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决定

蒋瑛不敢跟到未央宫去。 这件事这么大，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她就在崔嫣那处院子附近等着。 等的肚子咕咕叫。但她也只能等着。还没和李俭说上话呢，回去也不好和徐青芷交代。而且李洵虽然没说什么，肯定也很担心李俭的状态。 蒋瑛安静等着，终于看到李俭回来。她忙上前行了礼，“奴才见过十殿下。” 李俭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没有丝毫生气。 蒋瑛忙道，“是贤妃娘娘叫奴才来的。她很担心十殿下。还说如果十殿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开口。” 李俭小幅度点头，露出牵强的笑意，“贤妃娘娘有心了。我这里没什么要帮忙的。不过是一个人死了，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蒋瑛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她问道，“皇上和十殿下说安排了吗？比如崔娘娘怎么安葬？十殿下你，以后是留在这里，还是到别的娘娘那里去？” 李俭还小，大概率还会安排一位娘娘抚养他。只是李俭又得去面临新的环境，去适应。蒋瑛因为自己的遭遇，很能和李俭感同身受。 她已经长大，可李俭还是个孩子呢。 “父皇没说，只是问我她的事情，什么可疑的人，奇怪的事情之类的。” 蒋瑛安慰，“等这件事过去，皇上就会有所安排的。” 李俭似乎并不大在意，脸上的神情平静的吓人。 蒋瑛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李俭抢了先，“他们好像在怀疑她行刺皇后娘娘，小瑛子，你觉得她会吗？” 蒋瑛没有听到李俭口中称呼崔嫣为母妃。可是他明明还是在意她的口吻。即便是再没有血缘关系，好几年的相处，李俭应该也习惯了有崔嫣的存在。 至少这里，李俭每天回来，是他名义上的家。 崔嫣的离世，等同于他失去了家人，不可能不难过的。 他只是不习惯把这种悲伤的情绪表达出来。蒋瑛很想像安慰弟弟一样抱抱他。但她知道李俭毕竟不是普通老百姓。 蒋瑛此刻不想用什么好听的言语骗他，而是根据自己的感受说道，“你要是问奴才，奴才觉得崔娘娘不会。” 李俭微微讶然。 蒋瑛继续说道，“崔娘娘奴才接触的不多，可她其实挺安分的。上次她陷害贤妃娘娘，其实意图很明显，不过是想借贵妃娘娘的手，再获得皇上的恩宠。这后宫里的娘娘们谁不想得到皇上的恩宠呢。可是崔娘娘也不傻啊，那可是皇后啊，她去杀皇后自己能得到什么呢？杀了皇后对她获得恩宠没有直接的帮助。除非是有人授意她这么做的。要不然崔娘娘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被胁迫做这些。要么就是崔娘娘还是想着那件事，获得皇上的恩宠。” “要是这样的话，那个让崔娘娘做这件事的人才是最可恨的。事没成就算了，怎么还赔上崔娘娘一条命啊，实在可恨。崔娘娘她……太傻了。怎么就不能找人帮忙呢。皇上或许不会判她死罪。” 蒋瑛一口气说完，没注意到李俭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一直盯着她。 蒋瑛意识到，忙道，“奴才胡言乱语的，请十殿下恕罪。” 李俭苦涩一笑，“我这个身份，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也就你，小瑛子，拿我当个主子。” “十殿下本来就是主子。” 李俭道，“所以，你觉得她，其实死的冤枉吗？” 蒋瑛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刚才的确是因为觉得惋惜，才说的多了些。此时李俭再问这些，她只能道，“这不是奴才能不能觉得的事情。十殿下，人死为大，你也不要多想了。” 李俭若有所思，没说什么。 蒋瑛这才将刚才想说的话说出来，道，“十殿下不如今晚去雪阳宫吧。正好和九殿下一起用饭。” 