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勾起

虽说徐青芷翻墙过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毕竟白天里容易被人瞧见。 雪阳宫现在这个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最好的。 所以李洵选择在晚上见徐青芷。 徐青芷翻墙过来。 这是李洵头一次主动要见她。这个儿子太约束自己了。既然敢违背皇帝的意思，可见是有事情的。 李洵请了徐青芷进屋聊，支开了众人。 屋内只剩了母子二人。 徐青芷摸了摸儿子的脸，道，“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瞧着又瘦了？下巴尖的都能犁地了，他们都管不住你是不是？” 这么大了，还被娘摸脸，多少有点不自在。 可这是自己的亲娘，他们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却也不能常见面。 每次都算是偷偷摸摸，这滋味实在不好。 其实所有事情，都讲究个名正言顺的。 “我的好儿子，别因为我的事不高兴，我的事和你没关系。我在那边和徐姑姑过得也很快活呢。不见你这张冰山脸，好很多。” 李洵颇无奈。 由着徐青芷摸了一会儿，李洵才道，“四叔公来了。” 徐青芷神情一滞，笑了声，收了手坐下来，问，“你晚饭这里还有吗？我想吃点肉。” 李洵略有些无奈，但还是叫了蒋瑛把厨房里的鸡汤端过来。 徐青芷趁热喝了两口，李洵才又道，“他想见母妃。” 徐青芷把勺子往碗里一扔，勺子和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说他，倒胃口。” 李洵强调，“他是私自来到的京都城，且到了之后，还遇到了袭击。不得已现在留在了睿王府。所以是皇叔过来找的我。四叔公不知道有什么事要找母妃，但见与不见母妃来决定。” “没什么可见的。当初你外公去世，我写了那么多信给他，他都视而不见。自那时候开始，我便不认他了。” “皇叔说他身子不好，直言命不久矣。” 说到这里，李洵还是察觉到了徐青芷细微的变化。 徐青芷重感情，若非当初徐荣做的过分，她不会说出断绝来往的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四叔公过来，是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母妃说？” 徐青芷看向他，“是不是我不去见，你也会去？” 李洵没隐瞒，“除了外公，邓州的人我尚未见过。” 徐青芷叹口气，“不是不让你见，这不都陆陆续续去世了么。至于他……不见也罢。胆小鬼罢了。” “或许当初有什么隐情。母妃既然耿耿于怀，不如去见一面，将话说开。恕儿臣猜测，母妃记恨四叔公，是不是与外公有关？” “别提这个，提了我牙痒痒。你外公他的死，我总觉得有问题。但他什么都不说……不说不就证明有问题么？” “可说了，母妃又能做什么？” “若真是有隐情，便是拼死，也得出宫去。” “或许这就是四叔公不说的缘由。” “他才不会……”却语塞了。 她印象里，四叔是格外疼爱她的。她出生的时候，其他两个叔叔都已经成亲，不和她玩了。那时候四叔就担了照顾她的职责。 父亲常常要去巡视，还要训练徐家军，很多时候都是四叔驮着她玩。 徐青芷想到这里，自然是有些伤感的，只道，“现在我怎么出去？便是想见也见不到。” 这也是李洵为难的地方。 李洵道，“我有个猜测，四叔公在京都城除了母妃与我，并没有任何有瓜葛的人。只除了裴大人。” “你是说裴正？那他是不让他说什么话了。” 李洵点头，“皇叔那里，母妃知道，他不管事的。帮忙也只是因为当初与外公有一面之缘。所以母妃即便要见，宜早不宜迟。四叔在王府不是个事。” 徐青芷神色凝重起来。 她那四叔她是了解的。生性有些多疑，如果他已经被人追杀，那么睿王爷绝对不是他能完全信任的人。所以徐青芷如果不尽快去找他，他一定会离开王府。 