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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 土匪和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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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寺往上是招隐寺,相传是东晋末年高士戴颙隐居处,宋武帝刘裕屡次请他出山为官,他拒不出仕。病逝后,其女舍宅为寺,人称招隐寺。 竹林寺被太平军毁烧过,现存仅有山门殿和后面大殿两侧厢房。何又高先跑到山门殿前喊道:“这儿有乾隆御书竹林禅寺,快来看。” 魏名城等三人小跑过去看,连立峰和蒋贤要撒尿,走到寺后撒尿。寺后是山崖,又陡又深,岩石嶙峋,不见底的崖下是修林茂竹。二人向下撒尿,如两个细小瀑布,直达下面树头。 二人尿完,从东厢房外往山门殿去,连立峰说:“我买了一科时务策论考题,题目是:论鸦片和土匪,你说该怎么写?” 蒋贤刚要说话,听到殿里有叫喊声,便说:“回去再说,他们又闹起来了。” 二人走进殿门,吓了一跳。山门殿即天王殿,共五间,里面是佛座,佛座上是一尊盘腿而坐的天王,神态安详,半闭双眼,两边是数尊小佛。何又高等四人手被反绑在背后,面朝北跪在佛座前,六个土匪围着他们,个个都头扎红巾,手拿明晃晃的大刀。土匪看到连立峰和蒋贤进来,上来四个土匪,两个人抓一个,把胳膊往后一别,用麻绳捆住手腕。 蒋贤看到凶神恶煞般的土匪,知道凶多吉少,得想法逃走。他在土匪捆绑他手时,将两手手心向内,手腕往外用力撑着,不让麻绳绑紧。 二人被绑后,土匪把他们拖到四个人的右侧,在身后用脚踢二人小腿,二人腿弯身体前倾,跪在了砖地上。连立峰腿被踢疼了,怒不可遏,站了起来,转身就去踢身后的土匪。那土匪恼了,举刀朝连立峰脑袋砍来,一下子削掉了天灵盖,脑浆和鲜血喷出,溅了蒋贤一身。 一个膀大腰圆、满脸胡子的土匪喝斥道:“老实点!谁不老实,先杀谁!” 张亮吓得哭了起来,一个土匪用刀背敲他的头,骂道:“狗日的!不许哭,再哭先宰了你!” 张亮不敢哭了,只是抽泣,身子颤抖着。 蒋贤问:“为什么绑我们,说个道理。” 大个的土匪冷笑一声,凶恶地说:“绑你们,还要杀你们呢。” “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们?” “为什么?告诉你们,我们六个人今天在天王菩萨面前结拜,成立六兄弟会。原想杀鸡为盟,山上无鸡,我们商定若有人来,就杀人为盟。刚好你们来了,正好是六个人,太巧了,我们一人杀一个,日后谁若不义和背叛,便像他所杀之人一样的下场!” 满脸胡子的土匪说:“大哥,别和他啰嗦,从左往右开始吧,一人一个,黑狗,你先动手!” 叫黑狗的土匪应声往左边去,蒋贤想,若不逃走,今天就要死在这荒山破寺里了。他抬头往里看,佛座后面有亮光,看来后门是开着的,只要逃出后门,跳下山崖就有生的希望。 他慢慢抬起右脚,并松开双手,将麻绳捏在手中,趁几个土匪都围过去,看黑狗杀何又高之际,一下站起身,甩掉麻绳,往后门跑去。蒋贤出了后门,径直穿过厢房前的草地,往山崖边狂奔。 两个土匪手握大刀追了出来,一个名为石飞豹的土匪,两条腿长得长,跑得特别快,刚出大殿后门时,距离蒋贤有三丈多远,可追至山崖边时,只剩了不到一丈远了。 蒋贤听到了他的喘气声,还有裤腿布摩擦的唰唰声,闻到了他身上的汗臭味。蒋贤万分紧张,怦怦跳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眼看刀就要砍到头上了,千钧一发之际,他纵身一跳,顿时耳边风声呼呼,瞬间,砰的一声落在竹林头上,咔嚓一声,几根竹子折断,蒋贤落在厚厚的枯竹黄叶的地上,他的心狂跳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气,向上仰望,两个土匪站在崖边看着他。 两土匪商议了一下,一个从东,一个往西,沿山路下来追杀他。 蒋贤赶紧爬起,从竹林往下跑去,他不敢走山路,怕撞上土匪,沿着山坡走直线,没路便躺着往下滚,滚到山坡底下,衣服被树枝竹根划破了,手心手背也蹭破了,流出了血,胳膊也受了伤,刀割般的疼。他不敢停留,看了看太阳,辨别一下方向,沿大路往城里跑去。 跑了一段,有马车经过,他拦下马车,和留着灰白胡子的马车夫说明了情况,那人让他上了车,马车夫连甩几鞭,马车加速往城里奔去。