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贪念

权势这个东西是好东西，得了就舍不得。她已经是贵妃，上头只有皇后一个人，旁人从来不敢给她什么脸色看。可就是头上还有一个压着，做事还是有所收敛。和头上没人，完全是两码事。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尝到了这种滋味，便食髓知味，舍不得了。 林姑姑劝，“皇后的身世不比旁人，而且皇后这个位置，轻易不会动，会伤及根本。娘娘还是莫要存了这个心思。” 裴兰道，“吃喝等死的，那是猪。” 她在这个位置，后位一步之遥，若不争一争，怎么能甘心？ 林姑姑语塞。 裴兰叹口气，现在也只是想想。她能做什么，皇后又能犯多大错，这后位才能落到自己头上呢。 林姑姑知道她只是动了心思，也知道事情的难度，所以也不大担心。 宫女又来禀告，说崔嫣还没走。 裴兰觉得烦。 林姑姑却觉得，人毕竟在外面一直站着，给旁人看到不好。 裴兰就叫崔嫣进来。 崔嫣一来，就梨花带雨的掉眼泪。这一招男人还能受用，裴兰最烦了。 她道，“你有话说话，只知道哭，还以为本宫有多欺负你。” 崔嫣擦干了眼泪，道，“中秋宫宴，我听了娘娘的话，事必躬亲，我没别的愿望，只想见皇上一面。” 裴兰心想，说的这么好，还不是为了重新获得圣宠。 她道，“皇上不待见你，也不是本宫不帮忙。还有你那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本宫指使你做了什么？你到本宫这里讨债来了？” 崔嫣见她装傻充愣，知道她是过河拆桥了。 当下便跪了下来，道，“我在宫里过得实在是冷宫的日子，这日子实在是腻了。多少次想过，不如拿根绳子上吊算了.可我怎么甘心呢？我从王府的时候，就跟着皇上。如今已经有十六载了，怎么甘心就这样了？还请娘娘给我一次机会，为此，我什么都能为娘娘去做。” 说完，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能听得见响。 足见诚意。 裴兰知道崔嫣是下了决心了。那种日子，裴兰没过过，但也能想象。后宫里的女人么，想法大多是一样的。她在自己跟前已经坦诚，裴兰也想给她一个痛快的。 她默了默，问，“你方才说，什么都能为我去做？” 崔嫣感觉到生机，郑重点头，“我都能。” 裴兰又问，“按理说，现在未央宫的宫门已经开了，你应该去找皇后才是。” 崔嫣如实道，“皇后娘娘在王府时就已经是王妃，那时候她就不待见我。如今我又怎么能找她呢。” 裴兰心想，这是个好机会啊。 她原本觉得那位置那么远那么近，这辈子只能看看了。谁知道突然就来了一把刀，想什么来什么，她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裴兰道，“既然这样，本宫还真有件事想你去做。你只要做成了，本宫保证让皇上见你，也会让你升位份。这位份高了，日子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说呢？” 崔嫣喜不自胜，又磕头。 陆湘到雪阳宫找徐青芷。 没多久，便又打哈欠。 徐青芷道，“怎么没睡好？” 陆湘赧然一笑，“最近总贪睡。” 徐青芷道，“可是身体不适？可找御医瞧过了？” 陆湘道，“瞧过了，都是正常的。” 说的时候，视线不自觉的落在腹部，神色也格外柔和。 徐青芷大大咧咧的，还没察出不对来，又要徐姑姑奉茶。徐姑姑却看出来了，朝徐青芷碰了一下手臂，道，“还是先不喝茶的好。厨房里还有燕窝，湘娘娘要用吗？” “倒是有些饿了，给我来半碗？”馋馋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徐姑姑忙去了。 徐青芷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燕窝端上来，徐姑姑见徐青芷还没明白，不由提点了一句，“湘娘娘现在的身子就是这样的，一会儿估计就得回去了。和娘娘当年的情况一样的。” 