李俭自然听得出来，蒋瑛是怕他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想让他开心些。 李俭答应了下来，却道，“你随我进去一趟。方才跟着去见父皇，身上出了些汗，我想换身衣裳。不会耽误太久。” “好。” 蒋瑛于是跟着李俭往前走。 却有两个人匆匆跑过来，是御林军的将士。其中一人，还是沈墨身边的那个，好像叫王忠。 两个人先他们一步进了院子，命两个太监将崔嫣的尸体抬走。 从李俭身侧走过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颤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 蒋瑛不忍，跟了出去，“王大人……” 王忠停下来看她，笑说，“呦，这不是醉蟹那个小太监吗？” 蒋瑛不大好意思，好声好气道，“有个事问王大人。” “虽说醉蟹我一口没吃到，但你也是给我们沈大人吃了不是。说吧，想问什么？” “崔娘娘她，要怎么处理？毕竟是十殿下的母妃，十殿下也该知道。” 王忠叹口气，道，“处心积虑行刺皇后娘娘，不被挫骨扬灰就算不错了。会拉到宫外找个乱葬岗扔了。” 王忠看了一眼蒋瑛，道，“毕竟是个主子，我会打个招呼的。” 那就是会简单安葬了。 蒋瑛感激不尽，道，“谢过王大人。王大人是活菩萨。” 王忠笑着摆摆手，“小事小事。那醉蟹，以后也给我尝尝啊。” “啊？哦，好的。王大人慢走。” 蒋瑛目送王忠离开，这才小跑着到了李俭跟前。 她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崔娘娘会被好生安葬的。” 李俭没说话，他的视线早早就收回来了。 蒋瑛跟在她后面，往他的方向去。 李俭在前面突然说，“其实昨晚我看到了。” “什么？” “窗外有道黑影闪过。我那时候还没睡，那道黑影是奔着她房间的方向去的。我那时候还在生气，所以什么都没做。呵。她白天还说把什么值钱的东西给我，后来又冤枉我，说我偷了她的东西。我生气而已。不过我在未央宫见到了一方砚台，估计就是她的东西。” 蒋瑛因为震惊，脚步顿了一下。 可前面的李俭依旧缓步走着，仿佛说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是这平常的护院背后，是一件惊人的事情。崔嫣是被人谋杀的，而非所谓的畏罪自杀。 再去看李俭，他已经进了房间。察觉到蒋瑛没跟上来，他转头去看她，随即说，“你就在屋子里等我，我去寝房换一下衣服就出来。” “好。” 李俭推开槅门进去。蒋瑛就站在外屋等着。 她百无聊赖随便看了看。 上次跟着李洵过来，并没有进屋。现在看，李俭的这屋子也太简陋了。而且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竟然连什么可玩的东西都没有。 皇家的孩子都这么早熟么？ 正想着，看到书案上一团糟，还有几张写了几个字中途停止的纸张。 李俭身边那个小太监平日里就不负责，对李俭并不上心。崔嫣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恐怕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肯定想着另谋出路了。 蒋瑛便上前帮忙收拾了一下。 整理的时候，却发现纸张下面藏着一封信。 【九殿下亲启，崔嫣奉上。】 崔嫣？ 蒋瑛十分震惊。 怎么会在李俭的房间里，有一封信是留给李洵的呢？ 难道是事情的真相？ 是了。崔嫣也不傻。 未央宫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皇后没死，莺歌儿一定败露了。想及李俭刚才所说的。崔嫣察觉到了自己的砚台不见了，必然知道这件事要波及到自己身上的。所以她一定会做些什么，至少要留下点什么。 找李俭肯定没用。因为他太小了。所以崔嫣把希望放在了李洵身上。她知道李洵对李俭很好。 蒋瑛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她该去看一下吗？ 可是如果是说真相。会不会连累李洵？李洵，她尚且不清楚。可是事情如果真的被贤妃娘娘知道，她会不会替崔嫣出头？ 