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欲望

择了日子，太后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相国寺。 路途不算遥远，一天便能到。 太后每年都要去一次。 不过今年带的人最多。 皇帝一道口谕，诸位皇子都携了家眷去了。 像太子，五殿下这种成亲了的，求子去的。 像李洵这种的，要去求姻缘。 这里面最气的便是裴兰。 旁人有不愿意去的，比如皇后以头疼为由不去，也有被太后钦点一块去的，比如梅常在。当然也有自己要去的，便是高嘉。她给自己女儿祈福去的，希望是个儿子，能平平安安落地。 但裴兰就很尴尬。 她给太后抄了那么久的经书，大家都默认了裴兰一定会跟着一道去。毕竟她付出了最多的苦劳。 可是太后以她心不诚，没带她去。 不仅没带她去，她抄的经书一张纸也没带去。当成废纸给烧了。 裴兰成了个笑话。 更坚定了，她是彻底得罪了太后。 裴兰气的鼻孔冒烟，在华阳宫里愤愤，“呵，这么多人都到佛祖跟前请愿，也不想想佛祖能不能忙的过来。不带我去更好，我乐得自在。这烧香拜佛假惺惺的事情，谁爱去谁去。” 林姑姑忙劝她慎言，又开导，“娘娘不去，也不是个坏事。眼下不是快要到娘娘的生辰了吗？” 这一提醒，裴兰才想起来，“是哦，本宫都被气糊涂了。本宫要是去了，都没机会找皇上过来了。算算日子，皇上是不是有几个月没来了？本宫上次还把他惹生气了……” “所以正好是个破冰的好时机。” 这样一想，裴兰就没什么不高兴的了。 林姑姑又告诉她一个更好的消息，“奴婢给你算过日子了，那几天正好是娘娘的信期，若是能……” 若是能怀上，那真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不好的事情竟然变了好的事情。 裴兰嘴巴都合不拢了。 跋山涉水的去烧香拜佛，还不如脚踏实地的为自己谋划呢。 早上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中途歇息了片刻，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山腰。 只是马车不便再上去，大家都下了车，结伴而行上了山。 太后年纪并不大，其他人更是年轻，只除了五殿下的王妃。 蒋瑛听人提了一嘴，五殿下的王妃钟灵玉，是河东道节度使钟禹骁的嫡女。两年前同李季成亲。 但她自小身体底子便不大好，嫁给李季之后，又生了一场病，身子很孱弱，所以一直是深居简出。 上次李驰过生辰，蒋瑛也没见到她过来。 她拖着不大好的身子跟着李季一起去相国寺，并不长的路，却走得有些艰难。 李季虽然为人看起来有些狠辣不近人情，但一路对钟灵玉倒十分照顾。后来见落后的多了，直接将人背着上了山。 蒋瑛无意间扭头看了一眼，那钟灵玉也是长得十分貌美，只是脸色十分苍白。 再看李季和楚成璧，夫妻并排走在一起，看着也是相爱。 唯有太子妃，一直沉着一张脸不大高兴。太子见太子妃不让步，自己也不肯让步。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只太后还在，也不敢多造次。 等进了相国寺，已经是晚上了。 住持亲自出来迎接，又安排他们吃了斋饭，便各自回了厢房歇息去了。 太后独自一个院子。 几位娘娘是一个院子。 皇子们被安排在了两个院子。 各自离去的时候，李洵遥遥的便与蒋瑛不期而遇的打了个照面。 屏儿也是没料到，在同行的队伍里面发现了蒋瑛的踪影。 她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的。好在李洵压根就没下马车。便是中途歇息，他也是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下了马车往相国寺走的这段路，蒋瑛在太后身侧走在最前面，李洵走在靠后的位置，两个人也没机会碰上。直到现在各自离开的时候，猝不及防的碰上了。 但两个人皆无言，好像不相识一般，他移开眼，她也扭头跟上太后的步伐。 