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暖房

蒋瑛虽然并不觉得一定需要什么暖房，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栋宅子。 如同梅常在想的一样，有时候如果早早有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很多事情就不同了。当初若是母亲不在蒋府，他们两个或许会在别的地方过得很好。 蒋瑛站在大门前，看了看。 成就感并不大。以后她用自己的能力，自己买一栋宅子。 不过这里，暂且成为自己的“家”吧。 以后有了休沐，倒也有个去处了。 院子都是现成打扫过的，东西也早就搬进去了。 慕言姑姑办事，十分周全。 慕言姑姑甚至还给她安排了两个丫鬟，长得还算娇俏。 照顾她和这个宅子是真，盯着她也是真。 见到蒋瑛回来，那两个丫鬟都迎了出来，一个问要不要吃点东西，一个问要不要先洗澡。 被人这么伺候着，蒋瑛还有些不习惯。 她道，“不知道慕言姑姑同你们怎么说的。不过我先把话说话，我不常回来，而且本就是奴才出身，所以无需你们真的贴身伺候。你们平日里把宅子打扫干净就成。月钱，我会按时给你们。” 两个女郎都大喜，只不敢表露出来。 他们被慕言姑姑买了来，看着不像是个大户人家，但后来才得知不仅不是大户人家，竟还是个阉人。 听说阉人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常干一些不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在折磨女人这方面。 两个人都胆战心惊的，无奈身契已经不在手上。 谁知道见了真的主人，发现不仅长得清秀，人还温和，一看不像是个折磨人的主。 两个人忙应下来，又继续问，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蒋瑛刚要张嘴，身后却有人答了她的话。 “先准备些菜，咱们要喝酒。” 蒋瑛一扭头，见沈墨和王忠正走过来。 两个人手上都提着东西。 蒋瑛懵了一下。 王忠已经走上前，提起手上的酒坛子，“给你暖房来的，不欢迎？” 蒋瑛忙摇头，“没有没有，王大人，沈大人，都往里请。” 王忠哈哈笑，“我去参观一下，不介意吧？” 蒋瑛也笑，“实话实说，我也得参观一下，我也是头一次来。”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蒋瑛小声问，“你来我是可以理解的，你是怎么成功把沈大人也找来的？” 王忠扭头看了一眼沈墨那张冰山脸，又把头转回来，不解道，“你竟不知道？他可是主动要过来的，还把我拉着一块。我还以为能见到屏儿，所以……她没来吗？” 竟是沈墨主动要来的？ 他那样的人，也会去在意这种琐事吗？ 蒋瑛道，“我与雪阳宫那边已经没什么联络了，王大人怕是要失望。” “无事。我打算找时间向九殿下求娶屏儿了，不晓得他会不会放人。你说他有什么爱好，我好投其所好，讨好一下。说实话，我在皇宫内当差也许久了，还是不知道如何与九殿下拉近些距离。” 王忠能和屏儿修成正果，蒋瑛打心里祝福开心。 她道，“没什么技巧，只要真诚就行。殿下应当在意的就是王大人的人品，还有对屏儿姑娘够不够好。这两点只要能过关，应该就可以了。” 王忠挠挠额角，“确定吗？九殿下不是那种很难搞的人吗？” 世人对他的砍伐应该都是如此吧？ 蒋瑛笑了笑，“没有。九殿下没你想象中那么冰冷。” “有你这话，我可就放心了。” 沈墨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人在前面几步远，当着他的面在那说悄悄话，颇为无语。 王忠拉着蒋瑛在整个院子里都转了一圈，最后还要看看蒋瑛的寝房，结果被沈墨直接抬手拦了。 “什么地方你都进？” “我纯好奇。” 好奇一个阉人的卧房会不会藏着点什么秘密，与他们不同。 “都是一张床，有什么可好奇的？