徐青芷终于反应过来，捂了嘴，惊喜道，“该不是……” 陆湘害羞的点个头，道，“原不过三月不好到处说的。但在姐姐这里，忍不住。” 徐青芷由衷的高兴，“多好的事情啊。才知道的吗？我怎么一点风声没听到？” 陆湘道，“上午才请的脉，刚足两月。皇上那边去报过喜了，午膳过来陪我一道用的。叮嘱了别叫我乱跑，可我坐不住，就来姐姐这里坐坐。不久坐，一会儿就走。” 陆湘说起这些，有种母性的柔和，娓娓道来，格外好听。 徐青芷连连点头，“是该这样的。刚开始就更要注意。想当初我……咳咳，说起来不好意思的。我险些滑了胎。” 陆湘一惊。 徐姑姑道，“娘娘练家子，怀了身孕还要练功，险些出事。吓了一遭，后来就安生了。你别怕，你别我家娘娘安分多了。” 陆湘掩唇笑，道，“我羡慕姐姐的心性呢，不像我，关在家里，早没了什么自然的心性。” 徐青芷却道，“我看你最好，知书达理的，不像我。你这样好，真的好。” 都能看到对方的好，便是一种相互欣赏，这种情分是难得的。 没坐多久，陆湘就被徐青芷“赶走了”。 陆湘走时有些委屈，“姐姐以后不让我来了？” “让你来，但不准超过半个时辰，你得回去躺着。” 陆湘无奈应下。 等陆湘走了，徐青芷还是觉得高兴，“真好，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就要当母亲了。啊，忘了提醒她，不能光躺着，也要多动动。那样好生。我生洵儿，时间就最少。” 说是破了宫里生孩子的记录，徐青芷十分自豪。 这什么记录，也不知道谁统计的。徐姑姑觉得也实在没事找事。 徐姑姑道，“刚才还叫人躺，现在又叫人动。娘娘也只生过一个孩子，每个人和每个人不同的。” 徐青芷笑笑，“也是。”却又想到另一件事，道，“希望这孩子能平安生下来。这都十年了，后宫再没有新生儿了。” 又觉得不吉利，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道，“妹妹那个孩子，一定能平安生下来的。” —— 皇后这边还没把凤印拿回来，就听说了陆湘有孕的事情。人天然嫉妒心作祟的。她自己都没个孩子，便见不得别人有。有些人有就算了，陆湘现在得盛宠，还有了孩子，真遭人嫉妒。 加上最近陆家和谢家不太对付，便是在迁皇陵这件事上就吵了好几回。 谢灵均在皇后跟前提过。皇后就更烦陆湘了。 烦上加烦，心情就不好。 姑姑道，“教坊司那边安排几个人过来给娘娘唱点曲子解解闷吧。” 皇后一直有这个爱好。只是未央宫的宫门刚打开，她也没有多玩乐。姑姑怕她憋坏了，这才这么提了一嘴。 皇后道，“那里面有几个不错的，就还叫那几个过来吧。听听曲子也好。” 姑姑忙叫宫女去了。 没多久，来了七八个人，依次排开站在院中。 这其中有几个，皇后见着眼熟，以前来过几回。有几个，面生。 这其中一个，生的唇红齿白，肤白貌美，过于俊俏。 皇后去看姑姑。 姑姑问了管事的嬷嬷，回话，“除了皇后娘娘常听得几个，那两个都是新进宫的优伶。” 优伶，便是长相姣好，从小就学习唱戏，但有一点净过身了。这才能放心送到宫里，供主子们赏玩。 皇后看那男子，也就十六七的年纪，稚气未脱，尤其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会勾人似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因美，叫人觉得舒畅。 皇后便招招手，“你上来说话。” 男子上前。 迈着小碎步，身姿一看就是练过的。 皇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莺歌儿。” “唱曲好听？若非如此，也不会给你起这么个名字。” 男子点头，“小时候师父管得严，所以格外努力。师父说我唱得不错，以后可以到贵人跟前唱。” 说话轻声细语的十分好听，也没什么谄媚。 皇后道，“那便唱。唱的好听，便时常过来。” 莺歌儿退后几步，姿态一摆，一板一眼，便唱起来。 他虽然是个年轻男子，声音十分尖细。像他这种，恐怕早早就用了药，克制了他变声之后本来的声音。 也是可怜人。 