而一旦离开王府，恐怕徐荣就会有生命危险。 李洵道，“不如我去见一下四叔公，给他安排好地方，母妃这边再做打算。” “他没见过你，不一定会信你。何况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你先不要参与进来。其他的事情，你容我考虑一下。” 徐青芷将剩下的半碗鸡汤喝完，就走了。 翻墙到了那边，徐姑姑早就等久了。 她也是怕有急事，一直不放心等着。 进了屋，徐青芷便将徐荣的事情和徐姑姑说了。 “四老爷竟来了？他那样一个固执的人，当初怎么也不松口，今日竟来了，定是有要事的。该不是邓州那边出事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若非重要，大可以派我那几个堂哥过来的。没必要他这么大年纪，还过来一趟。实是可恨，邓州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徐姑姑道，“这可不能全怪四老爷，你当初多轴，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那我不是生气么？可这些年，那么多堂哥堂弟的，竟也一个都不和我联系。” 徐姑姑没再和她争论，道，“现在怎么办？是要出去见他吗？” “要见。我要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 “你担心家里人就直说，还非得不承认。” 徐青芷撇嘴，“我才没有。我可没对不起他。” 徐姑姑笑一下，问，“现在问题是你怎么出去。” “我也愁这个事呢。” 徐姑姑忙道，“你可不许做傻事。这要是私自出宫，那可是罪加一等的事情了。那咱们趁早收拾包袱去冷宫待着吧。” “我知道，我又不傻。我再有什么事，可就要连累洵儿了。” 徐姑姑想了想道，“其实你只要服个软就行了。男人都吃这一套的，不都说醉死在温柔乡里么？旁人那些常用这种伎俩的，十次还有八九次能成呢。何况是你这样的，破天荒的服一次软，皇上肯定会吃这一套的。” 徐姑姑一边说，一边看徐青芷的神情。 “你别抵触。当然了，你要觉得不见四老爷，那就算了。人啊，偶尔服个软，对自己有好处，也不吃亏。皇上又不是旁人。” 徐青芷没立刻松口。 她早早去睡了。 徐姑姑在次间看到了，她没睡着，翻来覆去。 要她做这个决定不容易。 隔天一早，下朝之后，李定饶有兴致的拉着裴正去马场那边。 裴兰听说了，换上了自己的骑装也要过去。 她都多少年没穿过这衣服了。因为内心里是鄙视的，觉得徐青芷穿成这样上马杀敌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她知道，现在最是能讨皇帝欢心的时候。尤其是她爹还在的时候。 李定和裴正刚到马场，远远的就瞧见有人比他们去的早。 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九儿子。 李定有些意外。 平日里虽然他也来，但他身体不好，总是量力而行的。今日看他在马上倒是格外卖力。 一边的太监见李定看着李洵的方向，凑近小声道，“九殿下今日来的可早，天还没完全亮呢，这都几个时辰了。” 李定点点头。 李洵骑了一圈，发现了李定，忙下了马来行礼。 大概是太累了，下马的时候，身形不大稳。 李定跨出去一步，抬手将他的胳膊扶了。 “谢父皇……” 李定收手，道了一句，“知道你勤奋，不过你这身子也该量力而行。” 李洵躬身行了礼，抬脸的时候，又和裴正眼神上打了个照面。 他这才道，“昨日听闻裴大人来了，便想到了母妃。儿臣曾经给母妃做过一副骑射图，那时候美人英姿，令人侧目。” 李洵这简单的一说，李定也不由想起了头一次见到徐青芷时候的情形。 他感叹道，“你母妃是个练家子，朕当初还与她过招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故意让着朕。朕记得她最喜欢穿颜色艳丽的骑装，意气风发，一点不输男儿。” “她最近还好吗？” 李洵道，“父皇罚她禁足，儿臣恪守本分，不敢逾矩。” 