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赏赐

事情的走向超出了裴兰的预期。 她没搞明白，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往查是谁下药这件事上去了？不是说雪阳宫徐青芷逼死宫女的事情吗？ 李定听得差不多了，看了看几个人，心里也有了一点计较。 他手扶着双膝站起来，道，“不过是一个宫女信口胡诌，上位不成，便反咬一口。死不足惜。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裴兰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李定一个眼神给压下去了。 裴兰瞬间没了底气。 因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李定只是听了两方的说辞，其实已经有了判断。李定选择了相信徐青芷。但他更选择了息事宁人，或许更深层次的目的是要保护她。 一旦没了底气，裴兰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能心中暗自愤愤。 这事情最大的转折一个是王福的说辞，另一个就是徐青芷竟然查到了林姑姑交代芊芊去雪阳宫的事情。 没想到徐青芷竟然提前已经有了准备。 裴兰只能暗自庆幸她没有心慈手软，早早处理掉了芊芊。要不然或许今天会坐实下药的事情，迟早会查到她头上。 徐青芷最愤愤的两件事，她不知道，正是蒋瑛提前做了预判。 因为屏儿和蒋瑛轮番看着芊芊，蒋瑛推断，芊芊突然被徐青芷关起来以及李洵故意说出当杀那句话，就是逼迫芊芊逃跑找救兵，那都是芊芊的个人决定。华阳宫不会提前知道。 所以蒋瑛在跟着芊芊的时候，突然被敲晕就很蹊跷了。 只能证明，芊芊的目的地就在那附近，所以才会正好有人将她敲晕。 一直往西宫殿很多，可最近的就是华阳宫。裴兰本就和徐青芷水火不容，所以她的可能性就很大。 在说出自己的猜测之后，李洵和蒋瑛商议之下，便赶紧做了一些准备。 第一件事，就是王福。 王福晚上去找芊芊，早已经暴露，然后被关了起来。他不难处理，毕竟贪生怕死，一番威胁，就让他改了口。 再一个就是查芊芊的出处。 原本并不敢完全确定是裴兰。谁知道大半夜找了管事太监，以芊芊做事不行，和徐青芷顶撞为由，要把她从哪来送哪去。管事太监大半夜的脑子也犯迷糊，就把林姑姑给说了出来，这下子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于是早上就等着了。一听闻李定被喊到了华阳宫，徐青芷和李洵也立刻出发了。 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出。 本来都是一家之言，就看谁的话更硬气，更能站得住脚。 显然裴兰输了。 蒋瑛在雪阳宫外守着，她得防着王福临时反水。后来见到徐青芷他们出来，蒋瑛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肩膀终于放松。 她忙上前，行了礼。 徐青芷朝她挤了一下眼睛，语调轻松道，“回去，今天好好吃一顿，再喝些酒。” 蒋瑛高兴的应下。 徐青芷终于也能松一口气。幸亏是早有准备，否则今天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路上正走着，徐青芷想起来一件事，看向李洵，问道，“裴兰说起什么下药不下药的，不至于胡编乱造。你看她最后明显心虚了，很怕事情查下去。洵儿，是真有此事？” 李洵沉默了一下。 蒋瑛更是脚步一顿，一个激灵，惊愣的看向徐青芷。 徐青芷看了看李洵，虽然他没回答，可是没否认啊。 徐青芷心中一动，双眼一眯，这可就来兴趣了。 她碰一下李洵的手臂，挑眉，“那药药效不小吧，你怎么解决的？” 李洵还是不说话。 徐青芷逗自己的儿子，“这是脸红了吗？你从小皮肤就白，还没见你红过脸。