喝酒去……” 不给王忠反驳的机会，直接拉着他的后衣领走了。 王忠嗷嗷叫，脖子被勒的疼。 蒋瑛笑着跟上。 两个丫鬟都是穷苦人家的，打小就能洗衣做饭。因为提前有所准备，所以很快就作出了一桌子的菜。 蒋瑛知道喊他们过来吃不现实，便叫他们去厨房自己吃了，不必在这里伺候。 两个丫鬟便手挽手走了。 可见还是没完全调教好的。 但这样也挺好，蒋瑛瞧了一眼，嘴上有些笑意。 蒋瑛有教训在前，所以只勉强喝了一点。 王忠还要劝酒，被沈墨拦了，“她不胜酒力，你别为难她。” “今日不是高兴么？喝了酒，倒头睡一觉不就行了？” 说完，便要去倒酒。 手腕直接被沈墨给扣住了。 还用了力。 王忠大叫，疼得脸色都变了。 沈墨才松了手。 王忠乖乖把酒壶放下，起身去尿尿。 看不见的地方，疼得甩胳膊。 沈墨下手也太狠了。 桌边剩了沈墨和蒋瑛两个人。 蒋瑛以茶代酒，举杯，“谢沈大人光临寒舍。” 沈墨捏着酒杯，似笑非笑，“只谢这个？” 蒋瑛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在提上次御花园的事情。 他既明知她行踪可疑，怎么还要替她出面？ 蒋瑛没好意思装傻，道，“也谢上次。” 沈墨道，“所以你那晚为什么要出现在御花园？蒋嫔娘娘的事情与你有关？” …… “我大胆猜测，你和她联手，在对付贵妃娘娘？” 蒋瑛额头冒汗。 沈墨一双眼睛打量了她。 她掩饰的很好了。 看她这副样子，着实可爱。 她不知道，他其实无意拆穿。若真要做什么，何必等到今日来问？ “可惜，你没成功。”沈墨说完，仰头喝了一口酒。 蒋瑛装死不接话。 他猜到的已经够多，自己却不能承认。 沈墨这个人，她不知道该不该信。 即便他几次三番救了自己。 “沈大人说的什么小的不明白，喝酒吧，今日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蒋瑛插科打诨，给他倒酒。 沈墨眼中含笑，随她去了。 他接了酒杯，正要喝，王忠急匆匆跑来了。 往凳子上一坐，便说，“蒋公公，你出息了。有人给你送女人来了。” ……沈墨被酒呛了嗓子。 王忠道，“我找茅房呢，结果瞧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翻墙进来，还扛了个麻袋。我以为招了贼内，就跟了过去。真要是贼，非得收拾了。” “谁知道他们把麻袋放在蒋公公你的寝房就走了。这不是偷东西，这是送东西啊。我好奇，打开麻袋看了一眼，好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看着还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不过却是挺好看的。” 王忠胳膊肘去碰蒋瑛，“蒋公公艳福不浅啊。这暖房的礼物诚意满满。” 蒋瑛似早有预料，道，“王大人若是喜欢，送你也行。” 王忠忙摆手拒绝，“我只喜欢我家屏儿，被她知道，我得没命。” 蒋瑛浅浅一笑。 王忠和沈墨都是男人，这话题并不尴尬。 蒋瑛既然十分落落大方，沈墨反而觉得有意思，不知道她在想着些什么。 只他微微侧目，便看到门口一辆马车经过。 便是那车帘子微微撩开了一角，也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沈墨勾了勾唇角，到底是没忍住。 他收回视线，问，“明日可要回宫当差？” 蒋瑛摇头，“太后体恤小的新宅子，需要处理的事情多，特许了明日也不必回宫。” 沈墨点点头，道，“明日一早我来找你，带你去个地方。” “咦？是哪里？” 沈墨却不说了。 又吃了些酒菜，沈墨就起身了。 蒋瑛看得出来，沈墨十分有分寸。 他即便是喝酒，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喝多。 反倒是王忠，已经喝得有些飘了。 沈墨无奈看他一眼，“又菜又爱喝。” 一抬手臂拉过来，他直接钻过去，架着王忠，对蒋瑛道，“我们先走，你早些休息，明日见。” 由始至终，也不给蒋瑛说不的机会。 等沈墨和王忠一走，两个丫鬟就赶紧出来收拾。 