这年头，谁图个生计也不容易。 偏巧莺歌儿这嗓子唱的好，功底也深。皇后听得高兴，赏赐的东西便多。 “回去吧，以后本宫想听了，再叫你过来。” “小的告退了。” 莺歌儿行了礼，便告退了。 姑姑上前道，“看着乖巧，皇后娘娘若喜欢，常叫过来就是。” 皇后道，“确实讨人喜欢，没不好的习气在身上。本宫方才夸他赏他，他都沉稳的很，实属难得。” 姑姑默默记下，叫教坊司的人对莺歌儿多关照些。 姑姑对皇后道，“来时的路上遇到了十皇子。他对太子殿下倒是亲近，殿下被禁在东宫的时候，就他去探望过。听闻太子殿下要去北疆，十皇子还哭过呢。小眼睛通红的。” 皇后道，“年少时，什么都是美好的。等过些年，历过一些事，心性便不同了。想当年……” 当年自然指的是皇帝年少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兄弟和睦，后来又如何。她亲眼见到皇帝杀人杀红了眼，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的。 提到李俭，皇后便问了一嘴，“崔嫣怎么样了？” 姑姑道，“还是那样子。” 皇后在未央宫，对华阳宫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 她笑了声道，“崔嫣在王府的时候，本宫看着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她不过是命好，能那时候当个通房。皇上登基，她也算鸡犬升天。但她该知道，这已经是她人生的顶峰，再多想别的，就是痴心妄想了。” 姑姑道，“人的贪念又怎么会有止境呢？” 皇后眼神倏忽一冷，道，“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华阳宫那位，恐怕也有了贪念了吧？” 姑姑不好说。 皇后也不多言，吩咐，“挑些上好的补品给陆湘送去。” “奴婢这就去。” 皇后的补品刚送到陆湘那处，徐青芷就来了。 “东西收起来，记着，别和我平日里吃的那些放在一起，别搞混了。我去迎姐姐。” 陆湘吩咐完，便欢喜的去迎徐青芷。 徐青芷也带了东西，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陆湘身边的人将不少东西往别处搬。 说来也巧，徐青芷来时，碰上了未央宫里的人。便猜测，那些东西，是皇后送来的。 徐青芷也不是全没心眼，便打算找个理由，将自己东西拿回去算了。虽说也是她那里的好东西，当然陆湘这里不缺，可人贵在心意，尽力就好。 陆湘道，“姐姐怎么还带了东西？我这里东西多得很。” 徐青芷道，“实在是没想到这一点。一会儿我就带回去。” 带来的哪有又带回去的。陆湘心思玲珑，很快就明白过来，热络的拉着她的手臂道，“姐姐别多心。嗐，昨日我哥哥来过了。” 陆湘压低了声音，道，“他与我说了几句。我刚来宫里不久，许多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但哥哥还是叫我留个心眼。除了皇上与家中送来的东西，其他的我都注意些。” 转而又说，“姐姐肯定不同，我是信任姐姐的。快将东西收了。” 徐青芷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她是觉得既然留心眼，都留也好。可一想，自己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好辜负陆湘对自己的信任，便作罢了。 两姐妹聊了一会儿，陈太医就过来了。 半月一次的请脉。 陈太医说脉象平稳之后，便走了。 徐青芷怕扰了徐青芷歇息，见时间差不多，也就走了。 等出去，正好看到前面的陈太医。 一看方向，却不是回太医院的。 她顺路，走了一道。陈太医离着越来越远了。再一看他去的方向，反应过来，大概是往养心殿去。 给陆湘请完脉，去养心殿和皇帝禀告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