马车颠簸着,蒋贤感觉像大风暴中坐着一只小船随海浪起伏。他心里着急,催促说:“大伯,麻烦再快点。” “再快,车就要散架了!” “麻烦把我送到府衙门口,我多给你银子。” “你要救人,不用去府衙,我送你到保甲局,他们管抓土匪。”马车夫内行地说。 时间不长,马车停到了保甲局门外,蒋贤跳下马车进去报案。李管带让他带路,领着十几个练勇上山抓土匪救人。 他们赶到竹林寺,土匪已经逃之夭夭,寺内扔下五具尸体,有的身首分离,脑袋与肩膀隔了二尺多远,有的脖子砍断了,仅有一点皮连着,可见流血的血管和食道,地上是凝成了黑色的一滩一滩的血。 蒋贤看到这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由悲痛落泪,一道说说笑笑上山的同伴,即将一道进入考场的考生,如今已经阴阳两隔,他们的家人,还等他们归去,还等着他们科考顺利的好消息。 返回途中,夕阳低垂,巨大的岩石和大片的树林竹林,在山道和草地上投下无数长长的暗影,山峰顶上那朵白帽子似的白云,也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回到房间,他除了胳膊和手腕疼,还觉得头疼,他对同屋的考生王凯达说:“我奶奶可能去世了,我爷爷去世时,我头就这么疼过。” “还有这样的事,也太神奇了。”王凯达放下书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据说古时候的人,是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的,后来老天爷改了章程,人们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要改?” “因为人们知道死期,就不干活了,就混吃等死。改了以后,人们不知道死期,就一直要干,一直干到死。” “改了好,省得倦怠,也省得害怕,等死的日子,如判了死刑的人,是度日如年的。” 府试考三天,考三场,每天考一场,天亮进场,天黑离场。一人一个五尺见方的号舍,三面有墙,一面敞开,里面有一桌一凳一马桶,考生考试和吃喝拉撒都在号舍里面。 蒋贤因为在南山逃跑时摔伤,手腕和胳膊都疼,磨墨和写字手腕和胳膊都疼。他只好改用左手磨墨,写字时咬着牙忍住痛,疼的厉害就停一下。让他伤脑筋的是两个隔壁考生,左侧一个拉肚子,可能太急了,没坐上马桶就拉了。考官也不让他换衣服,臭气熏得蒋贤头疼。右侧的考生,花钱买了考题,又花钱请人答题。他拿出来抄答案时,被考官发现,审问时,他又左右乱咬。考官便按图索骥搜查,要蒋贤脱了衣服搜身。 蒋贤很生气,拒绝脱衣,胖胖的考官盛气凌人地嚷道:“不脱衣服就出去!就别考了!” 蒋贤无奈,只好含泪脱衣,让考官搜身搜衣,掀马桶盖看,他穿着裤衩站了十几分钟。 考前,考官说:“第一场考《四书》,文章四篇,每篇一道题,共四道题,《论语》《孟子》两道题必做,《大学》《中庸》二选一。第二场考《五经》,每经四道题,共二十道题,考生只要在《诗》《书》《易》《礼》《春秋》五经中选一经来做,也就是只要做四道题。 蒋贤因为头疼耳鸣,没有听清,他按照八股文格式:下笔,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后股、束股,吭哧吭哧做了二十四道题。累得头昏脑涨,胳膊手腕酸痛,吃饭时,筷子都拿不住。同屋的考生王凯达看他累得不行,问:“你是不是二十几道题全做啦?” “是啊,一共做了二十四道题。” “你真是自讨苦吃,只要做七道题,十七道不用做。” “谁说的?” “那天开会,考官说的。” “哎呀,我真倒霉,手还疼,还多做题,真是黄鼠狼咬病鸡。”蒋贤摸摸酸痛的胳膊懊恼不已。 第三天是第三场,考时务策问,题目果真是“论鸦片与土匪”,因为事前过了一下脑子,又有了生死经历,蒋贤下笔如有神,洋洋千余字,一气呵成。 王凯达是蒋市石墩头人,离皇塘十里路。他因时务策问作文写得不好,情绪不佳,晚饭没吃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肚子饿了,起身出门买包子吃。自己吃完,还给蒋贤带回五个包子,往桌上一放,说:“起来吃包子,吃完早点回家,我们一起走。” 蒋贤揉揉眼看窗外,天已大亮,便起身穿衣服,他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野兔在跑,可总也追不上,后来野兔逃进树林不见了,你说这是什么梦啊?