你说说，和哪个姑娘……” “母妃……”李洵不能放任徐青芷说下去，一本正经道，“这里离着华阳宫还很近，小心隔墙有耳。” 徐青芷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你就说不想说就行了。 若是真有事，他怎么不把人找出来？ 若是没事，都被下药了，会不会伤身体啊？ 是不是就因为身体被伤了，所以更不想那些事情了？ 徐青芷暗自叹气，她的这个儿子真的叫人头疼。 中午雪阳宫就跟过节似的。 王福却只能跪在外面认错。 等吃完了饭，徐青芷给了徐姑姑一个眼神。 徐姑姑端过去一份饭菜递给王福，“你跟着九殿下也好几年了，平日里倒是尽心尽力的。芊芊的事情就当你是一时鬼迷心窍，你今日也已经戴罪立功。如果你还愿意跟在九殿下身边，便吃了这些饭菜。若你觉得雪阳宫已经不是你想待的地方，你也知道娘娘素来不会勉强旁人，你下午收拾了便可以离开。” 王福眼圈都红了，道，“奴才就是鬼迷心窍，早已经知道错了。奴才愿意留在九殿下身边，以后绝无二心。” 徐姑姑点点头，道，“跪的久了，腿麻了，也饿了吧？赶紧起来，把饭吃了吧？瞧瞧，有不少肉呢。” 王福行了礼，方才将饭菜接过去，“奴才谢谢姑姑。” 王福走了，徐姑姑这才转身回到屋内。 李洵带着蒋瑛回到了屋内。 当初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个交代。只是事情却还没完。 一来，即便是知道是裴兰所为，李洵却也不能奈她如何。 二来，基本能确定那人不是芊芊。一开始还觉得是她，当初一碰到面，李洵就确定了人不是她。虽然当时也没看到那人的面庞，总觉得身上的气息是完全不同的。 这就令李洵更困惑了。当时该查的宫女都查过了，最后一个芊芊也被排除了。那那一晚和他共度良宵，解了他身上之毒的人又是谁呢？ 李洵查这件事，一来当然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要给他下药，出于什么目的。二来更想知道那晚的人是谁。也觉得毕竟是亏欠一个良家女子，要对别人负责。 谁知道没找到。 更奇的是，那个人也不主动出现，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她身份特别？或者因为名节一事，自戕了？ 这想法吓了李洵一跳。因这事在这种时代下，也不是不可能的。女儿家把名节看的比命重要，即便是她自己惜命，或许家中父兄也不让她苟活。 难道他因为这个举动，竟害了一条命吗？ 李洵托着腮，凝神想着这件事。越想越觉得烦躁。 直到蒋瑛走进来，手上端了刚熬好的药。 李洵掀了眼皮，接过来，吹了吹，便一口气都喝完。 蒋瑛微微皱眉。那药看着就苦，李洵竟能一口气喝完。 李洵将碗递过去，正好看到蒋瑛紧皱的眉头。 李洵脸色淡淡的问，“怎么了？” 蒋瑛摇摇头，“在回味中午的醉蟹。” 那是徐姑姑亲手弄得。徐青芷喜欢吃，当个宝似的。中午高兴，也分了一些给他们吃。蒋瑛头一回吃醉蟹，觉得鲜香无比。 李洵道，“既然喜欢，再给你些。” 蒋瑛欣喜，“真的吗？” 李洵觉得蒋瑛这些神情很有意思，一下子方才的烦躁就没有了。 他笑道，“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今日的事情都是你的功劳，也该给你些赏赐。” 蒋瑛也是高兴过头了，此刻氛围不错，她随口便回了一句，“奴才不该邀功，不过九殿下只是赏赐醉蟹，还是徐姑姑做的，怕不合适。” 说完，又怕是不是过了，小心去看李洵的神色。 李洵一点没生气，反而温和问，“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蒋瑛想了想道，“奴才可以看看九殿下的书吗？先前见九殿下看了一本什么游记，奴才识几个字，跟着看了几行，觉得极有意思。殿下放下，奴才一定不会弄坏。” 李洵问，“你也说只识几个字，能看懂？” 蒋瑛蔫了脑袋。 李洵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过了。 不能识文断字，也不是蒋瑛的错。