李定不免伤感起来。前阵子是过年，一墙之隔，母子分离，他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心下便想去看看她。 正要动身呢，裴正道，“呦，好像贵妃娘娘来了……” 李定去瞧，果真是裴兰。 她着了一身骑装，看起来格外干练，与平时是不同的。 李定觉得眼前一亮，暂时把徐青芷忘却了。 “爱妃，今日这身打扮瞧着精神。” 裴兰莞尔一笑，道，“臣妾知道皇上来了这里，想多陪陪皇上。这身衣裳裁了好几年了，还以为不合适呢。” “合适，正合适。爱妃，咱们上马溜溜？虎父无犬女，朕很期待和你策马同行。” 裴兰看一眼裴正，假装害羞的答应了。 只是骑马这个东西，有没有真功夫马上就能看出来，尤其是一旦有些日子不练，人就会天然的有些胆怯心理。 裴兰的马术一言难尽。 裴正皱了眉。 皇帝更是皱了眉。 跑了一圈下来，裴兰身体癫的不行，她一直顾着自己的头饰，根本顾不上控马。只一圈下来，大腿就磨得不大舒服。没摆好脸，只想抱怨，好在被裴正那眼神给压过去了。 人比人得死。 皇帝此刻就更怀念徐青芷了。 想着裴兰和她一块长大的，怎么差了这么多？ 他将马绳扔给了一旁的师傅，对李洵道，“洵儿陪朕走走。裴大人你教教贵妃，朕看她生疏了许多。” 裴兰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皇帝走了。 她不满跺脚，“我特意为他来的呢，怎么就走了？” 裴正道，“你这马术是不是许久不练了？我怎么和你说的？” “我又不上阵杀敌，练了有何用？” “皇上喜欢的都有用。你从邓州来，皇上自然而然觉得你马术应该很好。你这样，不是叫皇上失望么？” 裴兰埋怨，“早知道不来了，白白让自己丢人。” 李洵跟在李定身侧，边走边聊。 问些他的课业，如今做些什么。一时间，也是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不知不觉就到了雪阳宫前。 李定自然而然便要进去，李洵道，“父皇，门在那边。” 李定这才意识到。 他堂堂九皇子走的却不是正门。 李定站在原地，问，“你可曾怨朕？” 李洵道，“儿臣不敢。只是母妃这性子，生来不会讨好旁人，直来直去的。多半时候，是会惹父皇生气的。” 李定失笑，“你这儿子倒是说了句公道话。” 李洵道，“但儿臣认为，这世间的人便是因为形形色色，性格迥异，才觉得有趣。父皇若一开始便不喜欢母妃这性子，怕是也不会让她入宫了。只是久了，难免有些争执。儿臣想，平常夫妻间都是如此的。因为菜做不好吃，盐巴多或者少，穿的衣裳不合心意，出门遇见了不想见的人心情不好，诸如此类的生活。只是生在皇家，母妃更应该约束自己的言行。母妃她，只是偶尔会忘记，这是皇宫，不是别处。” 一番话说的李定陷入沉思。 他随即道，“你说的有道理。但你需知，朕不会因为你母妃简单闹些脾气，就这么重罚她。” 李洵微微躬身，“父皇误会儿臣的意思了，儿臣并非在替母妃求情。” “哦？” 李洵道，“无论在帝王家还是普通百姓家，其实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儿臣与母妃尚且一墙之隔，立在墙下，也是能相互听到彼此的动静的。但母妃与父皇……儿臣不信母妃不念父皇，而父皇您一点也不想母妃吗？” 皇帝是个复杂的物种。 他既要重情，搏一个好名声。又要绝情，因诸多事情掺杂情感便容易优柔寡断。 李定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到底徐青芷为自己生了这个儿子，与她已经十多年了。自是有些感情在的。 如同李洵所说，不是要赦免了徐青芷的罪名。可他们到底是有感情在的，总不能落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场面。 李定仰头看了看雪阳宫的宫门，道，“你回去吧，朕去看看你的母妃。” “儿臣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