徐青芷去对抗背后的那个人，有胜算吗？ 其实她背后的人不难猜。至少很大的一个嫌疑人是有的。 华阳宫的裴兰。 徐青芷一直想做的只是明哲保身，不争不抢，只是想安稳度日。这封信必然会给雪阳宫带来不平静。 可是如果这封信不能面世，崔嫣是不是就白死了？ 在李俭推开槅门出来的那一瞬，蒋瑛几乎是第一时间的反应。她把信藏了起来。 看着李洵和李俭说话，蒋瑛没有将那封信拿出来。 最后蒋瑛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她想先看看这封信的内容。 如果只是一些遗言一般的叮嘱。那她就把这封信还给李洵。 如果真的是事关真相，她再考虑怎么处理。 晚上李俭却还是走了。 李洵当他是难过，不舍得离开那个地方，所以也没强留他。 晚上本来是蒋瑛守着。但她迫不及待要去看信的内容，所以和王福换了班。王福因为先前芊芊的事情，在雪阳宫低调了许多。 蒋瑛要跟他换，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蒋瑛回到了房间内，将门拴好，确定窗外什么人也没有，才敢拿着点燃的蜡烛钻进了被窝。 借着烛光，蒋瑛小心翼翼的看着崔嫣留下的那封信。 蒋瑛看着信纸的时候，微微皱了眉。但她没想更多，而是去看纸上的内容。崔嫣的字挺娟秀的。大概是因为在李定身边，她刻意练习了。 信得内容没有出乎蒋瑛的意外。 果真是说明了事情的真相。 背后之人，竟真的就是裴兰。 裴兰让她去教坊司找一个叫莺歌儿的人，与他联络。莺歌儿需要的东西，崔嫣都想办法去帮忙。崔嫣自然不能什么都办到，所以就需要去找华阳宫的裴兰。 裴兰答应了她。她的计划万无一失。只要莺歌儿陷害皇后成功，她以后就是皇后。那么她轻而易举就可以崔嫣再送到皇帝跟前。同时也保证，一旦出事，她已经给她留了一条出宫的路，保证崔嫣可以安全离开。 崔嫣提到，当她得知未央宫的事情之后，就知道莺歌儿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她还抱着希望，裴兰会帮她离开。可是她发现自己的砚台不见的时候，就猜到了裴兰已经抛弃她。她会拿她当替罪羊，把这件事担下来。那方砚台就是最有利的证据。没人会知道莺歌儿其实是裴兰的人。 崔嫣于是做好了准备，再去见裴兰一面，甚至要和她同归于尽。但她并没有胜算。所以这封信，无论怎么样，都会是她的绝笔。 内容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蒋瑛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蒋瑛想，或许事情紧急，崔嫣能把最重要的事情交代清楚，已经不易。 蒋瑛把这封信重新折叠好，放进了信封。 然后信藏在了怀里，不敢离身。 可是这一晚，她都没有睡着。这是个艰难的决定。 将这封信公开，还是一把火烧了，没有人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她刚闭上眼就看到了崔嫣的样子，看到了李俭通红双眼的模样。 思绪纷飞，又想起了被李洵强要的那一晚。分明也是裴兰所害。还有后面裴兰三番五次对雪阳宫的加害。 蒋瑛猛地睁开眼。 她恨裴兰。 无论是谁的事情，都让蒋瑛觉得裴兰太可恨了。她把人命当成草芥。她瞧不起任何人。她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样的人，凭什么那么自得其乐的活着？ 可是裴兰是贵妃啊。 徐青芷不仅不是她的对手，而且一旦出面，恐怕会连累雪阳宫鸡犬不宁。 蒋瑛不敢。 她虽痛恨裴兰，但不能因为崔嫣而连累整个雪阳宫。 隔日一早，蒋瑛顶着一对熊猫眼去李洵跟前伺候。 李洵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在自己跟前的书卷上，淡淡问，“是不是身体不适？怎么昨晚换了王福？” 蒋瑛忙解释，“一点点。不过已经好了。” 李洵道，“回屋休息。一会儿王福跟我去找十弟。” “九殿下要去找十殿下？” “嗯。遭逢如此大的变故，必然难以承受，他毕竟还小。” 蒋瑛点点头。她看了看李洵，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