作舟庆功。” “哼，打了败仗还庆功？” 二柱朝四处看来人一眼，说：“听韩小辫儿讲，今夜单作舟要来个败中取胜！” “啥叫败中取胜？” “我也不明白，可是再往下问，韩小辫儿就不说了。” 姜大叔再也没往下问，挥挥手让二柱快走，然后他也牵着性口回到马家大院。 他走在路上，心里琢磨，“败中取胜”的含意。 进了院子把两需马拴在槽头上，磨回身进了东下屋长工房，仰面朝天躺在炕上，眼望着房笆，心里还在想着败中取胜”这件事。 他猛然想到败中取胜，能不能又是马静元要出兵袭击半拉屯！想到这里他哎呀一声，暗说：“这可是件大事，同志们没有防备，准得吃亏。” 赶紧起身回家去和闺女商量对策。姜大叔一进家门，看见闺女云秀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棉衣。心想，从打老伴死后，家中一切都靠闺女操持，真不容易呀。只盼着沈大柱早些回来，赶紧给他们张罗着完婚，不但自己了却一桩心事，死在九泉之下的老伴也能瞑目了。到那时剩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干脆拔锅挑灶去走海角天涯了。 姜云秀见爹回来了，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爹，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姜大叔就把马静元预订酒席，给单作舟庆功的事当着闺女说了。 姜云秀听爹讲完，低下头默默沉思一阵，说道：“看样子，他们今天又要去半拉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