是凶是吉?。” “这是好兆头,考中为蟾宫折桂,梦见野兔,说明将有收获,恭喜呀,苟富贵,勿相忘。”王凯达按自己的想法,给蒋贤解梦。 “什么呀?兔子又没抓住。” “这解梦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人嘴两张皮,怎么解都可以。从前有个秀才赶考,住在一个店里,晚上做梦,他先是梦见墙上种白菜,接着见一人下雨天戴斗笠打着伞,还梦见自己和心爱的姑娘背靠背躺在一起。白天他找算命先生去解梦,算命先生说你回家吧,你这次赶考是白费劲了,你想:往墙上种白菜,能有收成吗?戴斗笠还打个伞,不是多此一举吗?和姑娘背靠背,不是没戏吗?秀才听了心灰意冷,回到店里,打算结账收拾行李回家。店老板听了原由,笑着说,你别听他的,你做的可是好梦,你想,墙上种白菜,不是高(种)中吗?戴斗笠打雨伞,不是双保险吗?和姑娘背靠背,是说你翻身的时候到了。你该留下来,肯定能考中。秀才听他的话,没回家,后来真考上了,我觉得你也一样。”王凯达说着,自己也笑了。 蒋贤说:“科考一是靠才学,二是靠运气,丹阳南门有个人叫眭朝东,论才学,举人都考不上。但他运气好,第一次乡试,邻座的考生学问好,但字写得不好,请他代抄,它一抄两份,最后二人都中了举。三年后赴殿试,住在客栈中,晚上内宫太监来找他,悄悄递给他一篇以《大学》后半章为题的作文,让他好好背熟,告诉他,这是西宫娘娘见他同姓,想认她为娘家兄弟,有意帮他。 原来这眭娘娘父母早亡,少年时曾落入烟花巷中,她出身低贱,被人看不起,幸亏得乾隆皇帝宠幸,才改变了命运。 眭朝东见喜从天降,高兴得一夜未眠,认真背诵,结果考取了第四名,官居翰林大学士。 至今,丹阳城乡还流传一句话:若要中,去请南门城外眭朝东。 王凯达叹口气说:“你说得也对,可惜我是无才,无运气,朝中又无人,不想了,商歌非吾事,依依在耦耕,回去种田。” 蒋贤说:“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归去来兮。” 二人收拾行李退了房,步行回家,走了一会儿,两人又说到鸦片与土匪的话题,蒋贤说:“我时务文章写得还可以,是有感而发。” “有什么感想?” 蒋贤把买洋参受骗上当的事说了,王凯达说:“洋人是可恶,用洋枪洋炮打开中国大门,先是卖鸦片,现在是什么洋货都卖,赚中国人的钱。” “我到有个想法,你要无意功名,到可以办厂,中国人办的厂多了,可以肥水不流外人田,抵制洋商洋货,省得被洋人坑蒙拐骗。” 王凯达说:“你的想法是好的,有国货,洋货就不能漫天要价,可惜我有心没力,没那么多钱办厂。” 蒋贤说:“我再考一次,考不上就不考了,不想当范进,我们一起办厂,和洋人斗,怎么样?” “好啊。”王凯达搂住蒋贤肩膀说。 蒋贤到家,奶奶已经去世,死在蒋贤六人去竹林寺那天上午,死在他头疼的那天。 他想,莫非奶奶替自己死了,才让自己捡得一条性命?想到奶奶对自己的万般疼爱,他很伤心,一个人来到黄土刚干的坟上,大哭了一场。 一个半月后,蒋贤和王凯达一起去镇江看府试发榜。王凯达名落孙山,蒋贤榜上有名,府试第三名。前十名都补授廪生,到督学处办个手续,便可领取每月六斗米的膳食费,还可以安排账房或师爷之类的公职。 蒋贤没有去登记,和王凯达一道回家,王凯达不解,说:“你考上廪生了,何必放弃呢?今后当贡生还能参加乡试。” 蒋贤停下脚步,指着青峦连绵的南山说:“那里是南山,六个人上山,他们五人都死了,我已经幸运一次了。我们家经济情况可能比有的考生家要好些,我占一个廪生名额,就挤掉一个人,好事不能多占。” 王凯达说:“你真是高风亮节,大智大德。” 蒋贤摇摇头说:“你别给我戴高帽,我看过《儒林外史》,觉得范进挺可怜。” 王凯达说:“我们也挺可怜。” “我有个想法,今后我们有了孩子,做儿女亲家,怎么样?”蒋贤说。 “好啊,一言为定!我已经结婚了,有一个儿子了,你可得抓紧娶妻生女。”王凯达说。 “我没法抓紧,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父母会抓紧的,说不定回去就有喜讯了。” 前面有一座桥,建在江河交汇之处,几条鲤鱼游到了大河出口,面对滚滚东流的长江,不知是害怕,还是吾亦爱吾庐,鲤鱼们又返回,往河的上游游去,身后是一条长长的波纹,一会儿波纹不见,鱼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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