若有条件，谁都想好好读书写字。倒是他自恃甚高了。 李洵遂道，“你随意拿着看，别损坏了就是。” 蒋瑛随即眉开眼笑，“多谢九殿下。” —— 未央宫内，莺歌儿刚把一曲四郎探母唱完，看向谢楚月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见莺歌儿唱完，谢楚月顿觉失态，忙转过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姑姑奉上一杯热茶，道，“皇后娘娘这是听进去了。不过切勿动情，容易伤身。” 谢楚月摆了摆手，道，“就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谢楚月的母亲过世的很早，现在听莺歌儿唱起这个，便悲从中来，一时哭的停不下来。 莺歌儿走上前，捏起白玉瓷盘里一块点心，贴心的递过去，“这世上终归是母亲最好，不求回报。人走了，也是要想一辈子的。” 谢楚月已经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她接过糕点，没吃，温柔道，“你倒是说到本宫的心坎里去了。在母亲那里，没有什么将军，没有什么皇后，只有孩子，女儿。母亲待我极好，却不想她走的那么早。父亲后来又续弦，本宫也不怪他。只是后来便没人再记得母亲了。只本宫，念着，想着……今日被你这一唱，脑海里都是与母亲的过往。” 莺歌儿道，“娘娘真情所至，令人动容。” 他抬手，轻轻将谢楚月的眼泪擦拭干净，温柔道，“吃点点心，吃甜的就不会那么难过。” 谢楚月觉得这话像极了母亲。 小时候爷爷总说她不如谢琅华，她总生气。母亲就拿了点心哄她，告诉她吃甜的就不会那么难过。 “莺歌儿，你竟能懂本宫。” 莺歌儿温柔的一笑，道，“大约是我也是有些相同的经历，能心意相通吧。” 身边姑姑听得胆战心惊，他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可是看皇后似乎并不介意。 “皇后娘娘想学吗？我可以教皇后娘娘唱一唱。” 皇后有些露怯，道，“那不行的。你们这些都是童子功，本宫可不敢逞这个能。” “皇后娘娘仪态万千，聪慧过人，说想学，也能学会。不如先学一些身段走法？” 皇后笑着摆摆手，“本宫看着你就行了。最近可有学一些新的唱段？” 莺歌儿媚眼如丝，便是女人都逊色几分。他道，“我最近在学一曲鸳鸯戏，待学成，唱于皇后娘娘听。” “好。”皇后给了姑姑一个眼神，姑姑又要赏赐些珠宝给莺歌儿。 姑姑去取了。 “瞧着皇后娘娘气色不大好，可是晚上睡得不好？” 皇后道，“本宫总有些烦心事，不提也罢。” 莺歌儿贴心道，“我也会唱些催眠的曲子。皇后娘娘若不嫌弃，可唤了我过来。” 晚上过来，倒有些不妥了。皇后自然不会这么应下。 莺歌儿只是这么一说，还得看皇后的意思。他顺势又拿了点水果递到皇后嘴里，皇后避了一下，又张嘴。她抬手要用帕子擦一下嘴角，那帕子不小心落在地上。 欲弯腰去捡，却被莺歌儿抢了先。 莺歌儿捏在手里，递到鼻子边闻了闻，道，“真香。” 皇后笑一下，道，“快还我。” 莺歌儿垂了垂眼，又抬眼看她，恭顺的姿态，“皇后娘娘，我不要那些珠宝，本就是身外之物。我能得皇后娘娘赏识，说句以下犯上的话，就是知音难寻。皇后娘娘把这帕子赏赐给我，我揣着它睡觉，一定会有一个美梦。” 皇后还在犹豫，觉得不妥，又不忍心拒绝。 此时姑姑已经出来，皇后私下摆摆手，低声道，“赶紧收了。” 在姑姑走到跟前之前，莺歌儿心满意足的将帕子揣进了怀里。 “给。” 莺歌儿犹豫。 皇后道，“赶紧收了。” 莺歌儿谢了恩，双手将赏赐的东西收了， 没片刻，宫外有人来禀报。 皇后便叫莺歌儿回去了。 来人说的别的事情，就是说了华阳宫里今天发生的事情。 皇后听完了，唇角一弯，道，“这事儿明明白白的，竟这么了了。皇上还是宠着贵妃啊。” 姑姑道，“毕竟她父亲还身居要职。” 皇后慢悠悠的道，“是啊，那凤印她拿了去，叫她再吐出来，十分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