屏儿放下心来。 寺院不比在皇宫，什么东西都要差一些。 她伺候了李洵沐浴更衣，然后见他躺下了，这才放心。 太后沐浴更衣之后，却没什么睡意。 她起身，说要找明心大师去聊一聊。 据慕言姑姑在路上和蒋瑛介绍。这里的住持明心大师和太后可以说是忘年交。太后每年过来，都要和明心大师秉烛夜谈一番。 慕言姑姑劝道，“太后舟车劳顿，不如明日再说。” 太后道，“明日那些小辈去祈福，哀家在这里睡懒觉。” 瞧了一眼蒋瑛道，“慕言年纪不小了，你留下来歇息。小瑛子，你陪哀家去。你年轻，能扛。” 慕言姑姑失笑，又对蒋瑛叮嘱，“好生伺候太后。她和明心大师闲聊的时候，你就在门口候着，不必进去打扰。若有事，太后自会叫你。” 蒋瑛都记了下来，陪着太后去禅房找明心大师。 明心大师正盘坐在蒲团上打坐，听闻太后来了，便出门迎接。 太后也在蒲团上坐下，小沙弥给太后上了茶水。 他退了出来，蒋瑛便在门口守着。 禅房内，袅袅青烟，伴随着一股檀香的味道。 明心闭目养神，手中转动着佛珠。 太后喝了口茶，道，“你前几年就是这个样子，今年瞧你，一点也没老。你有没有六十了？怎么不见变老的？吃斋念佛真的可以抗老么？” 明心莞尔，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太后摆摆手，“别和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哪里有你这个修为。” 明心睁开眼，看着太后道，“太后心又不定了？” 太后道，“本来就是红尘里的人，心怎么会定？我要是有你这个修为，此刻已经弄个佛堂，带发修行了。” 明心道，“太后有话说？” 若不是有事，不会急着今晚就过来。 太后道，“我的欲望快压不住了，来找你静静心。” 明心一怔，随即道，“太后的欲望比以前还要旺盛？” “差不多吧。” “那太后来找贫僧，又有用吗？” 太后撇嘴，“不知道，不确定。反正我这不是来了吗？你好好用你那一套来劝劝我。你知道，我万一压不住，可就要出事了。” 明心叹息，“阿弥陀佛。这么多年了，太后竟还没走出来？” 太后苦涩一笑，“怎么走出来？赔上是我的一辈子。众人都觉得我是太后，应当过得比谁都滋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内心多少怨，多少不满。你瞧瞧我，是不是每年见一次，都显老一些？” “太后你还年轻，看起来……” 太后打断他，“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别拿好听的话来诓我。我来找你，便是在你这里能听些真话。虚情假意的那一套，我在宫里都看腻了。” 明心释然，不必找什么词来宽慰太后了。 他双手合十，问道，“贫僧给太后念《静心咒》如何？” “不管什么咒，你尽管念。我的心不静，做出什么事来，你也有责任。” ……明心无奈摇摇头。 这一念，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蒋瑛原先还是站着的，后来累了，便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 再后来，又有些困顿。尤其是檀香从窗户那里慢慢的飘出来，更让她觉得有睡意。 她不自觉的靠在墙上，闭上眼打了个盹。 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动静，蒋瑛猛地睁开眼。 只发现前面有道身影。 蒋瑛以为是小沙弥，便起身，问了一句，“是小和尚吗？” 那边却没回应，很快那道身影也不见了。 蒋瑛想着可能是谁半夜跑到这里来了吧？ 她也没在意，重新坐好。扭头去看一眼禅房的位置，里面的声音很小，像是明心大师在说什么。具体是什么，是完全听不清楚的。 蒋瑛撇撇嘴。 又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面庞有阵风，似乎是有人靠近了。 等她睁眼的那一瞬，只见后颈被猛地一击，只觉一阵疼痛，人就失去了意识。 —— 禅房内，钟灵玉不断的咳嗽。