他们可不敢在厨房多耽误时间，早早吃完，找了个角落安静候着。 蒋瑛虽然现在好说话，但他们不能一点分寸没有。万一惹怒了，岂不是要遭殃？ 蒋瑛见他们收拾，自己退开，对他们道，“一会儿我回寝房，你们收拾好便去歇息。我若有事，自会叫你们。” 两个人皆一愣，又乖巧点头。 蒋瑛拂了拂衣袖，自己便往后院去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蒋瑛真是与他们听说的阉人的样子完全不同呢。 蒋瑛不疾不徐的到了寝房，将门关上。 转头看着桌边的麻袋。 先前还是晕着的，现在估计已经醒了，在麻袋里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 蒋瑛走过去，蹲下来，将麻袋解开。 头从里面迅速冒出来，看着蒋瑛，呜呜发出一些声音。 蒋瑛将她嘴里塞着的布扯开，又把她手上绑着的绳子解开了。 “你离我远点。”宁儿从麻袋里跳出来，便要拉开门逃走。 蒋瑛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准备去哪？你以为你能去哪？” 宁儿原本要将门打开的手，突然停住了。 她扭头看向蒋瑛，颓然的把手放了下来。 裴兰和她提了那件事之后，她反抗过的。便是今日裴兰要将她送过来，她都奋力反抗了。可没有用，裴兰要人将她直接打晕了，送了过来。 裴兰说了，便是她不同意，她有的是法子治她。 所以她从这里跑出去又怎么样？ 兴许裴兰的人就在外面等着了。 要么把她再送回来，要么已经挖好了坑直接将她埋了。 她缓步走向蒋瑛，不得不听从了命运的安排。 她闭了闭眼，道，“我就在这里了，蒋公公……” 由她处置。 宁儿留下了屈辱的泪水。 蒋瑛微微一笑，上前摸了摸她的脸，指腹擦过她的眼泪。举止有些轻佻，宁儿的身躯微微颤抖。 但她咬紧了牙关，没有避开。 蒋瑛收回手，道，“你的目的地不是我这里，我找人把你送走。” 宁儿惊得睁开了眼睛。 蒋瑛道，“我暂时没有找对食的打算。” “那你……那我……” “所以你不用来我这里，你另有去处。东顺公公，你认识吧？他那个妻子太老了，他不喜欢了。人之将死，有些事情便还要再尝试尝试。我是他一手提携上来的，所以我打算把你送给他。” 宁儿脸都白了。 她当然认识东顺公公。 年纪算不上很大。 可是他将要死了呀。 如果要选择，眼前的蒋瑛，不知道要顺眼多少。 她好不容易认命了，却又是另一个更黑暗的深渊，叫她如何接受？ 宁儿道，“可是娘娘把我送给的是你。你不能把我送给别人。我要去找娘娘，我要和她说清楚。” 宁儿的天真把蒋瑛给说笑了。 这一笑，宁儿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贵妃娘娘把你送到了我这里，便是交由我处置。是送我，还是送东顺公公，抉择权自然在我手里。娘娘已经默许了这一切。你以为你回去找娘娘，又能得到个什么结果？” 是了。 裴兰的目的只是想通过蒋瑛而讨好太后。 只要目的达成，她被送给蒋瑛还是东顺，对裴兰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娘娘真是好狠心的啊。对待身边人，无论如何真心待她，不过是一条狗，贱命不值一提。 宁儿委屈的恨不得自戕。 这委屈化作了仇恨。 她明明对裴兰忠心耿耿，为了她什么事情都甘愿去做。 可她为什么不拿自己当人看？ 杏儿就这样死了。只是因为她的事情败露了。 而如今，为了能讨好蒋瑛，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送出来。 这样的主子，她为什么要忠心呢？ 这样的主子，便是死了，也不足可惜。 当她的怨恨都放在了脸上之后，她看着蒋瑛，跪了下来，“从今以后我愿意跟着蒋公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把我送给东顺公公。” 蒋瑛看了看她，露出一丝微笑。 她将她亲自搀扶起来，言语温柔，“起来吧，我说过我会帮你。”