主要是爬山的时候受了累。 李季亲自接过了丫鬟送过来的参汤，一口一口的喂着。 房间内的丫鬟被李季屏退了。 等喝完，将空碗搁在了桌子上，李季问，“可好些了？” 钟灵玉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拖累殿下了。” 李季道，“说什么傻话，你我是夫妻。” 钟灵玉缓慢的靠向李季的肩膀，李季顺势将她搂了一下，“明日我们诚心祈福，你的身体定能好起来。” 钟灵玉却不抱希望。 她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殿下，把她纳了吧。” 李季突然眉目一凛，看向她。 “你叫我纳了谁？” “妾身知道殿下在外有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他身上混了别的女人的气息，她当然能轻易的察觉到。 那香味清淡好闻，不是那种浮夸香艳的，钟灵玉因此推断，那是个良家女。 这种事情，钟灵玉提出来更好，不必让李季为难。 李季眼睛微眯，说出的话依旧夹杂着一点威慑，“你想多了，外面没什么人。” 钟灵玉却十分温柔的劝道，“我的身子殿下该知道。纳了她，给你生个儿子。殿下若心疼我，可以交给我养育，我定视如己出。若不舍，留在他生母身边，妾身也不会说什么。” 钟灵玉嫁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大好。但她想着，她拼死也要给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个儿子，哪怕只有一个孩子也好。 谁知道一场病，断了她的希望。 她若是想生孩子，自己的命怕是保不住。 所以她放弃了。一直在要不要让李季纳妾在纠结。后来察觉到李季外边有人，她反倒释然了。 即便她自己不能生孩子，但她主动要别人为李季生，也能落个贤名，加上母族的加持，她这个王妃的位置就很稳固。 她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她想守着李季，和他过一辈子。为此，她可以接受李季纳妃。 钟灵玉见李季还不愿意，便道，“我爹那里，你不必忧心，我会与他说明。这并非是你的原因，而是我。爹爹她会体谅。” 李季看了看她，判断钟灵玉是认真的。 可李季怎么可能纳人呢。 她不知道自己找的是个什么人，现在根本没法纳。 还有他那位岳丈，实在是霸道的很。当初他求娶钟灵玉的时候，钟禹骁便私下给他定了条铁律，不能叫钟灵玉受委屈。 虽然没提不准他立侧妃的事情，但也等同于提了。钟灵玉锦衣玉食能因为什么受委屈，还不是因为他有旁的女人？ 只是钟灵玉的三言两语，打消不了他的疑虑。他可没打算得罪自己的岳丈。钟禹骁现在是河东道节度使，守着煤炭之地。这可是李季一个巨大的仰仗。他若日后真与李越争什么，少不了钟禹骁的支持。 所以现在还不到时机。 他捏了一下钟灵玉的脸蛋，道，“你想多了，我外面没有人。我只有你，你好好把身体养好，我只想要我们的孩子。你我都还年轻呢，生孩子的事情慢慢来，你别急。” 李季太深情温柔了，钟灵玉差点就信了。 但她也知道，不全是那些。 他或许是忌惮父亲，或许是心疼她，或许是都有，更或许是因为他在外的那个女人进不了他的府邸…… 钟灵玉没再去猜。有些事情只能装糊涂。 她主动提出来了，日后如何，李季都怨不了她。 “你先躺着，我出去走走。” 李季在外走了一圈，等回来，却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 钟灵玉还在等他，见他回来，还扭头往外看，便问，“出什么事了吗？” 李季笑着摇头，“六弟和九弟都挺忙，这么晚了，竟都出去了。” 他出门的时候，看到李驰出了门。 再回来，又看到李洵出了门。 钟灵玉道，“许是都没什么睡意吧。” 李季道，“或许吧。到了这相国寺，心都静不下来，那去哪里才能睡得好？” 没多言，上前脱了衣服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